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一个人在学校待到第二天的状况,也发生过两次,好在没有人注意到这点,因为就连我的父母也没有发现那天我没有回家。 说回比赛。 因为是综合性的运动赛事,排球部自然也在积极备赛,和往年一样,他们也延长了练习的时间。 “木兔桑。” 是那个‘akaashi’。 然后就听到双脚有力地蹬地、跳起,以及几乎是在下一秒轰然响起的、排球落地的声音, “啊啊啊...是out啊!” 出界了。 考虑到铃木老师还在等我一起离开,我停止将注意力交托于不远处的场馆,继续拧动钥匙,将眼前的门锁上。 “说起来,这次排球部的比赛好像在同一天,没记错的话,就是比赛结束的那个下午。” 他意有所指地提起。 被他发现了啊。 “是吗,真巧。” “比赛场地也隔得不远。” 我将钥匙收回背包,转过身,眼前是不知是被黄昏还是夜色浸染的天空,以及在那之下的,用喧闹打破这番寂寞景象的排球部。 出于某种无法准确描述的心情,我终于将视线放到这个不断用声响抓取着注意力的存在本身。 明亮的光线在昏暗之中更显突兀,就像在我和铃木老师的沉默之间不断响起的木兔的声音一样。 是羡慕吗? 羡慕他如愿以偿地成为了王牌?不对,我可没有这种野心。 还是说羡慕他有站在身边的队友。 也不对,虽然谈不上讨厌,但无意义的团体活动,我向来是能避则避的——不如去练习。 而且,好吧,虽然听上去很肉麻,但的确,我还有无论成绩怎样,都站在我身后的铃木老师和安部教练。 尽管我始终不明白,我到底哪里值得他们这么做。 搞不懂... “搞不懂的话,去看看不就好了?” 我蓦然瞪大了双眼,明黄的光点在紫色中占据更大的部分。 怎么说出来了。 但是当问题被提出,从未有过的想法就开始在思绪中挥之不去地盘旋,在作出决定之后,才没有再造成不必要的干扰。 这就是我结束比赛之后,出现在这里原因。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和我印象里截然不同的人—— 我看到了一脸颓丧的木兔。 而且他就这样打完了大半局的比赛。 身为王牌的攻手,在正式比赛上,没有人给他托球,而他自己也仿佛一个游离在四方场地上不知所措的幽魂。 安安静静的。 ——‘果然,我就是最强的ace!hey!hey!hey!’ 无动于衷的。 ——‘可恶,下一球一定会——’ 彷徨的幽魂。 要不是不论是长相还是发色都无法让人将他与‘路人脸’这样的词汇联系起来,我绝对会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可即便如此,即便我知道眼前那个和平时的样子判若两人的人形生物就是我认识的某人,我还是忍不住对着空气问出这句话—— “这人是谁?” 第6章 关于我不认识的木兔(下)我从未见……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木兔。 不是说他就一定要维持二十四小时的精神百倍,事实上,在教室的时候,偶尔也能看到他趴在课桌上打盹——这个时候的木兔倒是异常安静。 顺带一提,他是闭着眼睛睡觉的,好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突然强调这一点。 但事情的诡异之处就出现在这里。 这个分明清醒的,还是在赛场上——连我都不敢有所懈怠的场合,居然 表现出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这样的状态,别说是王牌,就算作为普通的队员,恐怕也会引起队友的不满吧。 不,不止是队友。 身为排球部的王牌,以及众人口中下一任的队长候选,除了场上的同伴,来自场外的关注也不在少数,从比赛开始就坐在枭谷应援席附近的我对此也深有体会。 只是在这种时候,这些信任与期待毫无例外都会变成难以承受的压力。 啊,就算是这家伙,就算是木兔... 现在大概也备受折磨吧。 不知不觉间,我看向场上黑白色身影的眼神中带上了几分同情。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个相当冒犯的想法: 那样的木兔,看着就像是,就像是... 就像是另一个我一样。 或许下次在路上遇见,可以试着热情一点地回应他的问好,比如,在‘早上好’后面也加上他的名字。 嗯...又或许,偶尔主动打一次招呼也不错。 下次如果他还在上午的课上因为晨练太累而睡着,不妨在老师发现之前叫醒他试试。 还有便当。 要是再发现他用好奇的眼神望过来,干脆问问他‘要不要尝一点’...嗯,或者干脆给他做一份吧? 以木兔的饭量,一定能吃完,毕竟他自己带的便当就已经那么大一份了,但每次一扫而空之后看上去还是没吃饱的样子,午休过后还能在他桌上看到各种‘加餐’的遗体。 大脑里瞬间涌现出无数个奇怪的念头,而我也沉溺在这些前所未有的设想与计划中,对现实中的事情,毫无察觉。 我没有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木兔失焦的双眼重新聚起焦点。 我没有发现,他原本耷拉在大腿两侧的手臂复而上抬,接球的状态越发稳定。 我也没有发现,那个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木兔,又一点、一点地变成了我熟悉的样子——在我还沉浸在如何跟那个‘陌生’的木兔好好相处的未来中时。 但有人发现了,而那个人也恰到好处地将重新振作的机会交给了他。 “木兔桑。” 比起语言,更有效的回应是—— 砰! ‘打得好木兔!’ ‘不愧是王牌!’ ‘这次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嘛,还以为要跟上次一样持续到下半场呢。’ 诶? 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猝不及防地被骤然响起的欢呼声拽回现实,一时之间,我不知道该回头看向身后的应援队伍,还是更有可能引发这一切的,场上的排球队。 就在我不知道该如何抉择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不容置疑地夺走我全部的注意—— ‘hey!hey!hey!果然我是最强的ACE!’ 看到再次以我习惯的样子出现的人,我当下完全没有和我身后这些枭谷的同学相同的喜悦。 因为我就是这么糟糕的一个人。 所以看到状态大好的木兔,我不仅没能发自内心地替他感到高兴,甚至产生了连我都觉得不可理喻,与此同时又不可否认的愤怒—— 骗子。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我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决定来看这场比赛、决心跟‘全新’版本的木兔好好相处的理由。 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成为所谓的王牌,或者拥有某人的认可、信任,也不是一群值得托付的、可以一起奋斗的伙伴,又或者一段持久的友谊。 自始至终,我想要的东西就一直没有变过。 不是同伴,而是同类。 就在刚刚,我以为我找到了。 但显然我没有,因为我被骗了,被一种名为木兔光太郎的生物。 对于接下来的比赛,我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看下去的意愿了,但就在我准备‘愤然离席’的时候,我发现原本应该和其他身着枭谷球服的选手一样,庆祝胜利或预备退场的某人,突然朝这边看了过来。 别误会,那个人不是木兔。 但对于这个人的身份,我也只是猜测,如果没猜错的话... 大概就是那个‘Akaashi’? 虽然这还是我第一次将名字与这人的脸对上号,但是不重要了,他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才往这边看的,尽管不一定是我这点小小的心灵震撼,但无论是什么吸引了他的注意,保险起见,现在都应该... 我低下头。 动作自然地掏出手机。 呃...随便看点什么吧。 翻开通讯录,嗯,没有新消息。 最终,我只能停留在联络人列表的页面不断滑动,但我觉得这样应该能蒙混过关,毕竟观众席离赛场还是有一定的距离,而我又低着头。 没道理这样都能被发现。 带着这点侥幸,我完成了整场演出,直到我用偷偷上瞟、又迅速收回的目光确认那个一年级的男生已经移开了视线。 呼... 我知道。 身为二年级的前辈,被一个一年级小鬼吓到隔着十米开外的距离还如坐针毡的样子听上去很没出息。 但是,嗯,对,没出息也是我数不胜数的弱点之一。 再说了,可不要轻易小看比你小的人,很多时候,年龄数字的大小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当然不是我在为自己开脱。 眼见着他对着木兔说了点什么,即便我凭借作为一名失败的射击选手但好歹也是站上过赛场的射击选手的视力,也没能读出男生的唇语内容,更何况紧盯着异性的嘴唇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能会有人说,问题的关键在于我根本就读不懂唇语。 ... 谁知道呢。随便吧。 总之,不论他对木兔说了什么,对我来说都已不再重要,因为我已经离开了现场。 木兔光太郎还是那个木兔光太郎,我还是我。 他的比赛还在继续,我的比赛已经结束了。 木兔光太郎从来都不是我的同类,或许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我想找的那种‘同类’。 又或许,所谓‘同类’,其实只是我为自己没能挽救的失败找寻的一个借口。 我不知道自己是带着怎样的心情走出的这个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踏入的体育馆,我只知道在那段短暂的路途中,我想了很多事情,也作了许多打算。 比如我应该找个二手体育用品店尽早把我的**和特制皮衣都卖掉。 比如我应该找个合适的机会,将一切向铃木老师和安部教练坦白,并诚恳地向他们道歉,当然,如果他们需要的话,我也会竭尽全力地向他们表达我的感谢。 但我想他们可能不太需要吧。 最后,我应该及时止损,退出射击部,顺便... 啊,但我又能去哪呢。 我想起自己本就资质平平、又因为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训练和兼职上,此时已经难看到好几次都不合格的成绩。 虽然最后都通过补考达标了,但这样的成绩,作为普通学生,恐怕也没有几所学校愿意接收了吧。 这么一想,我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拿不出手。 ... “啊,抱歉。” 看吧,连走路都不专心,还撞到了人。 所以当初铃木老师到底是从哪看出我专注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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