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还是没能理解他所说的‘分心’到底是指什么,不论是之前,还是现在。 尽管如此,我还是不确定地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这份迟疑有没有被捕捉到。 但他看上去很满意,于是我也没有再问。 在统计表上签字确认后,我记住了这个数字——这种时候还说自己记不住,未免有刻意卖弄的嫌疑。 就像那些明明很努力才拿到高分却偏偏要说自己只是随便学学的人...虽然我觉得这样也很了不起,但大部分人还是会对这种‘虚伪’产生恶感。 而且就算对数字再不敏感,记住一个三位数也实在谈不上困难。 当我和两位教练离开选手席的时候,第二射击序列的选手已经开始了试射,默默关注着她们的人们此时也和当时的木兔一样,站在不远处的观赛区。 不是感觉...我甚至能直接和那些带着各种各样的情绪看过来的视线直接对上。但我没有和其中任何一道特定的目光交汇,因为我要找的人并不在其中。 而且也不需要刻意去‘找’,面对穿着显眼的枭谷外套站在人群中的木兔,就算是不认识他的人,也会一眼就注意到这个人的存在。 木兔...在跟别人聊天? 是认识的人吗? 跟木兔谈话的人背对着我,留着短发,虽然因为某人的存在让身高优势没那么明显,但我站在第三人的角度想象着自己和木兔站在一起的画面,对比之下,就能发现这个人已经很高了。 大概是认识的对手吧。 这也是木兔和我不一样的地方,队友自不必说,连作为对手的黑尾同学,都会叫上他一起办学习会。 “中岛!” 完全不顾周围的视线,在看到我的那一瞬间,他就朝我挥手。 站在他身前的人也顺势转身—— 啊,原来是女生。 但这样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太久,就算是不同组别的选手,互相认识应该也是很常见的事情。 像我这种不论年级、队伍、性别——对于其他选手一概不知的‘自大狂’才是个例吧。 想到这里,我有些丧气。 话说,如果刚才有跟那个女生好好聊上一会,说不定就能改变这个结论了。 ...她怎么还在看我?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木兔看我的眼神中充斥着难以忽视的鼓励意味—— 比赛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就在我走到两人面前,打算礼貌性地点头跟木兔的‘熟人’打个招呼时,那个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说: “你好,中岛选手。” 应该也是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和我身上的枭谷校服了吧...算是优势吗?因为只有一个人参赛。 “你好。” 我尽量让自己不怯场,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这种担心。 “初次见面,我是东野高中的紫式庭礼,请多指教。” 诶?好正经啊,这个人。 “哦、哦。请多指教,我是...”有必要再说一遍吗?感觉她应该已经知道了吧,但对方都这么严肃地自我介绍了,是不是再自己说一遍比较礼貌? 完蛋。我还是第一次跟这种类型的同龄人接触,完全拿不定注意。 不知道为什么,我下意识看向站在一边的木兔—— “她跟你一样,都是射击选手哦。” “诶?!”我遵循本能地作出惊讶的反应—— 下一秒,我就为自己失礼的表现感到恐慌。 啊,这下要被当成目中无人的人了。 好不容易有机会跟‘她们’说话呢...难道这也是晋级需要付出的代价? 但我还没有强大到要成为孤家寡人的程度吧。 “...抱歉。” 真是万分抱歉。真的。 “不,我才应该跟中岛选手道歉。” 嗯?为什么? 我悄悄抬起头,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也在低头看我。 如果能再长个5厘米...好像也还不错。 然后我就从紫式同学的口中得知,她一直在关注着作为选手的我,要不是已经冒犯过她一次、没有脸皮再打断她的发言,我真的很想对她说实在没有必要——不用把时间和注意力浪费在我这种人身上。 但因为我没有说出这种想法,于是她继续说出自己在木兔的提醒下,决定当面告诉我这件事,顺便想跟作为对手的我好好认识的事情。 “不是...在做梦吧?” 我感觉自己找到了最合理的解释。 “我的意思是,我没问题。” 也不知道是为 了说服自己还是说服对方,我一边重复着这句话一边点头。 等已经走向等待室的紫式庭礼背身朝我们招手告别,我还抱着存下她联系方式的手机,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真好呢。” 我听到木兔这样感慨着。 怎么跟铃木老师说了一样的话。 因为和紫式同学的友好会面,我完全忘记了那个让我尴尬到一秒都无法再在这个人身边待下去的画面。 考虑到上午还有其它组别的选手没有比完,所以距离下午的晋级赛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而举办方在会场旁边雇佣专人准备的简型餐厅也为很多人解决了就餐的问题。 