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赌一把,赌袁家的军营里,清醒的将领不会在白日行荒唐之事。 董嫣接连往后退了几步,假意要往前面跑,却在那几人纷纷拦她的时候一转身跑进了军营。 她知道那几人都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士兵,身体素质和速度都远强于自己。 若他们反应过来要再把自己抓住,那恐怕就再没有逃脱的机会了。 眼尖的董嫣刚跑了没多久,便看到有两个名士打扮的文人一前一后朝这里走来,后面那人口中还叫着:“奉孝,奉孝!” 董嫣没听清他到底叫什么,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能够这身打扮在营地里到处走的,身份一定低不了。 身后的守卫已经追上来了,董嫣连忙上前一步抓住前面那“奉孝”的衣袖躲到他身后,“先生,这几人违反军纪,当值时在军中饮酒!” 那人显然是没反应过来,踉跄几步,险些被董嫣扑了满怀。 董嫣死死抓着郭嘉的衣袖躲在他身后,前面四个大汉见到郭嘉二人,似乎酒都醒了一半,也不再抓董嫣了。 郭嘉这时才回味过来她方才说的那句话,他稍稍一闻,便知董嫣所言不假。 他并没立即甩开董嫣,反而笑着对身后的那名文人道:“公则兄,这是你军中之事,你看该如何处置?” 郭图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他本欲留住郭嘉,才追出这么远要再和他谈谈,如今却被郭嘉撞上自己军中不守军纪之事。 郭图冷着脸对那四名守卫道:“当值时饮酒,又擅离职守,二罪并罚,自己去领军棍吧。” 那几人酒已经全然醒了,他们亦知道自己违反军纪,如今又被军师撞上,简直是赔了“美人”又折了腿。 董嫣见那四人慢慢走远,抓着郭嘉衣袖的手这才慢慢松开。 她慢慢绕到二人面前,恭敬地行礼:“多谢二位先生救命。” 郭图正在气头上,处理完那几人,见董嫣一个小女子跑进了自己的军营,皱着眉头问:“你一个小女子,跑到军营来做什么?” 董嫣道:“民女原是走错了路,可走到军营前却被那几名喝了酒的拦下,非说民女是奸细,却分明是他们醉后心怀不轨。民女一人实在难以逃脱,才出此下策,盼着往军营里跑,能撞见个管事的头目,将他们惩处了,好救民女性命。” 郭图:“你就不怕管事的头目不管你,或是与他们一个心思?” 董嫣直视着郭图,毫不避讳道:“民女瞧见营地上方的帅旗写着‘袁’字,袁姓家族,天下间以四世三公的汝南袁氏为首。民女斗胆猜测,此乃汝南袁氏之营。若天下士族领袖麾下的军营中,士兵将领都能随意触犯军纪而不受责罚、上下同流合污,那天下百姓又该祈望谁来救他们于水火呢?” 郭图还未有反应,一旁的郭嘉忽然哈哈大笑,“公则兄,真是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娘子啊!” 郭图“哼”了一声,郭嘉又道:“今日多谢公则兄盛情款待,临走前还多看了一出好戏,真是不虚此行。那嘉便就此告辞,来日再会!” 郭图仍试图挽留:“哎,奉孝,你真不愿意留下?袁公求贤若渴,少主聪敏好学......” 郭嘉:“公则兄,并非是嘉不愿留下,只是才疏学浅,不敢担此大任啊。嘉欲访名士、阅古籍,有朝一日若再来公则兄处求个栖身之所,还望公则兄不要嫌弃啊。” “这......”郭嘉都这样说了,郭图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只好强作欢笑:“好吧,那奉孝可一定要来,为兄等着与你再把酒言欢。” “自然。”郭嘉顺嘴接了一句,“我把姑娘带出去。” 他瞧了一眼默默在旁边听他们对话的董嫣,示意她跟着一起出去。 董嫣亦步亦趋跟上,“先生可否告知尊姓大名,我想知道是谁救了我。” “郭嘉。” “郭嘉。”董嫣喃喃重复一遍,她停下脚步,又郑重其事地向郭嘉行了一个大礼,“小女子董嫣,谢郭先生救命之恩。” 郭嘉:“你该谢公则,他才是袁军营中说得上话的人。” 董嫣不语,只是跟着郭嘉。 走出袁军营外三里,董嫣仍跟在郭嘉身后,郭嘉有些好笑,“董娘子,你不回家?” “我......我与家人走散了,我不知他们在何处。” 其实董嫣想问郭嘉要往哪里走,若他也是往东走,她想与他结伴而行。 董嫣一个人走了许多天的路,虽平安到了河东,可他一个独身女子,一路上诸多艰险,像今日营门前这样的事,便遇到过数次。若不是她机敏又命大,早就落入虎口了。 若能有人同行,还是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只要人品端正,她便不必再整日提心吊胆。 颍川郭氏,是仅次于颍川的荀钟陈韩四大士族的大姓。他既然姓郭,又出现在汝南袁氏的军营当中,是郭氏族人的概率很大。 而且,董嫣凭着今日对郭嘉的印象,她觉得郭嘉是个好人。 郭嘉:“那你便先回家去等他们,你能在此地走丢,你家应当不远?我送你回家便是。” 郭嘉心中早有怀疑,袁军扎营是在空旷之处,董嫣找路竟能找到军营前来,也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只是他们萍水相逢,反正出了袁营便是桥归桥路归路再无交集,是以他方才在营中也并没有追问。 董嫣摇头,“我家在凉州,可我回不去,我也不打算回去。” 郭嘉眯起眼睛,“凉州?