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着喊道:“十八郎。” 这是李瑁在诸皇子中的排名。 李隆基什么也没说,主动接过她的琵琶,和她并肩而行。 走着走着,沉音忽然道:“你听。” 两人驻足倾听,枝头上有一只百灵鸟,从叶缝间漏下它婉转清脆的声音,宛如草叶上的水珠迸溅。 深宫之中,满是权力的倾轧,此处虽然华美,却宛如囚笼一般。 上至皇帝,下至宫女,其实每一个人都困在这里。 只有这只鸟,它是自由的。 李隆基听着它的声音,心渐渐静了下来,思绪也跟着飘了出去。 风轻轻地吹,花影摇曳,鸟鸣啁啾,一切烦恼好像都烟消云散了。 忽然间,一只手轻轻地挽住他的手臂,李隆基一惊,向身侧看去。 倾国的美人站在他身旁,十分自然地挽住他的手臂,抬头听着鸟鸣。 她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或许她和丈夫之间一直是这样的。 可是此刻在她身边的,并不是她的丈夫。 李隆基看着她的侧脸,她笼在春光中,像一位神女。 他仿佛错不开目光了,比刚刚看鸟雀时还要入神。 就在这时,沉音道:“咱们走吧。” 李隆基才如梦初醒,应了一声。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向前走去,直到快要出林子,高力士又适时地出现,找借口把两人分开。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隆基每一天都出现在林子里,只为和她走上那么短短的一段路,说上那么几句话。 在朝堂上,他是威震四海的君王,群臣跪拜,俯首贴耳。 在花林中,他却是一个温柔的郎君,会为喜爱的女子抱着琵琶。 这是一段危险而禁忌的关系,可是他却越来越沉溺,直到有一天,他仿佛幡然醒悟似的,再也不来了。 一天,两天,三天…… 半个月过去了,沉音每天都从花林间穿过,直到花已经全部都谢了,也没有再遇见过李隆基。 一切恍如幻梦,那位帝王似乎很好地守住了自己的心,没有再越界一步。 又过几天,沉音在梨园之中听宫女闲聊,说是宫中宝库里有一把古琵琶,叫做雁归,是昔日昭君出塞时汉元帝所赠。 据说王昭君就是弹奏着这把琵琶,让天上的大雁也忍不住飞落到她身旁。 沉音夸赞道:“想来是把绝世名器了。” 当天晚上,沉音回到寿王府,宫里就传来圣旨,将雁归赐给寿王妃。 原来他的不出现只是一种假象,他的关注其实一直都落在她身上,即便只是无意间一句话,也会传到他的耳朵里。 雕花嵌玉的琵琶无比美丽,沉音漫不经心地拨动着琴弦,像是在拨动着帝王的心弦。 琴音颤颤,她轻笑一声。 …… 又是半个月过去,那无上的帝王似乎终于忍耐不下去,还是换上锦衣玉带,来到了花林之中。 他明明一直都善于忍耐,韦后当政的时候隐忍了好几年,现在却不过一个月就忍耐不下去了。 那美人的笑眸像是罂粟一样扎根在他心脏上,让他上瘾,根本戒不掉。 他似乎也放弃挣扎了,不再克制,每天都来见她。 端午节按照旧例举办宫宴,所有皇亲国戚都来赴宴,寿王府自然也在其中。 沉音身着霓裳,臂挽轻纱,随李瑁一同出席。 宴会上所有人都在看她,或者说只要她出现,世界上没有人能不看她。 因此李隆基的目光夹杂在其中,就不引人注意了。 乐声奏响,舞姬们轻歌曼舞,裙袂翩翩,而沉音却没什么兴致,她时常待在梨园,这些舞她早就见过了。 李瑁见她不感兴趣就也不看了,和她凑在一起说悄悄话。 只见李瑁不知在她耳边说了什么,竟惹得她笑了起来,眼波流转地看了他一眼。 他又执起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她也看着他,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 十指相扣,仿佛是世间最缠绵的誓言。 这一切落在李隆基眼里,他用力地握住了手中的杯子,把那银杯都捏变了形。 他从来只能浅浅地靠近一下她,而他的儿子却可以肆意地爱她。 他所得到的那一点点东西其实什么都不是,她从来都不属于他。 嫉妒的火苗点燃了,正在缓缓灼烧着他的心脏,他不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接触了。 这场宫宴,李隆基才到一半就退席了,然后在宴会结束,所有人各自散去之际,他故意支开了李瑁。 沉音独自在亭子中等着,后来觉得无聊就到御花园中走走。 忽然间,一双手把她拉到黑暗中,一个炙热的吻落在了她的唇上。