而我也从木兔口中得知,在青年队训练开始之前,他都没有特别的安排。 也就是说... 下午的比赛,他也会在。 “我是不是回去比较好?” 他突然这么问,理由不难猜到。 我摇了摇头。 “没关系。” “我想看看,‘不作弊’的极限在哪里。” 其实,不论木兔是否还在现场,下午的比赛注定是和上午天差地别的状况—— 不仅是对手。 还有观众。 我从安部教练那里得知,所有组别的比赛结束后,排名的确发生了变动... “虽然很遗憾,但是小光,你可能还是要做好心理准备了。” 之所以会选择直接告诉我,大概是已经到了完全无法掩盖的程度了吧。 “你的名字,还挂在第一的位置上。” 对了,下午的比赛还会配备正式解说。 还有开幕式结束以后暂时离场的体育记者和跟在她们身边的摄像机。 不知不觉,下午的比赛安排已经贴出,这次虽然不是最早的射击序列,但也没有排在很靠后的位置。 虽然是看似‘安全’的中间,但在这种状况下,再‘平庸’的排列,也起不到任何掩护的效果。 来了。 安部教练出现在门口,神情比起上午,更加莫测。 我想她应该也在犹豫,应该拿出怎样的表情。 就像木兔当时问我,是否需要他先行离开。 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又成为需要被‘照顾’的存在了呢? 上一次这样,好像还是小学的时候,那个时候我在因为对同桌的孩子说错了话暗自懊悔,没听到老师叫我的名字,于是被周围的人就这样默默‘照顾’了一年。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很害怕跟别人不一样。 然后衍生出更多的害怕。 害怕期待,害怕靠近,害怕他人,也害怕自己。 害怕射击。 其实再多想一步就能意识到,其实我害怕的,从来都是同一种事物—— 我怕失败。 因为太害怕了,所以干脆从一开始就放弃,从一开始,就不抱有任何期待。 不论是射击,还是朋友,还是.... 可能是生物在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当我站在这个充斥着让我害怕的一切事物的赛场上时,我开始自我催眠。 我不想赢。 也不想拿第一。 我不想留在枭谷。 也不想...射击。 我还是会开枪,但我是因为已经站在这里了,已经没办法了,所以我‘不得不’开枪。 但是。 “没关系。” 瞄准以后,好像不应该再说话了,会影响姿势。 “但是没关系。” 视野...没问题。 骗自己也没关系,怎样都无所谓。 就算承认...也无所谓。 承认什么呢? 不是不得不开枪。 是想要开枪。 我想要射击。 第32章 关于木兔的答案“现在玩的话就不…… “现在玩的话就不收你钱了。” 坐在板凳上低头摆弄着气球/枪的男人抬眼看了过来,我下意识移开视线,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 当我还在犹豫到底是老老实实道歉,还是装作无事发生径直走开的时候,他突然这么说。 气球摊的老板跟附近那家CD店的老婆婆一样。是个大方的好人。 我得出结论。 既然对方都这么说了,直接离开反倒成了失礼,于是我牵动着脚步,走到那个被我路过了无数次,却一次都没有真正靠近过的小摊跟前。 台面上还有两把枪,我没有选择,而是按照距离拿起离自己最近的那把。 也没有什么姿势可言,我只是学着那些正儿八经消费过的人,把枪托架在肩上,脑袋朝枪体靠近。 老板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暗自吞咽着不存在的口水,莫名有些紧张,还有些兴奋。 看上去很蠢吧,这种拙劣的模仿。 但是这次,同样的想法没有困扰我太久,因为我的注意力很快就被瞄准框内的世界全部占据—— 那个世界真的好小。 比待过的任何一间出租屋都小,比躲过的任何一间扫把间还小,比衣柜小,比床底小,比我见过的任何一个世界都小。 小到不允许注视它的人有半分松懈,更别提被胡思乱想扰乱心绪。 最重要的是,很清楚。 不仅是视野,当冰冷的重量和皮肤融为一体,不需要思考,我本能地作出反应—— 砰。 因为靠得足够近,而震动本身也会给声量增幅,所以这次的枪声,比围观时听到的任何一声都要响——但我没有眨眼。 心跳加快,呼吸也变得急促,但不是难受。 很奇妙的感觉。 就像随风飘走的风筝被树枝挂住,顺其自然地想要停留。 是自然现象吗?我无意识地继续看向那个锚点,一个红色的气球。 就在我准备再次扣动食指时,理性回来了。 体验过一次,就够了吧。 不能对无法继续的事情上瘾,难以维持的快乐只会在回忆里变成负担。 想到这里,我松开食指,也放下手中的存在,准备跟人道谢—— “这不是还没打完吗?就当是帮忙了。” “啊?可是,我是第一次玩,之前没有试过...” 我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明明只要说一句‘我打不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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