“我承诺了。”她淡淡地说,“仅此而已。” 华生好像突然明白为什么这个少女一个信徒都没有了。 就凭她这放任自流的态度。 人类从来对难以得到的东西更为珍惜,这也是为什么那些神秘教会要设置无数繁杂的仪式和表露忠诚的途径。 而卢纳并不了解这一点。 抑或是她天性如此。 “你这样下去,是不会有真正的信徒的。”华生轻声说道。 少女眨了眨眼睛,“为什么?”她问道。 “因为人性从来如此,你如此给予,他们不会重视的,也不会将你视为高于他们的存在。”福尔摩斯回答道,“所以如果你希望有我们理解意义上的信徒的话,就不能制定这样的规则。” 卢纳将破损的手指放在了嘴里,轻轻地吮吸着,她异色的眼睛看着白雾,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样啊。”她说,“不过就先这样吧。” 她似乎受到了某种打击,郁郁不乐地低下了头,“不过我也不会分给你们什么我的权能了,因为我自己都用不明白。” “只是个符号,表示你们在里世界并非无主的漂流者而已。”她说,而华生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的手背上出现了一个一闪而过的新月标志。 而那个少女从脖子上摘下了钥匙,静静地让它悬在了半空中,然后松开了手,钥匙落在了地毯上,而地毯突然变成了池塘一样,一层层的涟漪从钥匙的落点散发开来,而下一秒钟,某种倒转一样的感觉涌了上来,让人忍不住感到了一阵阵的恶心。 然后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临街窗户的车马声,哈德森太太的忙碌声,都一瞬间清空了,这种寂静让耳朵甚至有一阵不适应,而当华生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 他发现他依旧站在221b的房间里。 但是窗外灰尘如雪片一样的飘落,室内的家具也都变成了朦朦胧胧的灰白色。 所有的颜色似乎都在褪色变淡,只有站在对面的少女一双异色的眼睛依旧鲜艳无比。 “欢迎来到我的故乡。”她轻声说,“这是就是里世界。” 然后她自顾自地走了过去,从窗子走了出去,两个人跟上之后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层薄薄的帷幔,然而却没有坠落的感觉。 因为他们根本没有来到道路上,而是站在了另一个空间之中。 是一间巨大的大厅,好像是个火车站,而的确,两边都是铁轨,立着些牌子,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时刻表。 “这里是枢纽。”卢纳解释道,“跟随一位王穿过任何的窗户或者门板,就可以来到枢纽,如果没有王的带路,则需要找到售票厅,购买车票之后用车票通过售票厅的入口,才能来到枢纽。” “枢纽是不许厮杀的。”卢纳认真地说,少女站在一步之遥的大理石地面上,华生感觉她身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化了,那种在表世界里时时流露出的不解和困惑消失了。 因为此时此刻她正站在她熟悉的故土上。 “只要登上相应的火车,就可以到想去的地方了,因为是我带你们来的,所以就不需要购买车票了。”她说,“所以您觉得,我们应该去哪里找你们的那位女王呢?” 华生环顾着四周,太安静了,他对里世界的感觉就是,太安静了,然而在他的环视之下,这个大厅实际上有许多生灵。 有用粗糙的黑线拧起来的高个子人形,有猎犬一样的小型猎食者,还有没有五官的人类,还有光滑的球体,但是他们似乎都对两个人身上淡淡的新月标志表示了敬畏。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个所谓的枢纽是不容许猎食和厮杀的。 而卢纳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现出了一顶小小的新月王冠,光芒很是暗淡,可能是因为她还没有成年的缘故。 福尔摩斯俯下身,看着时刻表上的字符,有各种各样的语言和文字,当然也有不少是用英文写的,看起来不同的地名会用当地的语言进行标注,而从这个所谓的枢纽就可以到达那个地方所对应的里世界。 果然在这里地图是无用之物。 只要找到所谓的售票厅,付出一个钱币买一张车票,并且来到这个枢纽,就可以到任何地方,而这些地方说不定也是重叠在一起的,并不能靠直接走过去。 一辆黑色的火车悄无声息地滑进了站台,几个生灵走了上去,然后它又无声无息地浮游走了,像是溶解在了白雾之中。 “去曼切斯特了呢。”卢纳轻声说,“那里常住人口很多的。” 这种与他的一切认识都截然不同的感觉让华生不由得战栗又不由得着迷,卢纳抬起头看了看另一块版面,那是一张晴雨表。 “在这里,暴雨症候会大量涌出猎食者,”卢纳轻声说,“因为那个时候最适合他们围猎,他们的活动需要大量的水来冷却他们过热的肢体。” 那这种掠食者到底会以怎样的速度捕猎啊,华生忍不住想,然后他抬起了头,看向了晴雨表。 “一小时后,不列颠岛,暴雨症候。” 第9章 “你能在暴雨症候中生存么?”华生轻声问道,里世界里几乎没有丝毫的声音,让他不由自主地降低了声音,只用气声说着。 少女抱着双臂,抬起眼睛来看着晴雨表,然后她眨了眨眼睛。 “没有问题。”她说,“你们想要参观暴雨症候么?” 