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过来一瞧:“可不是?每年用粮仓之前,都是要好好的收拾一番的,就是这些还有老鼠什么的……不过,今年好像更严重一些。” 徐清麦站起来,长舒了口气,语气都变得轻松了起来:“我知道他们是什么病了。” 不是时疫,太好了。 果然,那几个人的回答印证了她的想法:“可能是因为雨水多,今年仓库的确是发霉得厉害,我们在里面呛了半天才收拾好。” 有聪明的人已经想到了,急着问:“太医,我们的病不会是和这个有关系吧?” 徐清麦颔首道:“八九不离十。” 他们的密不透风的室内清除霉菌,结果大量的霉菌通过呼吸道进入到了肺部,从而引起了肺部的炎症,也被称为霉菌性肺炎。这种肺炎通常发生在潮湿的南方,但偏偏白家乡这一带的气候却和整个偏干燥的西北不同,今年尤其雨水多,便最终导致了这样的结果。 里正和那几人没想到只是因为一次收拾粮仓就让自己染上这样的重病,一时之间面面相觑。 “家里其实也不能太潮湿,看到霉菌要及时的清除……”徐清麦叮嘱道,但一想到他们的居住条件后也不由得顿了一下,“然后,粮仓这样的地方最好在潮湿的时候能烘烤一下,粮食若是沾上了霉菌吃了后对人身体也不好。” 里正着急问:“那他们的病,可能治好?” “我开点药吧。”徐清麦沉吟一下。 霉菌性肺炎需要大量的抗生素,这段时间她已经回血了一部分积分,可以在商城换上一些。只不过,却也不一定能够他们的量…… 徐清麦心中喟叹一声,也只能暂且如此了。 她又开了一个养阴润肺的汤方交给了他们:“按照这个去抓药,吃满一个疗程后再看看。若是后续还有问题,可以来长安悲田院找我。” 那几人接过去,脸上的表情十分惶恐。 徐清麦看了后不忍:“这样吧,到时候如果有更好的方子,我会派人送过来。” 她决定回去后和巢明、钱浏阳等人讨论一下这几人的病症,再写信给孙道长看看。对于汤方,她掌握得实在是太少,按照后世的讲法就是大路货,治个伤风感冒可以,遇上这样的重疾就不行了。若是换了这几位对症下药,说不定也能达到根除的效果。 徐清麦甚至打算到时候自费请这些人来复诊,看看恢复情况,这必然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可以作为经典教学素材的案例。 几人自然感激无比,迸出泪来。 待到搞定完这件事,又看了几个案例,帮几个村民处理了溃烂的伤口之后,他们便回到了鄠县。 莫惊春等人看到她们之后终于放下心来:“你们若是还不回,我们就要去那边找了。” 他们提心吊胆一个晚上。 刘若贤叽叽喳喳的将白家乡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众人,听得他们一惊一乍的,然后又痛心于自己没有在场,没看到老师是如何如破案一样最终做出诊断的。 徐清麦从药箱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玻璃器皿,这是之前江南送过来,她随手抓了两个带过来。现在这里面放了一小块她从粮仓里挖出来的墙角土,上面就有青灰色的霉菌。 “看,遇到这种霉菌离远一点,千万不要想着去闻一闻,嗅一嗅。不然它的菌丝就会遍布你的气管和肺部,甚至在里面进行发育,从而形成结节和溃疡……” 大家看着那常见的青灰色霉菌,仿佛在看着一个小小的恶魔。 侯远道是从江南过来的:“这样的东西,江南可太常见了。” 高禹好奇问他:“那你见过类似的症状吗?” “自然见过这样的病症。”侯远道苦笑一声,“只是那时候并不知是吸入霉菌引起的,往往结果并不太好。” 刘若贤忍不住问:“老师,这就是细菌吗?” “它属于真菌,不是细菌。”真菌是真核类生物,细菌是原核细胞生物。徐清麦回忆自己的生物学和病理学,“不过它们对人体的感染路径倒是差不多的。无非是通过呼吸道、口腔、黏膜接触等等途径侵入和寄生在人体。” 徐清麦索性给他们上了一节课。 学生们对于她的“细菌与病毒”理论已经不陌生了,只是还从未亲眼见过这个,只能靠想象,未免会觉得有些遗憾。 徐清麦指了指自己的那个玻璃器皿:“再等等吧,或许不久后就会有显微镜了,我们就能看到这些小东西了。” 也不知道孙道长他们有没有做出显微镜来? “好了,其他村的情况怎么样?”她转换话题,笑意盈盈地问另外几位学生,“都遇到了什么病例,是怎么处理的?” 几位学生立刻精神一振,开始你一言我一语的讲述自己的遭遇。 徐清麦默默点了点头,很好,看来没被糟糕的环境给吓住,还能保持住自己的热情,这就是义诊的意义所在啊。 白家乡的耆老和几位里正们对于之前误解了徐清麦等人感到很愧疚。 “娘咧,太医们免费来给咱们看诊,结果就让他们住那么个破地方,传出来还以为咱们白家乡不厚道呢!” “就是,都怪你,我都说了人家是真的来义诊的,结果你咋说的?” “咋就怨我一个了?合着你们那天都没发言是吧?” “行了行了,都给我闭嘴吧!”