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你娘的!——”另一个衙役笑着捶了同伴的胸膛一下:“骆公子那事是玄乎了点,所以才传的这么广;可是知县大人这事,才是事关所有百姓的粮食口袋呢!——” 一开始的衙役撇撇嘴:“要不赌一下?看哪件事的热度更大?” “谁有这闲工夫,咱们还是抓紧时间安稳当差吧!要不然看岳大人能不能撸了你我……” “呵呵,他哪有这能耐!……” 那两个差役远远走后,附近摆摊的百姓们才纷纷围上去,眯着眼睛看城墙上的字。 可是奈何字太多,有许多识字不全的不能完全理解,一个卖油的阿翁实在是扛不住了,他轻轻拍了拍身边头戴斗笠,一身粗布麻服的高个青年,仰视着他并不清晰的脸孔,问道:“小伙子,上面都写了些什么呀?!——” 那男子听声音很是年轻,而且听出了声音之中的几分满意之情:“老人家,这是一份《通告》……” “啥叫《通告》?”卖油老翁一脸懵逼。 有见多识广、闯南走北的商贩站出来刷着存在感:“这大家伙就不知道了吧!朝廷现在就用这种形式写奏章呢!有时候一些大事需要晓谕天下,就用叫什么……额、《公告》! 像这种小范围内周知的事项,就得用《通告》……” “哦……我想起来了,前段时间大赦天下,不就是用的《公告》嘛……” “对咯!您老真是人老心不老,理解地很快呢!……” 卖油老翁继续说道:“可是……这份《通告》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啊……” “额……”识字也不多的商贩哑住了。 “我来给大家念念吧!——”最后还是一开始卖油老翁问的那个斗笠青年,自告奋勇地给念着告示上密密麻麻的字迹: 岳阳县地处湘北,西揽洞庭,北扼长江,为“湖广熟而天下足”的产量大县,物产丰饶,不胜枚举…… 可近年来风调雨顺,粮食却每每欠收,连带湖广军士的口粮都需向邻县挪借,士绅世家更无一人挺身而出; 今本知县忽然接到上谕,瓦剌又在北境蠢蠢欲动,需做战续准备及时囤积粮草,我等百姓更应军民一心,相知相恤,共同抵御外侮。 况且,设兵用以卫民,缴纳赋税以养兵,古今同理。汝等藉兵丁之力以保疆土,安能忍心坐视其忍饥挨饿,却没有一丝恻隐之心? 听闻某一边境小县急公好义,纷纷如数缴纳钱粮,甚至捐出盈余米粮来供养前线,仅自留少数口粮誓与前线战士共存亡;小县尚且如此,而我岳阳大县却还蒙临县挪借口粮,实在是自愧弗如! 挪借米粮虽解得了一时军备所需粮食的燃眉之急,但不代表大家的拖欠粮米可以不缴,难道一定要等衙役上门催征,诸位再落个负隅顽抗的抗税之名吗?届时不仅岳阳县面上无光,诸位也会背负骂名。 是否选择身负骂名,还请各位思之慎之。 本官上任月旬有余,知晓本县征收粮米每石的损耗为一斗,甚至于此等损耗再寻常不过;可是今上宅心仁厚,特命我等不许盘剥百姓,所以本知县特从宽处理: 凡本县百姓缴纳本年粮米,一斗只收损耗五合,每石只收损耗米五升;纳旧年米粮,一斗仅收损耗三合,每石收损耗三升。此举只为收取足够供应粮道、养廉以及所需消耗费用,本知县分毫不染。 诸位当体谅本知县“减耗”的为民之心,将应纳新旧粮米,全数缴纳完成,这样不仅军营将士能享饱食之乐,本知县亦十分感谢士绅百姓之恩赐。 可倘若汝等依旧不通情理,不能明辨是非,仍旧抗缴钱粮,本知县自当照旧按照一斗的损耗征收,惟有严刑峻法,才能对付得了汝等顽劣士绅百姓。 诸位切莫以为汝等是在这对抗本官,其实你们是在与“朝廷法度”相对抗! 举人、贡生、监生、生员,皆受百姓所仰望,可却偏偏带头拖欠钱粮,抗缴拒捐,所受惩罚自当比普通百姓更重;本知县知道,诸位百姓抗缴钱粮的畏惧在于那等豪强土棍、土司衙役,本知县在此跟诸位承诺:一视同仁,绝不姑息! 如不按期缴纳米粮,仕绅则呈文参奏弹劾,举人、生员则提请学道褫夺功名;奸棍、蠹役,则依律法囚禁,刁顽者立即杖毙!而其名下应缴纳之粮米,即使家破身亡,亦要如数追缴,切莫到时将后悔莫及矣! 本官愚钝,忝居知县高位,有移风易俗教化人心之责,与士绅百姓痛痒相关、休戚相共;本县愿为百姓谋安居乐业,立淳朴良善之风。 缴赋纳粮,乃分所当为之事,本县并非有意苛求百姓。难道汝等皆是木石心肠,不肯稍听本知县良言相劝吗? 汝等士绅百姓,请试着于深夜或黎明之时仔细思量,必能体谅本县爱民、护民之心,不负本县殷殷期望,本县在此感激不尽,翘首以盼…… 斗笠下的寒隐初念完,心下稍霁,岳奇还是有点本事的,知道拿北境的事儿说事, 实际上他这么说也无可厚非,毕竟北境大冲突没有,小冲突不断,时常会有点流血事件的发生。他这么说,倒也不为过…… 而且还对不愿交钱纳粮的百姓们晓以大义,将真正坏事的士绅和蠹吏摆在明面上……
