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的女子,除了胡大娘还能有谁? 她连忙起身,却因为蹲着的时间久,腿已经麻了,险些摔了个趔趄。 等董嫣赶到前院时,她看见的是院里站了两个大汉,而本该在灶台前忙碌的胡大娘,却倒在了灶台下的角落里,额头上还在流着鲜血。 董嫣跑到胡大娘身侧,摇晃着她的身体,可无论她怎么叫,胡大娘仍然双目紧闭,再也没有回应。 胡大娘是以一个蜷缩的姿态窝在灶台下的,她头发有些散乱,胸口似是被人踢了一脚,衣服上留下了深深浅浅的痕迹。 素不相识,却对她流露出善意的人,就这样在她面前死去。 算上愿愿,已是第二次了。 董嫣缓缓起身,却控制不住地要向后倒去。 身后一只手臂扶住了她。 郭嘉将董嫣扶稳,两步便挡在了董嫣的前面。 他看到了胡大娘的尸体。 郭嘉一贯含着笑意的目光霎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再无半点平日里的漫不经心,取而代之的是随时可能倾泻而出的怒火。 “找我的?何必伤及无辜呢。” 两名大汉向前走了一步,“既然知道,那便交出来。” 董嫣不明所以,她不知这两人要郭嘉交出什么,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出手伤人。 可郭嘉认得,这两人是赌坊里来的,自然知道他们要他交出什么。 他今早在赌坊赢钱时,竟没看出那主事的何郎君是个愿赌不服输的人,以至于牵连了无辜的胡大娘,害她惨死。 是他大意。 郭嘉心中悔恨,可此时悔恨是无用的。 这两人既然是赌坊的打手,必非善类,即便是他把赢来的钱交给他们,那二人也未必会放他们走。 从他们能杀了无辜的胡大娘便可以看出来。他须得想想,如何才能安然无恙地离开这里。 董嫣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她知道此时郭嘉也没有闲工夫向她解释,而她不会武功,哪怕是在郭嘉旁边站着,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董嫣悄悄躲了起来。 “抱歉,那银子我已用完了。” 董嫣听见郭嘉如是说,他指了指砧板上还没切完的肉,“都在这里了。” “放屁!其中一人怒道:“你赢了我们郎君这么多银子,都用来买肉了?快交出来!” 董嫣这才懂了,原来是赌坊的人,他们输了许多银子给郭嘉,又想要赖账,当面不好不给,便用这种办法,事后派打手来讨。 说是讨,其实就是抢,你若不给,便拿命来换。 赌坊本就是见不得光的营生,乱世之中,更是没人管赌坊的经营是不是合法。 郭嘉道:“不信,你们便来搜,看我身上有没有。” 他双手摊开,十分坦然。 那两名大汉对视一眼,并不客气地便从上到下把郭嘉摸了一遍。 果然什么都没有。 其中一人道:“走,进去搜!” 两人跨步就要往房间里走,可还没等他俩越过郭嘉,郭嘉便伸手阻拦,“哎哎二位,这屋里乱,进不得,进不得!” 那二人一见郭嘉如此,更笃定银子就在屋里,郭嘉的力气哪里比得过他们,其中一人拿手一推,郭嘉顺势就退到了董嫣躲藏的地方。 “快走。” 他低声对董嫣道。 等二人进了屋,开始四处翻找时,郭嘉和董嫣趁着两人没注意,离开了胡大娘家里的院子。 “他们要是找不着银子,还会来追吗?”董嫣如此问郭嘉,是因为郭嘉把银子放在了她这里。 “边看他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方才是我大意,没留心身后跟了人,连累了胡大娘。”一想到胡大娘,郭嘉眼中仍满是悔恨。 董嫣亦是恨那二人害胡大娘身死,可此事又如何能怪郭嘉? 是赌坊的人贪心不足,草菅人命。 董嫣问:“那赌坊中掌事的是何人?你知道吗?” 郭嘉看了看她,见她娇小的下巴微微抬起,那双原本灵动的眸子,此刻微微收敛,眼底泛起一丝寒意。 “是何家人。十年前,大汉朝中风头无两的大将军何进,你可知道?” 董嫣自然知道。 七年前,若非何进召董卓进京勤王,她的父亲便不会跟去,也不会有机会见识中原风物,见识中原士族在朝中是何等呼风唤雨。 权力的滋味何等诱人,以至于让如今的父亲生了做权臣、掌朝纲的心思。 郭嘉继续道,“何家虽不如当年兴盛,但毕竟曾经是大汉最大的外戚,如今在各地还是有不小的势力。” 他顿了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莫冲动。” 董嫣愣了愣,她没料到郭嘉会说出这句话。 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人,与胡大娘相处虽然不过两日,但胡大娘待她好,她是感觉得到的。 董嫣的确是有为胡大娘报仇的心思,可她当然明白,此时绝不可能。 她惊讶的是,郭嘉竟然看出来了,还劝她不要冲动。 不过她立刻便想通了,郭嘉何等聪明,他能看得出自己的想法,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可是,“你为何劝我?我是那不自量力的人吗?” 郭嘉笑了笑,“这我就不知了,不过既有同行之谊,总归还是不想让你去送死的。” “......” 二人没法再回到胡大娘家把她的尸体搬出来,郭嘉便托了个乞儿趁夜去她家中看一看,若等上几日都无人再去打搅,便将她的尸体好生安葬了。 那乞儿得了银子,自然无有不从。 二人继续向洛阳而去。 既有了银子,便不用再借宿人家,也免得如胡大娘家里一样,再生出什么事端,还平白连累了别人。 快要到了闻喜县,天色也不早了,郭嘉和董嫣找了家还算干净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后,便准备到正堂去用饭。 正是用晚饭的时间,客栈的正堂热热闹闹的,有许多人,三三两两地聚在桌前,边吃饭边聊天。 郭嘉又要了酒。 董嫣也不拦着,总归今日是有银子了,他愿意喝多少便喝多少,只要别喝得烂醉,第二天起不来赶路就行。 用着饭的时间,董嫣听见隔壁桌的几人正聊着天,那声音虽不大,可还是传到了她耳朵里。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子道:“黄巾军?开什么玩笑,那不都是十几年前的陈年旧事了,怎会又出现在此地?” 另一个书生模样的答:“我骗你做甚?那为首的自称是天公将军张角的徒弟,如今已经聚集了数万之众,不知何时,或许就要起事呢!”
