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允守琅这回任性罢。” 沈盈息看向他,“何必执迷当初。” 但她也不再多说,迈步走向望天楼。 守琅落她一步,脸颊笑意加深。 师尊便是这样,不喜纠缠,只要向她言明自己的要求,依她性子,一次拒绝后绝无二次。 这是她的宽容,也是她的漠然。 但是没关系。 守琅温柔而笑,随着沈盈息进入望天楼中。 别人求还求不得呢。 而他守琅得到了。 ——便是从她那儿得到些自以为是的宽容,他也觉得十分甜蜜。 沈盈息甫一进入望天楼,便觉身子穿过了一层柔润纯净的灵力波。 她垂眸一望,轻松将这渡劫期大能的阵法看透。 这布阵人倒是很大的手笔,阵眼不仅用件上古灵器压着,大阵之内还布了数百个小阵法。 概有保护楼内人之意,却也有识别进出此楼身份的作用。 她随手拨弄了下,便踏入门内。 楼内先走近两个男女修士,是楼内侍从。 二人看见沈盈息和守琅两个金丹修士,先上前掐子午诀施礼,而后将楼内空座空房全放在一张灵笺上,展示给二人看。 “二位道友,您有何需求?” 守琅上前一步,吩咐仔细,最终定下了摘星六号房。 那两个修士离去,沈盈息侧眸一望,望天楼大厅里数张桌子,张张都设有阵法。 此阵法起一个保护桌内人隐私的作用,阵法内的人看得见外面人,外面人却看不见里。 不及再看,又走来一个少女,引着沈盈息与守琅踏入右近的阵法。 阵荧一亮,再看去,已到了一间布设精致的房间内。 东海蛟珠将此间照得通明,雕画檀木桌椅、鲛纱落帐、玉髓冰枕……样样奢物光华流转,十分耀目。 沈盈息纵览完毕,便失了兴趣,坐到临窗桌前,支开窗户往外望。 从这里可以看见天灵台上的数千根灵柱,根根矗立威严,好不气势。 城主府便在天灵台一侧,将灵力灌入双目,可以清晰看见府前看卫府门的两个修士,俱是渡劫前期的修为。 守琅走到沈盈息对面坐下,为二人倒了两杯上好寸心酿,“师尊,您请。” 沈盈息早已闻到醇香酒味,她仍旧望着城主府,不回头地问道:“这是何酒?有梨花蜜么?” 守琅一愣,而后笑道:“奇了,师尊竟闻得出来?” 他将那精巧酒壶放下,解释道:“此酒名为寸心酿,是药宗一嫡系弟子为纪念其妻而酿的。” 指腹抚过酒壶上的白玉梨花浮雕,栩栩如生的花瓣之下,竖着两个精致小篆,正是“纪得”二字。 守琅指尖掠过那两小字,道:“不知是其妻爱梨,还是他喜欢。但其妻尤厌苦味倒是众人皆知,是以这酒内会添梨花蜜。药宗现有一方十里梨林,由灵力供养,四季花开不败,如雪纷纷。” 守琅轻叹一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怜悯:“只不过他的这位爱妻……似乎已死了近五百年了,此人五百年来寻寻觅觅,从未放弃寻找复活之法。” 话至此处,守琅抬眸,绿眸凝视着沈盈息的侧脸。 他望着面前这张思念百年的面容,轻声道:“生死不相见,日日寻觅不敢弃,那种感受当真是……” 如坠深渊。 沈盈息唔了声,听完守琅的话,神识里陡然闪过一丝记忆,但记忆很快掠过,再寻不见。 她似乎对寸心酿没有兴致了,目光专注地看向城主府大门。 她忽然间看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眯起眸子,竟而发现是进门时最初看见的修士。 两个修士进府后,又极快地离开了。 沈盈息望着他们二人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神微凝。 二人离去不久,城主府突然升出一道坚厚阵法,其法阵之强,连沈盈息都轻易窥看不得。 若是强行去看,只怕会惊动府中人。 能避开她的神识,这般实力,除了城主府主人再无旁人了。 沈盈息抬手关了窗,转过头看向守琅,蹙眉问道:“我曾经与随其常结过仇吗?” 守琅怔然片刻,似在回忆,回忆完毕,摇了摇头,“据我所知并没有。” “不过您倒时常去卦宗。” “比起旁人,您与卦宗的宣立仙子算是交往甚密。不闭关的时候,您每年都会前往卦宗寻她同游。之后却不知因何缘故,您甚少再去卦宗,宣立仙子对外也不说缘由,众说纷纭。我当时已进合欢宗,是以只知这些。” 沈盈息抿唇,“我们身份暴露了,先走。” 守琅不知其意,但他很乖顺地点头,起身打开阵法,与沈盈息一同回到楼下。 会账完毕,二人并肩往楼外走。 方跨出门槛,便迎面撞上那两个从城主府出来的修士。 沈盈息牵住守琅手掌,立即聚起灵力。 “阿息,何处去?” 一道极清冷的男声突兀传来。 声音很好听,令人想到翠竹上积雪滑落,和初春溪水半化的碎冰相碰。 