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软地讨好似的笑笑:“主子方才想与我说什么呢?” 寒隐初闭上眼睛,努力想寻回方才的感觉:“……小关子,我思来想去,觉得你这名字取的着实有趣;我也想‘与君’锦绣河山,共话……” “是‘予君’,不是‘与君’。” 深受“言语理解与表达”和写材料检查错别字荼毒的关与君,下意识地纠正寒隐初。 “什么?!——”寒隐初怔怔地发问,宛如一个刚开始认字的孩子,“你的‘与’不就是‘给与’的‘与’吗?” “是啊,可是结合主子方才的语境,用的应该是‘给予(ji)’的‘予’,而不是‘给(gei)与’的‘与’……” 寒隐初:我裂开了. JPG 小关子说的还是人话吗?怎么想和他沟通就这么难?…… 关与君也觉得似乎确实是有点为难人形泥腿子寒隐初了,现代考公的那些题分明就是变态嘛! 给(ji)予:送给,献给。例句:老师给予了我很多知识。给予是快乐的。 给(gei)与:供给,供应,支给。例句:伤口是别人给与的耻辱,自己坚持的幻觉。 要她关与君说,她觉得没甚区别。 算了,说点好理解的~ 关与君想了想,说:“主子,小关子的‘与君’是‘与君同舟渡,达岸各自归’的‘与’,不是……” “我知道。”寒隐初敛着眉目,冷冷地打断了她,又接着说: “那又如何?你的‘与’,就不是‘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的‘与’了吗?——” “额,是啊……”关与君在日光的照射下,终于无所遁形。 她笼罩在寒隐初高大的身形之下,身后就是江豚不时露出灰色脊背的洞庭湖,昭示着她的无路可退。 寒隐初很喜欢这种感觉,这下他看这个小关子,还能再如何打断他…… “关与君,其实我……” “主子和小关可是起了?咱们快登岸了,快收拾收拾东西吧!——” 船舱另一头的落遥空忽然冒出头来,语气温润到像含了洞庭的春水,即使是他打断了别人的说话,倒让人丝毫升不起怨怼之意。 “唉,好嘞!——”关与君远远地朝他摇着手,钻进船舱收拾东西。 寒隐初脑子里忽然就蹦出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兵法,并深觉有礼。 他倒是还忘了一路上有这么个人的存在…… 可是从小落子所站的地方,他应该是听不到他们说话才是…… 寒隐初也钻进船舱,满脸不虞地对着关与君说:“你到底带他来做什么?”
第115章 税 “自然是有大用的……” “比如?!” “您以为咱这一路以来吃的饭,都是谁做的啊?” “什么?!”寒隐初刚想逮住关与君问个明白,她倒好,直接一闪身,跟个滑不丢手的泥鳅似的,火速逃离了寒隐初长臂所能掌控的范围。 若非寒隐初对那落遥空做过调查,还真怀疑落遥空是不是给小关子下了什么蛊: 那姓落的不过是个赐了落姓的家生奴才,经历了从落家的鼎盛时期到谷底,一路从云梦颠沛流离的来京,做上了太监而已…… 嗯?他老家是湖广的?那小关子怎么会没有私心?…… 关与君确实有私心。 她曾经刺探过落哥哥的口风,他对他的老家没有丝毫抵触情绪,不认为那是个什么伤心之地。 所以她想着,倒不如自作主张,给他一个惊喜,悄悄带他回到家乡,也不用日日夜夜待在他不喜欢的深宫之中了…… 而她暂时,还不打算告诉落哥哥这一好消息;等他们湖广一行“大获全胜”之后,再来个“双喜临门”!—— 关与君一溜小跑到船的尾节处,看着划船的艄公双臂几近都要挥出残影、汗如雨下的模样,颇有不忍。 她也上前摇起桨,对着艄公说:“老人家,没事的,都快要登岸了,您不必再如此费力了,我看您这一路十分辛劳呢!……” 这厢说着,因为她的助力,原本像一尾河虾戏水、划出直线般水波的小船,忽然像水上打了个趔趄一般,水面上围绕着小船散开阵阵涟漪。 关与君讪讪地丢开桨,再次劝说道:“没关系的老人家,我们并不着急……” “可是我着急啊!”艄公急得汗水都从眼角滑落:“我紧赶慢赶,还是没在日出前将诸位送上岸啊……” “这又有什么啊,我们本来也没要求那时候登岸啊……” “咚!——”伴随着船体的一声轻震,她知晓他们应该是要登岸了。 关与君这就给艄公掏钱,回身就看见寒隐初,还是依旧选择第一个跨出船体,身形气度依旧渊渟岳峙,如果忽略他不能走直线的话。 实在是太奇怪了,那艄公急急忙忙收了钱,点都不点一下,也不上岸略做修整,只一味赶着关与君他们,长篙一撑,让略略离水不过半刻的船体,继续回到洞庭湖的怀抱中去。 临了还不忘嘱咐关与君:“小公子,快些走吧!赶紧离开这码头,不要被人看出来你们是登岸来此的!——” 仍旧头昏脑涨的寒隐初都听出了不对劲:“你们来岳阳,明明都是走水路比走陆路多吧?为何还要否认呢?……” 话音未落,原本他们以为坐在周边摊子上吃早饭的几个黑胖汉子,一把抄起摆放在他们周围折断的竹篙,团团围住了关与君三人。 