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牛奶,是她直接选了就去结账,在选之前,她甚至没有问过五条悟的意思。 整整一面墙那麽宽的冷藏柜里,牛奶的牌子和口味数不胜数,但她偏偏拿了那一盒。 有些事,果然还是藏在身体里下意识的反应当中。 因为这件事,所以整整一个下午,春烟在便利店里都坐立难安,只能拼命工作来麻痹自己忘记刚刚的事。 可是曾经那种被绳子勒住的感觉,在重新见到五条悟的一瞬间,又出现了。 她握着脖颈前并不存在的绳子,想要把它解开或是剪断,但让她绝望的是,这一切都毫无办法。 浑浑噩噩地挨到了便利店内部交班的时间。 春烟和同事交接完毕后,换回了自己的外套,走出了便利店。 一切都和往常一模一样。 人行路的沿线就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墙,还有花谢后枝叶繁茂的樱花树。 穿过天桥,走过小巷,春烟终于回到了租住的公寓。 静谧的夜色中,稀疏的星星挂在天空上。 镰仓不比东京繁华,但却别有一番慢节奏的烟火气。 太阳落山后,家家户户都亮着暖色的灯,咖喱、乌冬面、海鲜汤……各种家常日式料理的味道,从窗子的缝隙中飘散在空中。 简陋的小公寓没有电梯,甚至连走廊内的声控灯都非常暗。 春烟住的房间在公寓的最顶层,不仅租金便宜,而且因为往来的住户少,所以没有过多堆放的杂物,走廊里很干净,平时也不吵闹。 看到熟悉的家门,春烟突然感觉脖子上勒紧的绳索慢慢松开了。 好像,今天的重逢只是一个意外。 就如同无声的一滴墨水掉进大海,眨眼之间就找不到任何踪迹了。 春烟长舒一口气,回头巡视着周围的环境,确认安全之后,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然而,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一个高大的影子,突然出现在她的身后,随之倒映在她屋内的玄关瓷砖上。 下一秒,握着钥匙的手被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抓住,把她整个人拽进了房间里。 “砰——”的一声,公寓的门被人重重地关上。 夜色之中,春烟站在玄关,脊背贴着少年温热的胸膛。 被人紧紧抱着的感觉并不陌生,她已经被他这样抱过无数次了。 脖颈上那根不存在的绳子,好像又突然勒得她喘不过气。 月光渐渐被云层隐去,屋内的光线变得更加暗了。 她听见他说—— “抓到你了。”
第43章 听到这句话,春烟的心顿时“咯噔”一下。 说不清楚是什麽滋味,酸酸麻麻的,心脏里像是塞了一团吸了水的棉花,堵得她很难受。 但归根结底,这种心情可以总结为“终于”两个字。 五条悟终于来了——是那种等着子弹飞过来,但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终于命中眉心的感觉。 对于五条悟这个人,春烟的心情一直都很矛盾。 她时常害怕五条悟会找到自己,但在这段提心吊胆等着他找到自己的时间里,偶尔有那麽一秒,她甚至还会有一点点的期待。 “好无趣的反应。”五条悟慢慢松开了手臂,语气里带着某种明显的失落。 被他松开之后,那种灼热的温度距离她稍微远了一些,也让春烟的心稍微放下了一些。 “我应该有什麽反应?”春烟问他。 “至少要更激动一些、或者更害怕一些吧?”五条悟比划了两下,然后对她说,“春烟可是逃婚的人,怎麽能这麽镇定?” 春烟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麽,但是很快就放弃了解释。 她转过头,有些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少年。 “你要做什麽?”春烟这样问他。 她已经不想再重复那些没有意义的谎话了,也没必要过多地挣扎什麽,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反正她总是逃不掉的。 于是,春烟又问他:“你想把我关在哪里?” 在过去,十八岁的五条悟曾经说过,如果她不听话就把她关起来。 在未来,二十八岁的五条悟真的这样做了。 春烟对这种事早有预料,甚至有时候还会猜测这一天什麽时候才会到来——从她选择逃婚的那一刻起,她就没觉得五条悟会轻易放过她。 背叛的形式或许和十年后的源春烟有所不同,但背叛他这件事总是抵赖不掉了。 “嗯——”五条悟拉长了尾音,好像在思考着什麽,然后又问她,“比起这件事,春烟难道不想问问别的吗?” 春烟眨了眨眼睛,不明白他是什麽意思。 五条悟继续说:“我们也有很久没见面了吧?春烟一点都不关心我吗?不问问我最近过得怎麽样?” 他说话时,慢慢弯下腰,脸也凑了过来,又晃了晃头,松软的银发擦过她的脸颊,灼热的呼吸距离她很近很近。 很奇怪的感觉。 与其说是来抓逃婚新娘那种兴师问罪的态度,倒不如说是一只充满了好奇心的小猫。 春烟不知道该怎麽回答他,只能保持沉默,然后打开了客厅的灯。 她在镰仓住的公寓远不如在东京的公寓条件好,不仅房间小,而且天花板低得离谱,大概只比五条悟高一点,灯也很暗,老旧的榻榻米甚至卷起了毛边。 “你就住在这种地方吗?” 五条悟一边这样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长腿一迈,直接走进她的房间。 