你究竟是何人?” “我父亲是安集将军董承,父亲如今应在护送陛下东归洛阳的途中,我是与陛下的车队走散了。” 她看见郭嘉挑了挑眉,便干脆将事情的经过全说给他听。 “方才我会来袁军营地,是因为我看见了杨定将军之子杨训。他们父子同我父亲一样,一路护送陛下,是因与李傕郭汜作战才被冲散的。我问了一路,都说杨训往此地来了,我原以为这军营会是陛下的,我便能和父亲团聚了......” 郭嘉点了点头,他听见董嫣说杨训带人到了袁绍营地,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他对此一点儿也不意外,“杨定父子叛了。” “叛了?” “袁家四世三公,在天下诸侯中势力最大,多少人趋之若鹜想要入袁家门下。即便只是为袁家做个马前卒,若有建功立业的机会,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董嫣不由问道:“既如此,先生有机会为袁家效力,为何又不肯留下?” 郭嘉:“你不是听到了,嘉才疏学浅,难堪大任。” 董嫣认真道:“可我觉得,先生并非不能,而是不愿。” 郭嘉似乎很感兴趣,“不愿?汝南袁氏乃天下第一士族,我有什么不愿的?” “这话不假,且天下人都为能有袁氏的门路而沾沾自喜,可先生未必要同他们一样。若我是先生,我之所愿,便是问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在这乱世择一明主,做一贤臣,救万民于水火。 若袁氏并非先生心中的明主,那,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董嫣话毕,发现郭嘉正直勾勾地看着她,他眼中似有明光闪烁。 郭嘉不住点头,“好,好!好一个‘虽则如云,匪我思存’!”说罢,他放声大笑,快意如清风拂过山谷,空灵明朗,回荡在茫茫旷野中。 “你说对了,袁本初好谋而无断,我不愿辅佐他。” 董嫣这才知道,原来这个袁,是袁绍的袁。 郭嘉:“走吧。” 董嫣看他:“去哪里?” “你不是要去洛阳?” 董嫣欣喜道:“先生愿与我同行?” 郭嘉甩了甩袍袖,“先去饮酒!”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董嫣忙小跑着跟在后面,她一时有些懵,“先生怎么忽然要饮酒?” 郭嘉停住,回头看她,“你叫董嫣。”这虽然不是个问句,但董嫣还是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你我同行多有不便,不如兄妹相称,免得叫旁人误会。” 董嫣本来有个亲哥哥,如今要和郭嘉兄妹相称,虽然感觉有些奇怪,但他说的也有道理。 虽说乱世之中,对所谓女子清誉并不看得太重,但总归没人喜欢被指指点点地说闲话。 董嫣:“我在外叫你阿兄,没有旁人时还叫你先生好吗?” 郭嘉以为董嫣不愿意叫他兄长,随意笑道:“你不愿意也无妨,不必为难。” 她摇头,“先生误会了,只因我是有兄长的,他与先生很不一样。要这样叫先生,我总不大习惯。” “怎么不一样?” “他武功很好,应比先生厉害。” “......”
第6章 借宿农家 郭嘉说到做到,他说要饮酒,便真的来到了一家酒肆。 他张口便要了两盅酒,董嫣闻到酒香,才想起自己饿着肚子。 “店家,有吃的么?” “有,有,豆腐干馍饼米面汤,您要点儿什么?” “来碗米面汤吧。” 董嫣摸着自己钱袋子中所剩不多的铜钱,她低头算了算,若是吃得少些,也就只够五日的了。 郭嘉刚喝完两盅酒,竟然又要了三盅。 董嫣没想到郭嘉还要喝,店家高兴地应了一声,回头备酒后,她连忙拽了拽郭嘉的袖子,“先...兄长,莫再喝了。” 郭嘉生性爱酒,高兴了不高兴了,都要喝上几盅。 他本就不想辅佐袁绍,可袁绍确是当今势力最大的一方诸侯,颍川士族又多为他所用。同为颍川郭氏的郭图盛情相邀,郭嘉才答应到此处来再与他聊一聊袁本初。 可聊来聊去,他心里总有个疙瘩叫做“不合心意”。 没想到,今日得董嫣一句“随心而行,虽则如云,匪我思存”,即便她是为了同行而有意猜他心思,但无论如何,这番话也叫他畅快许多。 “为何?我今日高兴,喝几盅酒,你别多话。” 董嫣无语,“我银钱不够了。” 郭嘉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我有。” “......” 董嫣本想说,郭嘉既是同她一起去洛阳,那自然该用她的。 可他若是日日这么喝,那还是别了吧。 董嫣低声问:“先生本来离开袁营后,打算去哪里?” 郭嘉晃了晃酒盅,“不知,走到哪里算哪里。” 好吧,那她就更没有心理负担了。 她在袁营见到郭嘉时,便觉得他有一股侠气,她现今明白了,原来是从酒里来的。 可是,郭嘉喝完了这些酒后,从袖子里抖出来的那几枚铜钱,压根就不够付他的酒钱。 那店家眼巴巴地看着郭嘉扔出这几枚铜钱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他只能转向同行的董嫣。 董嫣皱着眉头不明白郭嘉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刚才分明说自己有钱,可他现在的样子,也不像是藏着银子不花的,倒像是真的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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