第8章 生死未卜 黄巾军在数十年前,也是个令朝廷闻之色变的组织。 倒不是黄巾军战斗力有多强,毕竟都是些流民组成的军队,没读过什么书,也从来没上过战场,便是大汉再孱弱,正规军队也不至于连些流民都打不过。 只是有一点,大汉军是万万比不上的,那便是人心。 黄巾军中,多数都是太平道教徒,他们携自己的妻儿老小一并加入黄巾军,全家一起上战场,他们不怕死,愿为黄巾军死战。 这便是大汉军队所不及之处。 彼时的大汉已形成了宦官与士族对立的局面,一步走错便是万劫不复。朝堂之争尚且举步维艰,哪里还有什么清正之士会心系百姓呢? 可数年前,黄巾军主力就几乎被朝廷全数剿灭了,仅剩的一股黑山军,也在四年前投降了曹操。 这时候,在河东地界又出现了一股黄巾势力,或许是当年余孽未清,亦或许是想趁着朝局动荡,借机在此地自立。 董嫣这样想着,便听那书生又道:“只是当年黄巾军应尽数被剿灭了,如今忽然冒出来个天公将军弟子,也不知是真是假。” 小胡子摸着他那没有多少的胡须,淡然道:“哎,管他是真是假,大不了咱到时候就收拾收拾逃呗!如今就连天子都不知身在何处,更别谈朝廷派人来镇压了,除了逃,还能怎么办?” 董嫣看向郭嘉,他正就着菜饮酒,看似只不经意地往邻桌瞥了几眼,却将二人的对话全数听进耳里。 客栈外传来了喧闹声,只见一群人乌泱泱地走过客栈的大门,为首的是一个头戴黄巾的男子,后面跟了一群看似百姓模样的人。 那群人中,有的拄着拐杖已六七十岁,有的是年轻妇人,甚至还有十来岁的小孩。 再仔细观瞧,这些百姓大多都有病容,但面上的表情,既有痛苦,又似有一股欲望。 百姓中有声音大的,便跟在后面喊:“梁将军,请您赐我们一碗符水吧!” 而那为首的男子身穿道袍独自走在前面,身边跟着两个童子,似是有意无意地放慢了步伐,等着后面那群病怏怏的百姓跟上来。 终于,他在街口停住。 即便是晚上,街口还是熙来攘往的,那梁将军身穿道袍站在月光下,身后的百姓匍匐在地,向他祈求符水救命。就仿佛,他真的是救世主一般。 梁将军只是站着,并不言语,他身旁的一个小童道:“谁先来饮符水?” 匍匐着的百姓闻言,争先恐后地自荐,若不是心中敬畏太平道,怕是上手抢的都不计其数。 梁将军选了个年轻男子。 看得出来,这年轻男子生病之前,应是身强力壮的。 “饮毕符水,你若痊愈,便是我太平道中人了。”梁将军道:“若你饮符水而死,便是你信教之心不诚,教主降罪于你!” 那男子战战兢兢地对太平道表着忠心,发誓自己今生必定誓死卫道。 过了一会儿,便听到百姓的欢呼声和惊叹声。 “痊愈了,痊愈了!大郎,你真的好了!” 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想必是年轻男子的妻子。 她带头喊了起来:“请教主赐符水,我等誓死效忠太平道!” 身后的百姓一听女子带了头,也全都不甘其后地跟着喊了起来。 梁将军发放符水,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拿得到,于是百姓一拥而上,有些力气没那么大的,便在推搡之间被挤到了街外。 只听一声惊叫,一名三十几岁的妇人摔在了客栈的门槛上,她被前面的男人推了一把,站立不稳倒在了这里。 董嫣正好奇为何这许多人都要争抢着用符水来治病,那妇人摔在门槛上,应是脚崴了,一时间站不起来,董嫣便把她扶到座位上。 “娘子,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为何都要用这符水治病?” 那妇人脸色苍白,揉着自己的小腿道:“哎,姑娘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许多常住在此地的百姓都生了病,有些是整日腹痛难忍,有些是头晕眼花,根本没法下地干活。” “可有一日,老陈家的孙子来告诉我们,太平道的符水可以治病。我们起先也不信呐,可老陈的孙子带我们去他家里看了,老陈原本病得都下不了地了,整日躺在床上喊着腹痛。如今喝了符水,却健步如飞,力气和二三十岁的年轻小伙子都差不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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