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并非他给出的答案——在木兔看来,我也是特别的存在。 说实话,在他说到这里之前我就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了。 说什么呢这个人。 我一边这样想,一边发现,就算这次是站在对面,我也不觉得自己和他之间还有那道冰冷的隔墙—— 因为他在为我的问题烦恼。 突然之间,那些困扰我许久的疑惑都因为同一个答案无声瓦解。 因为我喜欢看他为我的事情烦恼。 因为我喜欢这个人。 “中岛,你很高兴吗?所以那样说也没问题,对吧!我还担心自己说得不够清楚呢...” 他完全松了口气。 但我突然觉得不太公平。 “的确不够清楚。” “但是你看起来明明很高兴啊。因为晋级了吗?” “这个早就高兴过了。”我摇了摇头,“为什么我是特别的呢。” 为了防止这个人以为我在自言自语,我抬头看向那双我不再害怕面对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对他说—— “下次见面的时候,用更‘清楚’的方式告诉我吧。” 为了防止自己心软,我也暴露出自己的弱点。 “我没有木兔聪明,也总猜不到你的想法,所以如果不直接一点,我肯定就听不懂了。” 我在撒谎。 我不担心自己听不懂,在看清内心之后我发现,其实不是‘不懂’,而是害怕面对不确定的结果,或者说,害怕结果不是自己所期待的,所以干脆像无赖的小孩子一样捂住自己的耳朵——装作不懂罢了。 我只是想让他也看清那些曾经困扰着我、现在也让他的直觉无法发挥作用的存在。 和我不一样,他不会害怕面对那种陌生的存在。 第二天的比赛还是从上午开始,但是氛围已经和昨天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这个分组... 紫式同学比我更早来到等待室,看她的表情,大概也知道分组的结果了。 当我走进等待室的时候,我清楚地看到那些落在她身上,又不小心和我对上的视线。 昨天回去之前,我也问过安部教练关于紫式同学的事情。 那时我才知道,我们是同年的选手。 而她之所以会在毫无交集的情况下记住我的名字,也是因为我第一次参加的那场比赛,也是让我拿到枭谷的特别招生名额的比赛。 当时我是第二名。 第一名是和我同龄的紫式同学,但跟我不一样的是,在我还没摸过气步/枪的时候,她就已经站在专业的赛场上了。 而那场对我来说完全可以用意义重大来形容的比赛,在她参加过、拿下过胜利的比赛里,大概也是不值一提吧。 可能是记忆力非凡吧。 我突然想到昨天那个数学很好的女生。 这么看,除了射击,大家好像还有很多擅长的事情,这种才是‘才能’吧。 今天我抽到的分组很靠后,试射的顺序是根据正式上场的顺序排列的,所以不出意外的话,还要在这里等很久。 和一个人参赛的我不一样,紫式同学所在的那所‘东野高’——这是我刚才学到的叫法,总之,就是经常听说的‘豪强’,跟高中排球的枭谷一样,东野高也是射击项目的豪门。 和她一起的女生有两个,所以是三人都晋级了吗... 虽然没数清具体的人数,但房间里的参赛选手,再算上已经开始比赛的第一射序——也已经是很惊人的比例了。 ... 看过来了。 我故意偏过头——可是等待室里是没有窗户的,所以我只能面对几乎抵在鼻尖的墙壁。 怎么会有人突然对着墙壁发呆。 早知道这次就不坐这个角落了。 我一边暗自懊恼,一边在心里默数。 可当我数到将近四位数的时候,还是没能鼓起勇气回头确认对方还有没有在看这边—— 尽管这是不需要思考也能得出结论的问题,谁会盯着一个无关的人看这么久。但我还是害怕那种不小心‘对视’上的尴尬再度上演。 如果有队友就好了。 相当自我的想法,因为我只是单纯地想这时候能跟人聊聊天,至少这样,被发现的时候还能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不知道过了多久,被我看作救星的安部教练终于出现了——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状态很好吗?” “不...”虽然很没出息,但那的确是我当下唯一的想法。 “我只是待不下去了。”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不如说是因为什么都没发生,所以各种无凭无据的想法反倒冒了出来。 “没有特别的事情,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冷静点,中岛。” ... 安部教练突然停下脚步。 沉浸在莫名滋生的情绪中,我没能听到那句话里罕见的严厉。 那也是安部教练第一次用如此严肃的语气跟我说些什么,还是在比赛之前。 呼... 呼... 呼... 不行。 完全‘平静’不下来。 但是为什么呢,一切不都进展地好好的吗? 是因为昨天的事情?不...难道是刚才?就因为那种无意间的对视? 还是因为那些议论—— 更不对了。 