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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之孝夫妇俩哑言。的确如此。环三爷，今非昔比。因为与贾瑭关系亲近，日后前程可不会差到哪里去。而贾芸虽然也是贾家爷们，却是远方子侄的，前程只到那里罢了。 “那我回头去找芸大爷说说？探探他的口风？”林之孝问他媳妇。 林之孝家的点头，“我看行。若是他想让小红去做小。那就免了。” 林小红也不敢多说了。免得说多了，叫他们知道，自己早与贾芸有情意的了。 过了几天，林之孝找到机会，去外头寻了贾芸，“芸大爷，我昨日去瞧了一个老友，他家中有个女儿，长得端庄秀丽的，想找个人家。不知，您可有想法？” 贾芸微愣了一下，笑了，“多谢林管家好意。只是贾芸早已认定了一个人，想娶了她的。旁的人，贾芸不会去想。” “哦？那，有些可惜了。”林之孝心里甚是满意，脸上却是有些可惜的表情，而后又问：“可否告知她是谁家的？说来女儿长大了就得找人家。我家小红，也是叫我与她娘操碎了心。索性她娘还真物色了一个人家，正打算找媒人说媒。但愿能成。” 贾芸大吃一惊，手上的茶盏都快要端不稳了，他强自镇定地放下茶盏，答非所问：“林管家，贾芸冒昧，您想找的是怎样的人家？” “嗯，家庭简单明理的。稍有些家财的。如此我女儿嫁过去了，也不会受苦。”林之孝叹息一声，说完后，便没出声。 而贾芸则是扭扭捏捏的，似乎在挣扎着，是否要说些什么。 林之孝可以猜到他在想什么，便想逼他一逼，于是起身告辞，“天色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多有打扰，还望芸大爷莫要见怪。” 贾芸也跟着起身，等林之孝转身之际，才飞快地叫住了林之孝，“林管家，请稍等。” 林之孝笑了一下，然后很是镇定回头，“芸大爷可是有事？” “我，我，我其实，看中的媳妇人选，是林管家您的女儿，小红。” 磕磕碰碰地说完，贾芸很是松了一口气，接下来说话就流利了很多，“希望林管家还是多多考虑我。” 至于他的条件，大家也有目共睹，他就没必要再说，但是对小红的承诺，他有必要让林之孝知道的，“我曾发过誓，以后娶妻，我年过四十而无子嗣，再纳妾。” 这一句话，让林之孝更加满意了。 回头与自己媳妇商量一番，便也认可了贾芸。 贾芸知晓后，火速请了官媒去说亲，又请贾琏与王熙凤将林小红放了契，成了良民。而后在年底便将林小红娶回了家。 至此，林小红倒真的成了贾家的一员。 婚后，她与贾芸生了两个女儿后，林之孝夫妻都急了，就怕贾芸反悔，厌了自家女儿，另纳良妾。 可是愣是等到两年后，林小红再度怀孕，贾芸也没有在外面乱来，反倒是更加爱重林小红了。 一年后，林小红生了个儿子，两家都安心了。未有这孩子前，贾芸怕林小红多想，林之孝怕贾芸乱想。可谓是大家伙过得都不够舒心。 林小红过得越来越好，后来带着孩子去铺子上找贾芸，倒是遇到了有些落拓的贾宝玉。 两人再见面时，都几乎认不出对方来。 林小红没想到，当年的那个金尊玉贵的宝二爷，如今倒是一脸的不得意。 而贾宝玉是做梦也没想到，当初那个被袭人她们欺负的小红，如今竟也嫁得良人，看起来也没像自家夫人那般成了死鱼眼珠子，倒是越发的明艳起来。 林小红还招呼着小厮们给贾宝玉上茶与点心，一点都没有不自在。反倒是贾宝玉有些不得劲，胡乱应付了几句后，便慌乱离开了。 “瞧这宝二叔这模样，倒显得我是恶人一个，叫他慌忙躲避的。”林小红很是不解。 贾芸却是笑了， “你曾经在他院子当过差不是？昔日的小丫头，被人欺负时，他没为你解围，想来是觉得丢脸了吧？” 林小红点头，“估摸着是的。那他今日来这里做什么？” “不知。他正要说呢，就听见你来了，便没了后文。”贾芸也不在意，贾宝玉家的情况，也不算差的。至少牛氏也是带着不少嫁妆去的，定然不是银钱上的难题。想来他也没什么要紧事，索性就把事儿给丢开了，小两口恩恩爱爱地回了家中，看顾着小的，伺候着老母亲。这样的日子，恐怕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 林小红此时是极其庆幸自己找对了人，走对了路。不然，如今的自己，怕是如那袭人、麝月一般，浑浑噩噩的，过着非自己所愿的日子了。 此时的贾芸却是不知，因为贾宝玉确实是因为银钱一事，去找的他。而因为林小红的忽然到来，中断了他的计划，以至于引发后来的事端。 原来他昨晚上又与牛氏吵架了，被牛氏贬得一文不值。他便萌生了到外面闯荡一番的念头，比如弄个书铺？或者办个诗画社？ 总之是给弄个适合自己的营生。可是他的银钱并不多。早些年的积蓄，早就被他挥霍光了，如今都是朝着家里拿月银的，手上实在紧张，便想着去借。 