耆老顿了顿手里的拐杖,“还是赶紧想想到底要怎么报答贵人吧!” 他之前原本想要好好的招待太医们的,结果第二天他们根本没给机会,直接带了人就去到了下面的乡村里,让耆老十分错愕,然后更愧疚了。 然后这几天,他们一直都待在那几个村里,尤其是那位徐太医,每个村都跑了一遍。昨晚终于回来了,说是义诊终于结束了。 耆老很高兴。 这一次,他一定要太医们感受一下白家乡人的热情! 耆老和里正们决定请太医们明日好好吃一顿,请上本地远近闻名的大厨,再请上本地最有名的百戏班子,好好的放松休息一下。但等到第二日早晨的时候,下人却匆匆赶过来。 “阿郎!太医们已经走了,走了呀!” 耆老一下子就坐起来了:“什么?怎么就忽然走了!” “善堂的人过来说的,说一大早太医们就收拾好了行囊,这会儿估计都走好远了!” 耆老急了:“走走走,去追!” 但等到一行人骑着驴到了官道上,却只能看到滚滚的烟尘。对方骑的是马,他们的驴和牛怎么能赶得上? 耆老热泪盈眶,下了驴,对着徐清麦她们离开的方向深深地拜了下来: “大医啊!白家乡的父老谢过大医!” 里正们和乡里一些跟过来的百姓也拜了下来:“白家乡的父老谢过大医!” 他们的声音回荡在这一片荒野上。 骑着马的徐清麦忽然停了下来,远远的望回去。 杨中郎将问道:“怎么了?” “无事,只是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徐清麦不以为意地笑一笑,勒转马头继续朝着鄠县的方向驶去,“走吧!也不知道他们都回去了没有?” 他们一路没怎么停歇,终于在快落日的时候回到了鄠县外的营地里。 “徐太医回来了!” “徐太医!” 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两三队去到其他乡镇的队伍已经回来了,但应该也是刚到,此刻看到她归来都欣喜非常。沉寂了几天的营帐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一行人自去整顿收拾,在村子里待了那么几天,如今见到这个原本还带点嫌弃的营地都觉得亲切了起来,恍惚间甚至有些热泪盈眶了。 徐清麦好笑道:“行了,别做出这样的表情来。接下来两日让你们轻松一下,大家分批去鄠县里面好好洗漱一番吧,再吃点好的。” 正好他们也要在此等候其他几个还没回来的队伍。 徐清麦自己倒没去——不是她自作多情,她自忖现在她这张脸在鄠县应该还挺出名的,可别又遭遇围堵,还是老老实实地待在营地里吧。 她在营地里过了相对比较清闲的一天。 先是检查了一下阿黎的伤口:“还不错,行了,可以回家了。回去后三个月内不能有房事,不能干重活,不然伤口裂开了就更麻烦了。” 当时考虑到自己不会在鄠县待太久,她用的都是从系统里兑换出来的可吸收手术线。 阿黎和他的夫君千恩万谢的出来了。 阿软和郭敏君这几日一直在照顾她,也算是有点感情了,便送他们出去。 “你想好了日后怎么办吗?”阿软小声问阿黎。 阿黎握着丈夫的手,坚定地点了点头:“回去后我们就会分家,放心吧,这次我们都想好了。” 她原本性格是有些懦弱的,包括她的丈夫也是,所以才会婆母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敢反抗。但这几日在营帐里住着,看着那些同样是女子的护理生们处事利索,有的还可以独当一面,阿黎觉得自己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 为什么她不可以呢? 不求可以像她们一样,但只要再大胆一点,坚定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过得比之前要好一点? 她的丈夫似乎也想通了。 失去的那个孩子对他打击很大。 回来后,徐清麦问她:“送出去了?” 阿软点了点头,显然有些惆怅,像是送走了自己的一个朋友。 徐清麦摸了摸她的头,语重心长道:“以后你在悲田院里,会遇到很多的病人,可能有比她更招人喜欢的,比她还惨的。阿软,工作中切忌投入太多自己的私人感情。” 阿软和身边的郭敏君有些懵懂,但都点了点头。 徐清麦笑了笑:“没事,以后见多了就好了。” 不过,她心中唏嘘不已:话是这样说,但人心是肉长的,纵然最后会因为司空见惯而长出一层茧,要做到完全不共情谈何容易呢? 处理了营帐里的所有病患,徐清麦打算眯一会儿,顺便去系统空间里转一转复盘一下这次义诊的收获。 空间里,她面无表情地略过了依然少少的积分,然后将视线停留在了知名度上面。很好,知名度已经从之前的75%涨到了现在的79%。 义诊还是有点用的。 就是,系统你个抠货,就不能涨到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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