第5章 狂热的吻,如同疾风骤雨,宣泄着爱欲和渴望,至尊的天子贪婪地嗅着她发间香,像在嗅一朵牡丹。 他轻咬她的柔唇,像是在咀嚼花瓣,汲取着甘甜的汁液。 一片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就这样肆无忌惮地握着美人的腰,像一个狂徒般,完全抛却了皇帝的威仪。 忽然间,美人低声絮语道:“十八郎?” 她的唇齿间还残留着美酒的甘冽,令人迷醉。 天子顿住了,下一刻他还是俯身温柔地吻上去,甘心以另一种身份窃取不属于他的缠绵。 美人轻轻伸手抚摸着他的脸,十指微微插入他的鬓发间,朱唇微启,柔情似水。 他越陷越深,像是坠入了深潭,渐渐向下沉溺,明知危险,却也不愿远离。 美人轻笑着,继续施展柔情俘获他,一边与他温存,一边嘲笑着他。 艳丽眉眼中露出讥诮的神情,像是藏在花瓣中的利刃。 她给予他解药,也给他种下最烈的毒。 自古温柔乡,乃是英雄冢。 一吻毕,远处忽然传来呼唤声:“玉环……” 短暂的温存瞬间被打破,天子放开了怀中的美人,匆匆离去。 沉音留在原地,带着醉意倚靠在假山上,没过一会儿李瑁就找来了,抱起她回府去了。 他全然不知,他最敬爱的父皇,刚刚对他的妻子做了什么。 …… 越界之事,有一就有二,就像原野上点燃的火苗,只会愈演愈烈。 自从那夜御花园一吻,李隆基已经抛却了做君父的礼义之心,时常在花林之中和自己的儿媳拥吻。 他坐拥天下,却唯独不能拥有她,他遇见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越是意识到这一点,就越是不甘心,他是堂堂帝王,整个天下都是他的,其中也应该包括她。 于是在一个寻常的下午,寿王妃失踪了。 李瑁到处派人去找,却怎么也找不到,短短数日就形容憔悴。 他不知道,他的爱妻此刻正被锁在深宫之中。 …… 清风拂来,兴庆宫内繁花似锦,芳菲遍地。 如烟的纱幕在风中飞扬,朦胧间露出一道纤丽的身影,像笼在晨雾中的牡丹。 这女子肌肤如玉,明眸秋水,不正是失踪多日的寿王妃? 李隆基站在她身后,她却只是自顾自地弹奏着琵琶,视他如无物。 李隆基问道:“玉环,你奏的可是汉宫秋月?” 沉音不曾搭理他。 李隆基也不恼,依旧温和地同她说话。 这在他漫长的帝王生涯中从未有过,所有人都畏惧他的威严,毕竟他也是曾从血海中厮杀出来的王者。 待一曲奏完,沉音才冷冷道:“陛下,你预备何时送我归家?” 李隆基这才不再说话,从沉默中透出帝王的强硬来。 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她走的,他一定要得到她。 于是李隆基离去了,他现在还不能太着急,还有很多时间,他会慢慢占据她的心。 就像下一盘棋,先慢慢蛰伏,然后一步步蚕食攻占,他一向精于此道,最终胜利一定是属于他的。 望着李隆基远去的身影,沉音笑了一声,他实在是太自负了,他想要攻占她的心,殊不知她也是一位霸道的女王。 她才不会爱上谁,她要征服他,让他彻底俯首称臣。 两个优秀的棋手开始了对弈,情丝为网,温柔为锁,动心者满盘皆输。 ............................... 一张纸条不知从哪里传到了寿王府,李瑁看了后如雷霆霹雳,不可置信,他立刻急匆匆地进了宫,想要求证。 兴庆宫外,李瑁被高力士拦住,他道:“让开!本王要进去!” 高力士道:“寿王爷,陛下正在宫中休息,您难道想惊了圣驾吗?” 李瑁道:“我要见父皇!” 高力士道:“可陛下不想见你!” 李瑁冷冷地看着高力士,质问道:“你屡屡阻拦我,难道是因为兴庆宫里有我不能见的人吗?” 高力士一愣,然后恢复了平淡,他缓缓道:“既然寿王爷已经知道了,那就更不该到这儿来。” 李瑁怒道:“我的王妃就在宫中,我当然要带她回去!” 高力士劝告道:“陛下乃是天下之主,这世间的一切都属于陛下,包括寿王妃,也包括王爷你。王爷的一切荣耀都是由陛下赐予,若是陛下想要什么,王爷理当奉上。” 这些话中暗藏着威胁,若是他不愿奉上,皇上也可以收回他的荣耀,从此他就不再是最受宠的寿王爷。 然而李瑁却只是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什么也不在乎,我只要我的玉环!” 说完,推开高力士,强闯进去。 他一路跑进宫中,终于在主殿中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人,可是太监们将他拦在了门外,两人中间像隔着天堑一样,再也没有办法靠近一步。 李瑁双眼含泪地喊道:“玉环!” 下一刻,宫女放下了帘幕,将那如花的美人藏了起来,彻底隔绝了他的视线。 李隆基走到他面前,冷酷地宣布道:“你回去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没有一丝怜悯。 李瑁心中对于君父的崇敬瞬间破碎了,他质问道:“父皇,你这样做,就不怕天下人议论吗?百年之后,史书又该如何记录你?” 李隆基依旧不为所动,他根本不在乎天下人怎么议论,他只想成全他自己。 李瑁忽然间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向李隆基刺了过去。 宫人们大惊失色。 李隆基一下扼住李瑁的手,父子俩就这样角力着。 李隆基道:“你可以不在乎自己的命,那咸宜呢?” 李瑁一下子睁大了眼睛,手中匕首掉在了地上。 他站在原地,呆立良久,最后惨笑道:“我悔不该生在这帝王之家!” 李瑁带着心碎黯然离去,他行刺之事被压了下去,宫中守口如瓶,没人敢议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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