思来想去的，贾瑭他们，他不想去借，数了一圈，只剩下贾芸了。 如今他空手而归，倒是叫牛氏又是一番的冷嘲热讽，“哎哟，咱家的宝二爷可是回来了？可是在外面办了什么大事？” 贾宝玉冷着脸不回声，径直往他自己的院子去。 牛氏就更加生气了，“某些人就瞧着光鲜，肚子里是一堆儿的草，文不成武不就，养家糊口都是使不上力的。这样的人，真是嫁来了也是受罪。” 贾宝玉猛地回头，他此时心里想的，却是当年的林妹妹、宝姐姐还有迎春姐姐她们，可是不是都这样想他的？ 这一刻，他那为家里做事的心思，瞬间消散。既然他做什么都不得人尊重，那不如不做了，还省得本钱都打了水漂。 他红着眼睛大踏步离开，却是去了贾母的院子里。 如今的贾母，已是八十多了。耳朵是大听了些，眼睛还不算太老，还看得见贾宝玉眼里的泪花与委屈。 “宝玉啊。”她颤巍巍地伸着手，贾宝玉快走两步上前，握住她苍老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一滴滴地往下掉，“老太太！宝玉，宝玉无用。让您操心了……” 这一话说出来，不仅是他自己，就是老太太也不觉潸然泪下。 二十多年的执念与幻想，终究在今日，被他自己戳破。什么富贵加身的通灵宝玉？不过是迷失人心智的玩物！ 老太太何尝不后悔？早知道那一块玉，会毁了宝玉这般聪慧的孩子，她早该将那玉砸碎了的。 “如今来砸碎它，也不迟。”贾宝玉抹了一把泪，摘下了那通灵宝玉，狠狠地掷在地上。 可它却愣是毫无损伤。 贾母刚想说什么，贾宝玉却是飞奔出去，不一会，便是拿了一把铁锤子进来了。 不等贾母阻止，他一锤子下去，通灵宝玉便裂开了好几条缝。 “宝玉！” “哎哟，疼杀我也！” 后面的那一声似男似女的声音，与贾母呼喊贾宝玉的声音同时响起。 贾宝玉被吓了一条，握着锤子靠近了贾母，“老太太，你可听见什么声音？” 贾母年岁虽高，却是见过不少事的。她可不觉得自己听差了，“那通灵宝玉里头，是真的有东西。”想到贾宝玉这么多年来，贪玩不知上进，可能就是受到这妖物的影响，她心里就发起了狠，叫身后同样被吓得浑身发抖的鸳鸯搬火盆来，“把那东西扔到火里去！” 她可记得，当初蓉哥儿被妖镜所害时，也是被贾瑭扔到火里灭掉的。可见妖物定是怕火。 那东西许是听见了贾母的声音，顿时惊叫了一声，化作一缕青烟，从通灵宝玉里逃了出来，怒喝道：“我乃补天石，你们竟敢害我。哼，罢了，不与你们玩了。我且走罢！”言罢，青烟出了门，消失在庭院中。 贾母紧紧抓住贾宝玉的手，许久才震惊下来，“你们都听着，今日宝玉的那块玉已经被毁了。从此再无通灵宝玉。若是今日一事，漏出半点来，你们都别想活。” “是。老太太。” 贾宝玉这才呆呆地看着贾母，“老太太？” “无事。它走了。我们就好了。”管它是补天还是补地的，都与他们无关了。 贾宝玉点点头，转而与贾母道：“老太太，我现在觉得，心里清明了许多。年少时候做过太多糊涂事了。以后，我定会好生做事，好好孝顺老太太。” “好好好！那便好。”贾母乐呵呵的，尽力将方才的那种压抑与心慌埋在心底里，“从此以后，你要做事，便好好做。老太太都支持你。” 贾宝玉低下头。 贾母一看，想着他的境遇，便知他手上空空，便叫鸳鸯去拿了装银票的小匣子出来，“来，老婆子就给你一些本钱，去做你想做的。不过，你可得答应我，得把老婆子的棺材本哟，都还回来。” 贾宝玉吸吸鼻子，哽咽着笑道：“宝玉自然不敢赖掉的。只拿一些便可。”他与贾母不生分的，见她真心为了自己，便忍着愧疚拿了几百两的银票，“待我开业，请老太太去坐镇。” “好。宝玉长大了。到那时，我去。” 后来，贾宝玉拿了贾母给的本钱，竟是叫他开了一家书铺子，不在内城，却是在外城。不仅卖笔墨纸砚，还买卖字画书册。凡是书生所能，清雅精致的，皆可入其铺子。卖出后，与那售卖者分利润。 如此倒是也叫他的书铺开起来了，一年后，把贾母的本钱还回去后，除开其他本钱，竟还叫他挣了一百两银子。 “这也是不错的了。外头那些平头百姓，一家几口，忙忙碌碌一年，所剩者，有个十几几十两的，那便是天大的好事了。何况你这是一百？咱要懂得知足，而后奋进，可记得了？”贾母对着贾宝玉谆谆教诲，可见她慈心。而这本该是贾政这个当父亲教导的。可贾政他自己都学不会呢。只能让她这个老人来代为教导了。 贾宝玉谨记贾母教会，之后几十年都是如此，让他的书铺凡心斋打出了名头，成了远近闻名的书铺子，倒是如他所愿，既有了营生，又能满足自己的乐趣。岂不快哉？如此一来，牛氏对他态度也好转了许多，夫妇俩也变得相敬如宾。但，也仅此而已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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