在那篙头上还有一只尚自挂有绿苔的铁尖,正直勾勾地朝着他们的眼睛,发出常年居于湖底的、幽绿的、令人不适的暗芒。 寒隐初下意识地就攥住胆敢伸到他三尺之内的利刃,顺势一抽,那竹篙宛如插了翅膀的蜻蜓一般,直直飞进水中; 那原本攥住竹篙的黑汉子,随着那竹篙脱手而去时发出一声“啊!——”的惨叫,紧接着抬起鲜血淋漓的双手,去吹着上面被竹刺挂出的道道血痕。 那人剩下的同伙们,纷纷下意识地后退一步。 关与君看着他们摆在原处的佩刀,束在腰间但却没完全穿上的官差制服,便明了了他们的身份。 她主动走上前去,半弓起身子,谄媚地搓着手:“几位差爷有什么吩咐?那是我家公子,娇贵惯了,不懂事……” “哼!——”领头的那个刚想抽刀,看关与君还算上道,一把将佩刀又插了回去:“听你口音,约莫是外乡人吧!——” “对对,差爷猜的可是一点不错,公子来岳阳游学,想去看看传闻中的岳阳楼……” 领头的那个自顾地坐上属下搬在其身后的长条凳,自以为潇洒无比地一脚踩了上去。 “‘不知者不怪’,也是那老头,忒没规矩,都不跟外乡人说明白,坐船还要交税的道理……” 艄公没有划多远,就被如狼似虎的黑汉子一下子跳到了船上,引起船体剧烈的震荡之后,艄公像被老鹰捉住的小鸡一般,一把扔到了岸上。 老人家一路摇橹而来都没有沾湿的裤脚,如今下半身直接浸到了水中,双手直接磕到了台阶沿上,可纵是如此也没来得及拾掇一下狼狈的自己,就被人揪着后衣领推搡到了他们跟前。 寒隐初一把扶住了艄公,冷而无瑕的面庞上在日光之下似乎是融化了些许,说道:“老人家,您没事吧?!——” 关与君看得十分火大:“不就是缴税嘛,你们把船家提溜上来做什么?” “你们坐船缴税,他个拉客的就不缴吗?——” 什么???!!! 在一瞬间,关与君甚至都觉得自己是耳背了,同一名目还能对买家、卖家一同征税?! 她“猥琐发育”的信条霎时就被冲到九霄云外:“大雍律哪条规定了,坐个船还得缴税?退一万步讲,交就交吧,为什么还要交两份?” “切~你们坐船渡的是岳州孟氏家的水湾儿,还想白渡了不成?” 那长条凳子上的领头,一边用穿着草鞋且露出了两个脚趾头的臭脚对着他们,一边用大如蒲扇的手给自己扇着风,稳稳当当地拦住关与君他们的去路。 寒隐初对离他最近的那只臭脚视而不见,面庞薄红,爆出了被人打了一巴掌那般的愠怒。 他刚刚在关与君面前信誓旦旦地说这洞庭为他所有,如今这么快就被打脸了?!那岳州孟氏算什么东西?!—— 关与君丝毫没联想到寒隐初的心路历程,她又露出了那股明明是要使坏却又天真无比的神情: “税是交给国家的。既然八百里洞庭是岳州孟氏的私产,那凭什么要求往来百姓交‘税’呢?”
第116章 前狼后虎 “你管那叫什么?!你坐了船从人家的水面上过,即使是叫‘过河费’,你也得照交不误!” 关与君睨着他们几乎辨不出本来样貌的差服,问道:“敢问诸位差爷是‘河泊所’的吗?” 领头的那个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施施然地站起身:“算你小子识相!既然知道爷们儿都是什么身份,那就别那么多废话了!——” 行,不就是“过路费”嘛! 关与君拿出钱袋,掏出十文钱:“喏!那位船家的‘税’,我们也一并付了!——” 莫说是领头,他身旁一个五大三粗的喽啰,直接一扬手,将关与君手中的十文钱,一下打散到地上:“你打发叫花子呢!” 落遥空在那人扬手的时候以为他要打关与君,直接拉住了关与君将她扯得后退了三步。 关与君顿时就气笑了:“大雍朝律,什么税都只是‘三十税一’!且永不会涨;我们三个人坐船,不过一共才花了九十文,给你十文钱,算是船家的,你们岂不是还赚了吗?!” “什么‘三十税一’,我说是‘三税一’,你不给的话,别怪爷们儿动手了!……” 领头的那个似乎是丧失了耐心,将关与君他们三人带船家团团围住。 有些人,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关与君知道,传统“打脸”的装逼艺能该出场了:来人,放寒隐初!—— 她这厢刚把地方给寒隐初让出来,好让他待会大杀四方;远方忽然传来“隆隆隆——”的脚踏青石板路的奔跑之音,几个灰头土脸的大男人,拼了命地往渡口这边跑。 “哎~你们这是……”方才要收“过河费”的那个领头,迈出一步想要拦着他们,冲来的那几个人一把推开了那个领头:“没功夫解释了!——” 然后跑来的那几个人,火速分散开了跳上了停靠在岸边的零星几艘渡船,其中一艘,就是关与君他们来时所乘。 “快滑,快滑!——”跳上船的那些人,拼命催促着船家快点滑,活像身后有鬼在撵。 关与君和寒隐初对视一眼,感觉重要人证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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