那道声音传出的刹那,周围的灵力陡然暴涨,空中似乎正卷着一场无形的风雪,连带着不知寒热的修士都感到身上有了几分寒意。 半步飞升后期修为。 根基够厚。 沈盈息蹙眉,将护佑她的守琅从前面拉到身侧。 以守琅现在的修为,敌不过此人。 她迎上前去,那望天楼的两个修士已然跪倒,伏在地上不敢抬起双眼。 “何人传声?” 沈盈息并起剑指,剑意化为有形白光,直冲前方而去。 “……” 那声音的主人沉寂下来。 沈盈息的剑意在前方顿了片刻,转而被对方以力消弭。 前去试探的剑意被对方化解,沈盈息在他使出灵力的刹那,眸光一凛,第二道剑光直冲背后而去。 “呵。” 一道轻笑。 带着冰雪似的冷意。 一缕清冽冷香从身后浮向鼻端,沈盈息侧身,眼睫抬起。 入目是一片冰蓝,来人身形修长,一袭冰蓝长裳,腰间一条白绦,系在劲瘦的腰间。 他有头如雪长发,不束不绾,雪缎般柔滑地顺在肩背之后。 发尾长过腰窝,如披雪氅在身。 沈盈息抬眸,一张绝世姿容便现在眼前。 那张丰华雪容之上,一双紫眸尤其耀眼。 琉璃般美丽,却又让人看不透。 这张面容如此陌生。 但沈盈息却下意识道:“随其常?” 随其常敛下双眸,眼神寂寂,但的确实实在在地在看着她。 颜色较淡的薄唇微启,语气淡淡,“阿息啊,你现在知道了吗?” 沈盈息望着他浅淡的紫眸,心底有丝怪异,“知道什么?” “……果然……” 不知悔改。 一道极清的叹息从那张薄唇中溢出,男人清冷如仙的丰容竟然显出一瞬的阴冷。 沈盈息蹙眉,身形遽然一闪,避开一道明黄光华。 她站定后侧回面旁,蹙眉看向随其常。 ——他们绝对结了仇。 “随宗主这是何意!?” 守琅见状,冲上前来,祭出长剑对着随其常,素来温柔多情的绿眸此刻冰冷而防备。 随其常淡淡地瞥了守琅一眼,眸子里一丝情绪都无,看守琅像看蝼蚁。 他将眼神重新投向沈盈息,眼中才有了实意的情绪。 他缓缓对她抬起手腕,衣袖下垂,露出一截赛雪手腕,同时向沈盈息展现出他手中所执之剑。 方才那道明黄光华便由此剑施出。 沈盈息视线一径落在他手中剑,便怔了下。 那是柄粗糙简陋的木剑,没有光滑的剑身,也没有精美的饰纹,朴素粗劣到不像一柄剑。 随其常玉白的手指正执着这柄粗劣到可笑的玩意,美丑对比鲜明。 沈盈息抬眸,定定地看向随其常,“你怎么做到的?” 这是她的剑。 无名之剑,甚至连剑穗也没有。 她从凡间带上来的丑物,陪她修了五百年的大道。 她当初明明看见此剑在天雷中被烧成一截焦炭,如今竟能完好无损地出现在她面前? 随其常见其惊异,缓缓的扯了下唇角,玉立人前,仙姿凛然不可侵犯。 便是顶着这幅仙容,他却用近乎刻薄的言语,对她说道:“阿息,你还是这么无知。” “简直,蠢透了。” 沈盈息倒没动怒。 守琅已绿眸生冷,一柄长剑骤然游龙般刺向随其常。 修真界修为差异何其残酷。 即便守琅和随其常只差个大境界,但守琅这记杀招落到随其常面前,却还是如泥牛入海,顷刻间化形不见。 随其常将看蝼蚁的目光看向守琅。 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手腕一转,木剑剑尖霎时冲出一丝冰蓝光线,直冲守琅面门而去。 他竟然当众要对守琅下杀手?! 那道冰蓝光线即将冲上面门之际,守琅咬牙撑起剑柄,意欲做螳螂挡车的反抗。 一道雪光撷裹风雷之声,凌风而上,包裹住冰蓝光线,强势止住了随其常的杀势。 ——沈盈息的剑意! 守琅被沈盈息一把拉至身后,她话不多说,剑指一扫迅速给他结了层灵罩。 同时,她右手腕一翻,扭过头去,看向随其常,眼神平静。 但白光却露出了与主人相反的凌厉,瞬息之间绞碎了冰蓝光线,而后竟不停留,穿过破碎蓝荧,凌空直冲随其常而去。 “……” 随其常没躲。 剑光扫过他脸侧,将他白玉般的仙容割开一道极深的血槽,鲜血随即涌出。 剑风却未曾停止,跟着扫过他耳后,将其那头绸段似的雪发削下一大截来。 雪发纷纷落地,血滴落上去,一场带着血腥味的雪中红梅图,在地上徐徐完整。 沈盈息收回剑风,眼神冷淡地瞥了眼随其常。 他可以躲,却没有躲。 脸上血槽狰狞,他却忽地展开笑靥,清冷面容陡然一笑,宛若坚冰融化,好一番春色如许。 沈盈息收回视线。 她牵住守琅的手掌,准备带他离开此处是非之地。 身后的随其常不妨再次开口。 他说:“你的剑。” 沈盈息一顿。 她折过身去,看向那神姿高砌的青年男人。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148 首页 上一页 1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