春烟知道他对自己向来没什麽应有的分寸,所以也不想过多计较——反正计较也没什麽用。 人高腿长的大少爷,屈尊坐在她家里廉价的塑料椅上,然后抬起头,朝她招了招手,说:“过来。” 这一刻,春烟似乎透过面前这个少年的身影,看到了十年后的那个男人。 那时,他站在五条家的和室里,周围站着好几个佣人。 他在换上了绣着五条家徽的羽织之后,朝她招手,让她过去帮他系腰带。 命令感十足,不容拒绝。 而现如今,这个十八岁的少年也几乎拥有了一模一样的感觉。 春烟犹豫了一下,最终本着自己逃婚理亏的心情,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她知道自己如果离得太远,肯定会引起对方的不满,于是挑了一个很合适的距离站稳,既不会太近让自己觉得紧张,又不会让五条悟觉得太远。 但春烟没想到,五条悟好像对她斟酌再三后选定的位置并不买账。 十八岁的他也远比二十八岁的他急性了一些,所以直接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扯到了自己的身边。 有力的胳膊环住了女人的细腰,毛茸茸的银色脑袋直接靠在了她的身上。 “住在这里这麽开心吗?好几个月都不回去。”五条悟这样问她。 他的口吻中带着一种好奇的意味,没有半点气恼的痕迹,似乎只是单纯地询问而已,还有一点小小的撒娇。 “为了找你,我真的花了好大的功夫。” “全日本都被我翻个底朝天。” “我到底哪里做得不好,逼得你非要逃婚?” 五条悟不是没有反思过自己的问题,只是他想了很久,都不知道从十年后的世界回来之后,自己究竟做错了什麽。 他说她是烂橘子,然后把她气哭了,所以她才逃去了十年后。 他执意不想和她分手,结果又和她吵架,所以她才逃进了那块水晶。 在十年后的那段日子里,十八岁的五条悟亲眼看到了十年后的他们存在着种种矛盾,也知道那些矛盾好像很难解决,所以他希望自己能尽量避免那些问题。 于是,他努力去站在她的角度考虑问题,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将她走向自己的这条路上的障碍全部清除。 从小到大,五条悟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这麽用心过,但就算这样,星野春烟还是逃婚了。 他曾经说给十年后的自己的那句话——“这世界上的事不会总随你的心”——现在,这句话好像成为了一道打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如果是曾经的五条悟,在面对这件事的时候,一定会非常生气。 甚至,他可能在找到她的一瞬间,就忍不住把她从便利店里带走,如果带不走,那就扛走。 但现在的他,比起生气,更多的是不理解和委屈。 这个女人的心实在是太难懂了,就算是六眼,也完全看不透。 “因为花嫁修行?五条家?还是源家?” 五条悟一个一个理由地问她,摆明了今天是一定要刨根问底。 他没有一丝一毫的不耐烦,而是认认真真地询问着她,似乎她的答案远比逃婚这件事造成的恶劣影响重要得多。 见他这样认真,春烟心底的不忍就更多了。 她看了看他,然后小声地说:“不是的,是……我自己的问题。” “什麽?”五条悟追问着 他追得那麽急切,让春烟越来越不敢看他,也不敢继续说话,只是沉默着低下了头。 有一种委屈的感觉在心头蔓延,但是她却没办法把这份委屈宣之于口。 星野春烟从有记忆开始,几乎就一直是委屈的心情,她早就习惯了把所有的委屈都沉默着咽下去,然后再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继续生活。 看到她这副样子,五条悟忍不住想问些什麽。 紧接着,他就听见了“啪嗒”一声。 泪水掉落的声音,打断了他即将说出口的话。 他圈着她的腰,她的腰又细,以至于他的手臂围着她的腰绕了大半圈,手刚好放在她眼泪落下的位置。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落在自己手背上的温热液体。 他抬起头,看着女人红红的眼眶和水汪汪的眼睛。 “你在……哭吗?”他完全搞不懂,她到底为什麽会哭。 少年直接从椅子上站起来,脸色瞬间变得慌了起来。 有一种不太美妙的失控感让他乱了阵脚。 “春烟?”五条悟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然后问她,“你怎麽了?”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说过的话,好像没有哪句话有明显的问题。 “我不是想和你吵架,也不想让你伤心。” “只是想知道你逃婚的理由。” “可以告诉我吗?” 宽大的手掌握住了女人的双肩,然后轻轻地捏了一下。 “春烟,看着我说吧。” 十八岁的五条悟从没对一个人这麽有耐心。 他做事一向高效率,解决问题的时候一向采用简单有用的办法,但这种情况在面对心爱的人的时候,明显行不通。 星野春烟依旧低着头不肯看他。 五条悟也没有再催她,只是静静地等着她,等到她愿意对自己说话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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