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军来了!!!” 卫潇潇临走前给吴镇留下计谋,如果她两日未归,便攻阳关。 吴镇知道她是想自己被集火,引蛇出洞,从而大周能够一举攻下阳关,心情变得有些复杂。此事若败了,卫潇潇死无葬身之地。此事若成了,卫潇潇在大周历史上都会名流千古。 而她确实做到了。 吴镇率领的二十万援军势如破竹,打羌国军队一个措手不及。如今他们尚未占领玉门关城楼,大周的军队便赶到,进退维谷,腹背受敌,如同笼中之鸟而已。 羌王等一干将领见局势瞬间翻转,携上数千心腹迅速撤退。 卫潇潇眼睁睁地看着羌王一队逃远,可她已实在没气力再去追了。 羌王,我们来日方长。 …… 经此一役,大周大胜,首要功劳非安和公主莫属。 安和公主在军中地位飞越至极点,尤其是那些和她一起守城门等待援军的将士们,对安和公主奉若神明,“战神”的名号在西北地区传开了,甚至传到京城。 “报!” 朝堂之下,一名风尘仆仆的驿官冲进来跪倒:“陛下,西北前线发来战报。” 楚云阔不耐烦地挥挥手,示意身侧的宦官念。 “……我军大破羌国,接连攻下阳关、玉门关二城,收复失地,皆因安和公主用兵如神,骁勇善战。镇不敢揽其功,望上明鉴。” 楚云阔听到前面捷报时脸上终于露出点笑容来,正要说话,便听得后面的“安和公主”,面色陡然阴沉下去。 见他无话,底下的老臣们纷纷开口。 “陛下,我大周武科凋敝,正值用人之际,安和公主连破两城,英勇善战,可堪大用!” “陛下,羌国杀了我大周皇室血脉,此仇不可不报,安和公主便是如今最好的人选!” “陛下!臣请奏封安和公主为云麾大将军!” “臣附议!” “臣附议!” 楚云阔竟不知道这朝中竟然有如此多安和公主的支持者,不能不给大臣几分薄面,心下烦躁不已,只得说:“安和公主于江山社稷有功,封忠武将军,为西北军主帅,攻打羌国。” 忠武将军从正四品上,云麾大将军足足有正三品,楚云阔断不可能给她如此高的官职。 即便如此,大臣们好像也十分满意:“谢陛下。” 楚云阔听着大臣们继续对西北战事的解读,面上愈发阴沉。 朝中仿佛有另外一股势力,可他尚未立后,又没有皇子,上官越也死了,哪来的另外势力呢? 想到立后一事,不禁又想到顾霜染,心口一痛。 他不知她竟如此烈性,被他打发到江浙一带思过而已,竟然抹脖自尽! 他想到当初听到这个消息的自己颤抖地摔了杯子,苦涩地笑了。 她临走时那么深情而哀婉,自己竟是瞎了眼,没有挽留她,如此狠心地将她派远了。 也不知这世上还有没有如此烈性而纯洁的女子了。 楚云阔不知怎的又想到安和公主,可惜安和公主恐怕视他如死敌。 他不动声色地叹气一声,心思又慢慢悠悠地回到朝堂上。 安和公主获封忠武将军的诏书到了,卫潇潇刚谢完恩,军中便响起一片高呼。 “恭喜将军!” “战神将军!” 卫潇潇对上自己身后战友们亮闪闪的双眼,面容似有松动。 这时吴镇上前笑着说:“恭喜忠武将军,今后这帅印终于能名正言顺地给你了。” 他身边的副将赵延凑过来:“忠武将军,属下不才,给将军筹办了个庆祝宴,也算庆贺我军此战大捷,重伤羌国,鼓舞一下我军的士气嘛!” 他说着说着发现卫潇潇的面色突然又冷硬起来,不禁越说越小声。 卫潇潇提起设宴,眼中如有血色闪过,她慢慢地说:“甚好。便让全军参加,除值守将士外,都解酒禁一次。晚上的宴……我会去的。” 周围和她共同作战的将士们都欢呼起来。 “战神将军万岁!” 宴席上,虽然按照官职吴镇最大,但军营不比朝堂,谁是主帅谁坐上位。 卫潇潇来了不过一月,就被底下的将士们叫着喊着撺掇上了主座,显得之前吴镇十几年都白干了似的。 不过吴镇也很佩服卫潇潇的胆识,也欣然接受此举。 卫潇潇见推辞不过,只得坐在上位上说:“感谢军中将士们对我的信任。” “我不曾学过兵法,也不像吴将军一样经验丰富,我只是有对他们的了解,以及对羌国势不两立的恨意。” “越殿下于我有救命之恩,他死在羌王手里,这仇我不能不报。” “我在行军中多有鲁莽,但并非不顾及大家的性命,我的所有战术我一概冲在首位,大家可以放心,绝不会让大家白白送命。” “希望大家都能平安回家,”她举起了酒杯,眼睛里落了一些众人不懂的神色,“希望大家都能再和心爱的人重逢。”说罢一饮而尽。 众人大声叫好,也跟着干杯,一时间也热闹起来。 卫潇潇冷眼看着,控制不住地想到黎越死的那日。 如果那时候我能想到曲目是《斩单童》,如果我们能逃离那场宴会,如果我知道黎越身体已经那样不适,甚至躲不开致命的剑,如果我能在黎越前面站起来回答羌王,这一切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卫潇潇在心里又忍不住无声呐喊,伸手抹了把脸,和吴镇说想出去凉快一下便走出门去。 