等待室里的人很少,大家连跟‘自己人’聊天的机会都不多,如果有人提到我的事情,至少是能听见的,毕竟我当时无聊地要死。 啊...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种感觉。 与其说激动,不如说是—— 烦躁。 “怎么办,安部教练,我现在完全冷静不下来。” 我总是在心里问自己该‘怎么办’,但把重复过无数次的三个字用求助的方式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我低头看着地板,很快就要上场了,但我现在的状态,无论如何也不适合—— “中岛。” 安部教练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跟前,宽厚的手掌隔着硬质的射击夹克,扶在我的肩膀上。 明明没有直接接触,明明隔着无法突破的硬壳,但那种本应令我感到恐惧的‘压力’,却因为没有任何温度可言的重量——带来一种确定。 “就这样上场。” 她沉声道。 “就算没有同伴,也没有能理解你的人。” “如果可以,把我和铃木老师也算上。” “就这样上场。” “带着这份愤怒的心情,把所有人都当作敌人——” “就这样上场!” 第34章 关于木兔的喜欢愤怒。…… 愤怒。 我已经很久没有体会到这种情绪了。 久到我甚至忘记人在怎样的情况下才会愤怒,现在的我又是因为什么焦躁不已。 是因为这个吗。 站在赛场的入口处,我看着那个跟昏暗的通道相比、明亮到甚至有些刺眼的赛场,一时有些不确定了。 如果换做之前,我大概不会把事情想得这么复杂。 因为状态不好,所以担心没办法打出好成绩,担心又一次被淘汰,担心浪费这个‘好不容易’才勉强晋级的机会,担心最后的希望都没能抓住。 但好像不止是这样。 准确来说,我讨厌抱有这种想法的自己,第一次,讨厌无比‘正常’的自己。 射击这项运动没有太多的‘花样’,就算选手之间的训练安排和比赛习惯会有差异,但大家站在场上,做的无外乎都是同一件事—— 摆出公认标准的姿势,保持躯体的平衡,调整好呼吸和心跳的节奏,最重要的是—— 心态要稳定。 这是属于我的武器。铃木老师这样说,安部教练也没有否认,甚至我自己,也亲口对木兔说过自己是因为心态不好,所以过去一年才颗粒无收。 心态很重要,但心态太容易受影响。所以不被影响就是我的优势吗?我不知道,但我深知自己之所以对什么都毫无感觉,只是因为对什么都不抱期待。 没有特别的期待,自然没有多余的反应,失望也好,愤怒也好,在衍生的事物跳出来制造烦恼之前,我对成绩本身,似乎没有太多的关心。 又好像不止是成绩。 就像被关在笼子里的动物,隔着玻璃任人观赏,也无所谓。 因为它不认为自己的反应能改变那些‘旁观者’的想法,所以对它来说,隔着玻璃看过来的,不管是喜欢还是厌恶又或者是嘲弄—— 都无所谓了。 被迫离开也没问题,反正,也不过是从一个笼子,去到另一个笼子。 但如果有人对玻璃施加了魔法,隔阂消失了呢。 一开始,我是高兴的,以为自己终于能做点什么了。 看吧,也有人会对我的一举一动有所反应,不是因为他看到的我,也不是因为他听说的我,而是因为我说的话,是因为我的期待。 所以就算是我,也能按照自己真实的想法,改变、准确来说,是收获点什么了吧! 对吧! 对—— 吗? 在比赛开始之前。 我都是这么期待的,但当我走进那个等待室,看着再次面面相觑的观者,我才惊觉自己又一次中计了。 没什么好惊讶的。 一直以来,不都是这样吗? 每当我沾沾自喜,或者自以为能做到点什么的时候,就已经掉入命运的陷阱了。 接下来,就是永无止境的深陷和下坠。 只是这次的结果还没有发生。 但偏偏,就是在这个连结果都没有出现的时候。 我害怕了。 心跳加速、呼吸也无法平复,还有罕见的燥热和头皮紧绷,这些都是我害怕时的表现。 我是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无论是从未有过的喜欢,还是从未摆脱过的恐慌——我都不会认错,当然,也不会错过。 但安部教练说我在愤怒。 啊,是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人类在被恐惧压迫到极致的时候,反而会产生生愤怒。 难道这就是愤怒的来源吗? 在疼痛的提醒下,我举起垂在身侧的右手,摊开手心,掌纹的脉络处满是烙印清晰的甲痕。 当我张嘴想说点什么,我才发现,后槽牙齿所承载的压力已经到了极限—— 凭什么。 凭什么我就不能有所期待。 凭什么明明是我在练习,是我在开枪,不论是正中靶心还是落在外圈——— 那些子弹,都是我亲手射出去的不是吗? 凭什么要让那种连面都没露过的东西偷走。 成功也好,失败也好,那都是属于我的结果。 “教练。” 看着因为松缓而逐渐淡化的深痕,我突然不想让它就此消失,哪怕代价是加剧的压力与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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