第135章 君山 自从那日他解决掉两个登岸来生擒他们的两个打手后,火速从船只登岸相反的方向跳了下去。 幸得月黑风高、水雾沉沉,那些擅长泅水游泳的浪里白条们才没找到他; 但同样的,逃出他们的围追堵截,也几乎要了他寒隐初的半条命。 他没有告诉过关与君:他是会泅水的。但是对这些长江边、洞庭湖上长大的人来说,他所会的泅水,也不过只是皮毛而已。 所以等到他在水中漂浮半宿几乎力竭时,才终于在黎明破晓之时悄悄上了一艘不大不小的打渔船用以休憩。 可是拜岸上那些蠹吏所赐,渔民们大多不敢上岸,甚至不惜远远跑去邻近的嘉鱼县和华容县卖点水产、在长江上做摆渡船; 可是岸上终归还是有一个家,许多人甚至一连十几日都宁愿漂在湖上。 就这样,岳阳县应缴的钱粮收得起来才怪呢!—— 而且就因为那些吸血鬼的缘故,他居然在洞庭湖上漂泊了整整三日才登岸,天知道他在船上躲躲藏藏三日有多难熬! 况且也还算他运气好了,这艘船三天就上了岸,否则时运不好,三十日都有可能! 时而还要下到水里隐藏自身的寒隐初,在这三日里简直越想越气,暗暗发誓要将这“梦落镜湖”四家从湖广的地界上铲出去!…… 好不容易上了岳阳的岸,换下了那身都要臭了的行头,寒隐初就看到了登出来的《通告》,心里暗暗点头,岳奇学聪明了…… 寒隐初压低了斗笠:该走了,是时候去找小关子了,不若就从他们那次被压上岸后去的那个府邸先开始?…… 可是说不纠结那也是假的,这样委实太过于大海捞针了;而且骆家家主,那个叫骆万仪的女人,知晓他们去过那处岸上的宅邸,多半是不会再把人放在那了…… 现在整个岳阳县,说不定就布下了天罗地网,只等自己暴露。 所以他现在去找下落不明的关与君是下下策,可是他又能去哪呢?—— 湖广左布政使太蠢了,那晚差点让人当了筏子;岳奇倒是可以,但是他势单力孤;至于肖锋,还在找自己的路上…… 寒隐初心里排除了一个又一个地点之后,被挤到自己眼前那人的发髻夺取了所有视线。 那人的头发束得扁扁,倒好似一只乌龟的形状,更有趣的是,那斜斜插着的发簪,簪头也竟然雕刻成了一只乌龟。 落遥空直接懵住了,难道柳毅不是洞庭湖的保护神,乌龟才是?—— 不对不对,好像有什么东西不太对劲……他方才是听人说,是骆家有个少爷,在供奉乌龟的吧?—— 寒隐初心里不知拐了几个弯,拍了拍前面那人的肩膀:“敢问这位兄台,可也是学那骆家公子?祈求赌运亨通?” 那大哥转过身来,仿佛找了知音一般:“现在这岳阳县中谁人不是这么干啊!可是我的破手气,还是一如既往的烂呢!倒是人家那骆公子,手气就没衰下去过,人家赌坊现在几乎都不让他进了呢……” 骆…… 寒隐初勾唇一笑:“其实想来供奉这龟也并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供奉的人多了,龟神想必也不知道该护佑哪个才好了……” “你这小兄弟,年纪不大说话倒是在理!问题就在于我也想供奉‘君山金龟’啊!” 那大哥摸了摸头顶的小乌龟,不无叹息地说道:“可是这是君山的特产啊,直接被骆家垄断,如今更是被炒出天价,哪有那么容易请一只……” 君山。 寒隐初笑得更开心了,“只是小弟不知,供奉一只龟,即使是只金龟,这算是什么名堂?”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那大哥一脸八卦的神色:“我也是听我表妹婆婆家的邻居的二大爷说的……”周围不少人纷纷在通告下挤着,生怕错漏了一丝有用的讯息。 “他们说啊,骆少爷请金龟,实际上是为了对附身在他身上赌鬼起到‘瓮中捉鳖’的作用……” 瓮中捉鳖。寒隐初来来回回嚼着这四个字,那日和关与君的对话似乎又浮现在耳际,心里的肯定又增上了三分。 “哈哈哈哈!”有路人大笑着:“那怎么还起了反面作用呢?” “切~你懂什么,说不定那赌鬼的手气就是差得很,把他封住了,人家骆少爷才如此‘得心应手’的呢?……” “哈哈哈哈,去你娘的~” 众人留在原地吵吵嚷嚷,话题越来越离谱,却丝毫没有意识到一开始挑起话题的年轻人早已不知去向。 寒隐初知晓关与君在哪里了,不过他要在去救关与君之前,先去另一个地方。 *** 胡公子顺着楼梯往下走,不住地回头看着醉处温柔乡、和一个寓奴你侬我侬的骆遥远。 他斜倚在栏杆上,双手环胸:“远儿哥,‘温柔乡,英雄冢’啊!你可千万别因为美人忘了大事……” 骆遥远把头搁在姑娘的肩膀着,感觉骨头都酥了,丝毫都不想再听到胡公子聒噪的声音。 “还能有什么大事?咱们去赌场啊!……” 骆遥远打了个哈欠:“不去了不去了,总赢也没什么意思;况且我这的钱还够用,不够再去……” 胡公子气的一跺脚:“你知道你什么时候手气不好啊?!还不得赶紧趁着知道能赢的时候多赢点……” 他这么一说,骆遥远倒是来了脾气:“嘿!老子就不去了呢!谁爱去谁去……”说完,骆遥远搂着身旁的姑娘香了一个,又脚步虚浮地走回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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