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想好了咱们合作。】 两人有来有往,结束了这场心照不宣的谈话。 桃园亲王是桐壶帝的弟弟,母家富贵,本人也一向仗义疏财,与他交好的公卿殿上人甚至七八品的小官和其余侍卫都不少,若是必要的时候有他帮助,也是一大助力。 “姐姐和亲王怎么聊了这么久啊,我都困了。”接替了平少将工作的优子有些好奇。 “啊,说槿姬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呢。”淑子拉着妹妹坐上牛车,给她指亲王家的几座山,吸引了优子的注意。 其实在谈话的结束,亲王还额外试探了淑子对源氏的看法。 他担心自己去世后槿姬被人欺凌,想为他找一个好夫婿;又担心之前追求槿姬的源氏的前途,不敢下定决心。 他是一位世俗上真正的慈父,把槿姬看得比命还重要,为了女儿不再娶妻生子。 不过也难逃大贵族们的惯性:第一反应是为女儿找一个能守住家业的丈夫,女儿只需要继续快乐就好。 却从没考虑过,这份快乐是压上了全部身家的虚幻的楼阁,一切就只能赌那丈夫的人性。 你说淑子之前写的书?傲慢大贵族们不是小门小户,不需要抛头露面啊,女儿又怎么会“辛苦”地继承家业呢?多累着女儿呀。 这样的“重担”,当然是交给儿子啦啦啦。 那些过于离经叛道的书,下等人看看还行,而他们只让女儿学会“缇萦救父”就足够了。 任重道远啊。 不过想起槿姬,淑子笑了。 按照她对这位傲骨铮铮的槿姬的了解,恐怕就算亲王给她找百八十个丈夫,她也一个都不会选呢。
第56章 十年踪迹十年心 那个被桃园亲王惦记的女婿候选之一的源氏在干嘛呢? 他偷偷跑到东宫, 悄默默和淑子见面了。 “你这里安全吧?”源氏放下帘子,探头探脑,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 这可是冷泉皇太子的东宫AKA淑子的东宫啊,淑子回复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 “正巧我也想去二条院找你, 现在也不用我跑一趟了。” “咱们认识了这么多长时间, 风花雪月的时候谈不到一起, 最后居然在这种事情上心有灵犀,我可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源氏自嘲。 “来吧, 看看咱们是不是真的终于心有灵犀一回了。”淑子试图缓和一下他的悲伤,小小调侃。 源氏顺着淑子的意思,像是多年的密友一样不带暧昧地回复:“好啊,你不是喜欢和太子玩三二一吗?我数数, 咱们一起说。” “三、二、一。” ——“你离开京都吧。” ——“我准备自请流放到须磨。” 二人异口同声。 “呀,还真是想到一起了。”源氏难得笑了, 眉宇间疲惫又有些释然。 “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天意。” “算吧。”淑子气度平和,有些事情到了最终关头, 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后, 反而没什么让人焦躁的。 “咱们相识这么多年,经历过这么多事情, 也算是天意吧。” 从淑景舍那个雨夜淑子的意外偷听,到她一边厌恶一边利用源氏获得先皇的信任、到两人合作出一些事业、再到如今自己抗住皇太后的施压,在内里站稳了脚跟,又想接手前朝的其他势力,已经近十年了。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十年踪迹十年心。(注) 十年里, 淑子从无人知晓的退休养病的前筑前守的孙女,变成官位不高不低的藤左卫, 最后成了大名鼎鼎的循典侍,但是初心始终未变。 也许这是一场她为世人编织的童话,可就像花散里说过的,自己真切地到来过、存在过、努力过、帮助过,那么她所做的一切就有意义。 一个人能有多大的能量呢?也许可以撼动山海,也许只是螳臂当车。 她尽自己所能地坚定实行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哪怕只是有一个小小的卑微的生命因此受益,也算是不枉此行了。 阳光穿过竹帘的缝隙透进屋子,斑斑驳驳的光影下,早就褪去了十八岁时的婴儿肥的淑子面目依旧平凡,在内里如云的美人中根本排不上名号; 可就是这张面容,在荏苒时光的沉淀中留露出了属于人性的野心和靠近神性的悲悯。 源氏再次征楞。 是啊,恍恍惚惚,人生如梦,原来已经十年了啊。 当年他只是想征服这个大胆叛逆的女人,就像他曾经引诱的六条妃子和哄骗的其他小侍女一样,给自己年轻的生命中增加一段无足轻重的风流韵事。 于是当时看见在母妃故居里留下的带着熏香的书法后,自己给她取了个不怎么正经的“碧茶”的称号,并宣扬了出去。 除了她,没有人敢打他骂他忤逆他,可就这份聪慧又属实让自己新奇。 之后碧茶又靠着新奇的点子让自己名利双收、积攒功德,两人还经常商量各种事情,甚是共度春风。 从何时起,自己不再称呼她为“碧茶”了呢?