今晚月色极美,适合思念。 卫潇潇怔怔地看着。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你还能看到月亮吗,黎越? 这时一个士兵跑过来,看到卫潇潇一个人站在这两眼放光:“将军!” 卫潇潇等他又喊了两声才反应过来喊的是自己。 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问:“有什么事?” 月色流淌,照的那小兵因为第一次见到“战神”而通红的脸:“将……将军,有驿站的人来,说……说是有您的信。” “我的信?”卫潇潇心里一动,“在哪?” 只见小兵转过头挥挥手,从黑暗中走出个驿卒来,两手捧着一个竹筒。 “将军,这便是了。”小兵转头又问驿卒,“你可有捎带传的什么话没有?” 那驿卒回道:“大人,这信件来自临安。” 说完便退下了。 临安?卫潇潇思索了一阵,并没想到自己在临安有什么认识的人。 她伸出手打开竹筒,里面是卷成卷的纸张,就着月亮和房内通明的烛光,她打开了那封信。 「锦瑟郡主, 展信安。 当你读至此信时,我已不在人世许久。临别之际,思来想去,我这一生只算有你这一个朋友,故写信于你,还望你不要讶异,亦无须伤感。 长公主虽待我不好,却总还让我读书。不知你是否记得《晏子》?里面有段论“社鼠”,齐景公问晏子治理国家最怕何事,晏子答曰社鼠。有些老鼠居于社庙缝隙,若不放火烧之,便不能尽除,可放火烧之,社庙恐被烧毁。国君身边的奸佞小人亦如是,若尽全力铲除,国君便会包庇他们,宽恕他们。 如今江浙一带,社鼠满地,已是一片狼藉。 我因同你们通信的缘故,被他遣去江浙查看时疫。你莫担心,我同他早已不复当年,此举也并非因为你,这不过是他借机赏我的教训,想让我知错就改,重新对他信任依旧罢了。可人是不能走回头路的,沉湎于过去便是背叛当下。我想你是能理解我的。 我来到江浙,才发觉时疫究竟为何。患病者先是发热,随后从舌口起长出脓包,最后面上同全身上下遍布,直至一一结痂脱落方为痊愈。此病凶险,触碰便可染上,生存者不过患病者半。 甚为奇怪的是,临安时疫区有个名苏鲤的,不知命真如锦鲤,还是另有缘故,她同她的母亲都未患病,家中不过耕作、放牛,别无其他。我学识浅薄,寻不出因果,愧对你我的师长。 江浙一带时疫如此泛滥成灾,与临安知府脱不了干系。他与他下属几个州的太守沆瀣一气,领取朝廷下发的银子却不办事,只每日施粥了事,把发热的新患丢进时疫区,再从时疫区运出死去的百姓,实乃草菅人命,为人不齿。 我自知临安知府京中另有门路,也知他早已变了,不会再为天下忧,为天下乐。我想若我能以自己为筹,赌上他遣来的调查官心系民生,愿为百姓出头。 霜染势单力薄,人微言轻,能为临安百姓做的,不过就是这么些了。 不知你在羌国过得可好?想必有佳人在侧,定是风月无边。还望这封迟来的信不会扰到你的心情。 年少时我曾许愿,若有一日我能救一地百姓的命,我死也愿意。如今看来,倒是圆了当日志向。谁说只有曾许人间第一流的才是凌云志呢? 一腔心事无处抒发,望窗外月色,便想到了你。今夜月色甚朗,望那边的你也一样。 顾霜染 戊子年七月十六 」 卫潇潇一字一句地读,读到最后终于泣不成声。 今晚月亮真圆,原来今日是八月十五中秋佳节,难怪他们要举办宴席。 卫潇潇看着月亮,仿佛能透过月亮,看到一个月前的顾霜染倚靠在书桌前的模样。 她一直以为黎越死后,她对这世界已经没有丝毫留恋了,直到她读到顾霜染的死讯,她才发现原来这位先前冷眼相对如今推心置腹的友人,早已扎根在她心底。 但她却不觉得过分痛苦,大概是她读到顾霜染死前的话语,那仍然积极的,乐观的,对世界充满爱与关怀的字字句句。 她仿佛被疗愈,因为如果黎越能在死前留下一封书信给她,一定也是希望她安好,无论是在大周还是羌国,都能健康快乐,就如同她对黎越的期许和祝愿一样。 卫潇潇拼命在战场上厮杀,并不为了功勋,只想亲手斩下羌王的头颅,以慰黎越在天之灵。再之后,她也一剑捅死自己。 可读完顾霜染的信,卫潇潇心理好像有什么东西化开了。或许黎越不想她这样,她应该带着黎越和顾霜染的遗志走下去。她卫潇潇和黎越都是新世纪善良而平凡的普通人,顾霜染更是渴望天下太平,国泰民安,如今他们都离她而去,剩在这世上的人唯有她一个了。 也只有她能帮顾霜染实现那理想了。 想必黎越也是愿意的。 卫潇潇抹干眼泪,又细细读了一遍顾霜染的书信,看到落款的“七月十六”。 “他们竟然是同一天……”卫潇潇喃喃,总觉得有些蹊跷,又觉得有些伤感。 七月十六之后,她再无亲朋于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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