福尔摩斯正伏在时刻表上找着什么,闻言抬起了头。 华生和他对视了一眼,“暴雨症候对女王会有影响么?”他问道。 “应该不会。”卢纳思索了一会,“瑞尔他很可靠的。” “他永远会给人类最甜蜜和最温暖安全的感觉,”卢纳说,“他绝不会把他的信徒送到暴雨症候之中的。” “女王昏迷多久了?”华生问道。 “从昨天晚上开始。”福尔摩斯答道,“从血糖的角度来说,我们好像的确有观光的时间呢。” “你不需要寻找线索么?”华生指了指密密麻麻的指示牌,“女王会在这些地名中的哪一个地方。”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福尔摩斯说,他站直了身子,将雨伞搭在了肩膀上,“包括那位瑞尔的性质。” “或者说,从那位昨日王的性质,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推断出女王现在应该在什么地方了。”他说,灰色的眼睛注视着另一辆驶入站台的列车,“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他停顿了一下,“昨日之王瑞尔的性质应该是补完。” 卢纳眨了眨眼睛,她偏过了头,审视着福尔摩斯,过了一会,她似乎泄了气,转过了头,大步地往前走着,“那就去看看暴雨吧。” “补完?”华生凑到了福尔摩斯的身边,“和昨日有什么关系么?” “当然有关系了,”福尔摩斯说,“你实际上并不能完美的记得你的过去不是么,但是你为什么在怀念她,因为你的大脑赠送给了它一层又一层温柔的面纱。” “瑞尔所做到的就是这个,他引诱你将你的头脑全部沉浸在这种补完之中,而这种幻想会消耗你大量的精力来完成那个梦境。”福尔摩斯淡淡地说,“至于另一半的推理。” 他抬起雨伞来指了指少女的背影,“她不能做到在我们的世界里随时出现在任何一个角落不是么?” “是的,这是她自己承认的。”华生说道。 “嗯,那位哈尔芙,还有遗失在我们的世界的那些怪物,是不是也都没有办法做到那种事?”福尔摩斯提问道。 华生笑了笑,看来这位老朋友似乎在里世界也没有恐惧到失去他那恶劣的本性。 “是的,”华生说,试着自己做起了分析,“我们所知道的里世界生物里,唯有这位瑞尔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客厅里。” “是的。”福尔摩斯说,“活了很长岁月的王,几乎都将自己的性质开发的登峰造极。” “那么镜子是他身体的碎片。”华生恍然大悟地说,“所以如果他发动补完,相当于把自己拼在了这块镜子上,所以就突然出现在了我们的客厅里了。” “是这样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住了脚步等着两个人的少女微微回过了头,双手交握在身后,前倾了上半身,“瑞尔只会出现在持有镜子的人面前。” “而且是突然显现。”卢纳说,“然后那些人类就会对他纳头便拜,敬若神明。” 她不满地抬起了头,看着灰色的苍穹,“我为什么就没有这种很厉害,很神圣的技能呢?” “瑞尔活了多久了?”华生问道。 “比哈尔芙少不少呢,”卢纳计算了一下,“大概活了几百年的样子。” “几百年的岁月是很厉害的东西。”华生笑着说,“等到你几百岁的时候,也会成为这样深不可测,在凡人眼中宛若神明的王的。” 卢纳微微垂下了眼睛,“到时候你们会对我跪拜么?” “我们应该已经死了。”夏洛克福尔摩斯波澜不惊地说,他的声音在这个安静的世界里回荡,在廊柱上交叠,最终拉长了悠长的回音,悄然消失在尽头。 少女抬起眼睛,看着他的脸,似乎想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她看着他刮光的下巴,苍白的皮肤,浅色的眼睛,然后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喉结和脆弱的颈骨。 “死了。”卢纳咀嚼着这个单词。 “凡人皆有一死。”灰瞳男人平静地说,伸出手来轻轻地碰了少女的肩膀一下,“我们没有你们那样的寿命和不生不灭的存在方式。” “所以也无从太过依赖岁月带来的馈赠。”他说,“这是我们远远不如你们强大的原因。” “但是你只活了二十多年不到三十年,也知道瑞尔的秘密啊。”卢纳说,“你难道拥有别的馈赠么?” 她眼中的六芒星被点亮了一瞬间,然后又熄灭了。 “你身上只有我的标记,”少女疑惑地问道,“并没有什么馈赠啊。” “人类多少也在这个世界上挣扎了几万年,自然也有自己的长处。”灰瞳男人说道,“有人说死亡即是对人类的馈赠。” 卢纳低下了头。 “唉,”她显得有几分垂头丧气。 “你今天早上还打算送福尔摩斯进教堂墓地呢。”华生笑着说,决定活跃一下气氛。 “嗯,”卢纳点了点头,“教堂墓地,就是那种洒点水,然后埋进土里的地方么?” “所以说你们死后会变成树么?”她认真地问道。 “不会。”福尔摩斯答道,“人类远没有那么圆满,只能变成树的一部分罢了。” “一部分啊。”卢纳沉吟了一会。 “所以需要死掉好几个人,才会变成一棵树么?”她问道。 生命的分量对她来说的确是个难题,华生不由得想,她可能无法理解种子,也无法理解**和繁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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