其他认识的人也不再说起“碧茶君”了呢? 似乎是从她成为内廷十二司的掌权人之后;从她不顾诟病以雷霆手段清洗了一系列反对的女官之后; 从她敢于对皇太后不妥协并能够借力保全自身之后,从她完全架空了右大臣家的尚侍、将除去清凉殿和弘徽殿以外的内里变成了她的一言堂之后。 她从“碧茶君”、成为了“那位典侍大人”。 这么多年了,被父皇宠坏的自己做了如此荒唐的事情,即将前往偏僻凄凉的地方受苦; 出身不高的淑子却一步一步,即将走上女官的顶点。 源氏此时全然明白了淑子的算计,也庆幸于她的人品道德,能让他交出后背,在这最难过的关头,放心托付所有。 “你看,这是留在京中愿意等待我的门客和下面臣子的名单,他们的家庭关系我也让惟光调查清楚、分门别类了,其中家中有女眷在内里当差的另起一页。” 源氏从怀中掏出了一本册子。 “淑景舍北面是侍卫值守的宿舍,里面有些我曾经交好、甚至想和我一起离开京都的子弟,我让他们留下来了,必要的时候听你的命令。” 源氏拿着另一页纸。 “三位中将你也见过,他有时候爱显摆,但不是坏人。右大臣很喜欢他的长子柏木,必要时能曲线救国。” 源氏就像是哆啦X梦一样,又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一封他的亲手信,说可以给中将证明他们的关系。 淑子: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我与中将见过不止一次呢。 “内里和藤壶师姑我没什么要额外担心的了,你做得让所有人赞叹,再多说反而是我不自量力了。只希望万万要保护好冷泉,这是重中之重。” “二条院那里我已经安排好了,紫姬的生活的安全不用担心。如果可以,拜托你去宽慰一下她吧,是我不好,刚刚成婚不久就把她丢在这里。” “我在京城的粥铺这些年也没有停止接济百姓,之后你安排你的母亲或弟弟接手也行,银钱还是从二条院出,这些东西我还是不吝惜的。 也是可笑,一开始只是为了积攒功德开的铺子,现在想来反而格外舍不得。” 另外还有些零零散散的事情,源氏事无巨细,就像是在交代遗言,淑子十分耐心地听着,时不时记录下来。 最后,源氏扭捏着,视死如归地坦白了最后的事情。 “二条院有个叫右近的侍女,你也知道的…… 其实,她不是我的侍女,是三位中将曾经一位为他生育女儿却被逼迫离开的情人的侍女。” 源氏十分羞于启齿,要不是现在遭受了大难,日后生死未卜,这件事他绝对会烂在肚子里。 “当年我为了寻求刺激,未告知那女子我的身份,带她去一处荒凉院落幽会,结果她被鬼魂吓到去世,我为她举行了葬礼,之后想找她的女儿,却难觅踪迹。” “这件事我也不敢告诉三位中将,他也没有找这对母女的意思。于是我就让右近带人调查,这些年却始终没有音信。 若是可以,您也帮帮我找人吧;若是不行,我也没有丝毫怨言。” 淑子:你是下水管道吗?拥有和蟑螂一样多的秘密。 好吧,即使没有手上的一份份人脉,淑子也不会拒绝这种事情的。而如今自己也赚了不少。 “还有吗?” “没有要挂念的了。”源氏垂眸。“以后去须磨,若有变动,我也会派人送信。” 彳亍口巴。 看着难得乖巧的男人,和暂时可以控制的局面,淑子与他调侃。 “怎么全是陆奥纸?我记得你当年愿意用中国纸啊。” 似乎某些痛苦的记忆将源氏从眼下的抑郁中拽了出来,他精致的五官都扭曲变形了。 “呵呵,我已经很久不用中国纸了,典侍大人才发现吗?”他阴阳怪气的样子冲淡了之前的感伤。 “我只有在吃斋念佛的时候才会翻出典侍当年在中国纸上抄写的经书,细细拜读呢。”源氏小小讥讽。(注) 淑子笑了,这屋子的气氛终于不那么压抑了。 “话说,你是怎么想到离开京都的?”源氏发问。 “倒也不算什么。清凉殿有几个我的眼线,她们告诉我有一天听到皇太后和陛下说要让你成为平民,从此就能拿捏了。 我就想着不如找个由头离开,保留你的身份,以图来日。” “你呢?” 源氏没有隐瞒:“从没了职务开始我就有了大把时间,经常在揣测他们到底要做什么。实在不知道未知的惩罚,就想着与其被皇太后降罪,不如我主动请罪,堵了他们的嘴。” “那个红梅,你还记得吧,中将的二儿子。之前和别人打架,中将不等对方的父亲找茬,就先发制人,开口教训了孩子,对方反而不好说什么了。” “异曲同工罢了。” 源氏被风花雪月泡烂的脑子难得灵活了一次啊。 “其实,当年先帝为我留了遗旨,必要时赦免你的罪行,我也在犹豫要不要拿出来,最后还是放弃了,想用它为冷泉增加筹码。”淑子吐出一口浊气。 “你做得对。”源氏抚额。 “除了不能暴露的胧月夜之外,朝堂上那些罪名都是欲加之罪,无论怎样皇太后都不会放过我的。” “我们所有的力量都要放在冷泉身上,有他才能有我。” 要离开的时候,源氏转到皇太子的寝室,最后抱了抱冷泉,短暂亲昵之后将他递给了侍女们。 淑子将他送到淑景舍北门,源氏会从这里再悄悄离开。 “你和其他女子都不一样。”夕阳下,源氏对淑子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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