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潼柔和表情,“谢谢。” 段暄山看着她将苦涩咖啡一饮而尽,耳机仍挂在耳上,沉心静气地开始做笔记。 他喝掉另一杯咖啡,挑了距离她不远的位置,开始看新闻。 为了黎潼周末看望猫咪时拥有一个较为安静舒适的环境,段暄山会提前在她要来时,将家中狗狗们寄养给亲戚——和猫咪相比,需要定期遛,会发出响亮吠叫的狗狗显然不适合备考人群。 他考虑得很好。黎潼来时往往需要撸猫释放压力,乖巧、安静、性格讨喜,不需要人类过分关注的猫咪是优选。 黎潼感谢他提供的舒适环境。 离开淮市前,她挑了个时间,请他吃饭。饭席间,她敬了他一杯。 段暄山:“不用客气。” 他组织语言,轻声道:“毕业后,小猫们要回到你身边了。” 他脸上分明有着几分失落,低头喝着桌席饮料。 黎潼窥见他情绪间的微妙与怅然,泛着一点点的潮湿、烁亮,如萤火虫点燃漆黑,浮动着幽幽明明。不舍与留恋,在这一刻昭然显露。 两人认识已有四年。 初遇是江市寒冬雪天,他们各自抱着一怀的小猫和小狗,在宠物医院见面。 他们由猫狗结缘,此后几年,因“寄养猫咪”而频繁联络。 段暄山忙于出差工作,难以招待她上门看猫时,会直接将家中门锁密码给她,让她自由安排时间。 黎潼投桃报李。周末撸猫结束,会帮他顺带着溜狗,把迫切需要活动量的狗狗们累得嘘嘘直喘,尾巴乱摇,兴奋不已。 他们之间有着奇妙、恒定的默契。 段暄山不以年长几岁的差距,施展人生阅历上的优越,展示所谓雄性魅力与择偶优势。 年龄差距注定了彼此阅历不同。 他的认知中,这俨然有着“居高临下”的审视感。 “已工作的成年人”和“在读书的学生”。 不该是一个成年男性应有的想法。 黎潼并非毫无察觉。 她曾经好奇旁观过段暄山在与她见面后的一连串举动,最终得出结论: 他确实是个少见的、优良的成年男人。 长相好看,性情稳定。 看着样貌清冷孤高,实则有着不为人知的柔软一面。 对待猫狗,耐心充沛,满怀真诚。 对待朋友,亦是坦诚以待。 …… 话音落下,段暄山迟迟没等到回应。 他仓促紧张地抬起眼眸,撞进黎潼若有所思的视线中。 女孩年轻饱满的脸颊被餐厅暖气烘得温热,白皙健康的肤色洇着淡粉,她略一停顿,挑起其他话题。 黎潼有一双狭长冷艳的眸子,只要不主动弯起眉眼微笑,便涌动着一股厌倦世人、万物嘈杂的漠然,挑剔苛刻,刻薄冷淡。 段暄山听到她问:“你家人催你恋爱吗?” 他诚实回答:“他们暂时不催。” 黎潼:“那你愿意和我一起养猫吗?” 这一刻,她的嘴角弯起,是温柔的,笑着的模样。 他本能地要答:“好呀。” 下一刻,漂亮青年错愕地瞪圆眼睛,茫然中带着不可置信。 他鹦鹉学舌,重复道:“一起养猫?” 黎潼目不转睛地看他。 眸中浸着长久的专注,微不可查的紧张。以及,若有所思中的动容与柔和。 在商界叱咤风云,擅长解读他人表情的段暄山一动不动。 他恍惚不定,陷入凝滞。 他听到她轻声说:“段暄山,我有点喜欢你。”
第52章 段暄山凝固成一块琥珀。 他的瞳孔放大, 神情紧张,张口结舌道:“……这话本该是我说的。” 他的声线由清粼粼的悦耳到微有羞窘、坚定不移的低沉,落进黎潼耳中。 “我很喜欢你, 黎潼。” 黎潼看着他,微笑着回:“我知道。” 她勘破他的心思, 斟酌言语, 说:“但你在犹豫。” “要等到我再长大几岁吗?” 段暄山愣住, 他难掩羞赧地摸了下鼻子,垂眸看向桌面。 这是默认。 “你还在读书, ”段暄山有着近乎古板的恋爱观, “我工作很多年。” “年龄与阅历并不对等,由我主动的追求——” 他眼眸清亮,克制情绪, 解释说:“这并不公平。” 黎潼看他。 漂亮好看的男人, 单看长相, 分辨不出具体年龄。他并不爱笑,只在私下场合里,对着猫狗说过“咪咪”“招财”,胡言乱语着“可爱咪宝”“可爱狗宝”这类的话。 黎潼觉得他很可爱。 认真解释时,那双瞳孔微微放大,璀璨宝石般熠熠生辉。 “我本想等到你正式毕业、开始工作后。” “再提追求的事。” 他生涩地说完, 一时相对无言。 黎潼失笑。 她戏谑问:“那就当作我今天没说过这话?” 段暄山窘迫。 但他并不后悔自己方才说的话, 而是答:“我可以等到你毕业后,开始追求你吗?” 黎潼在这一刻, 有种自己被珍视的错觉——她与他对视, 然后发现,这并不是错觉。 并非社交中的“上位者”姿态, 并非人格的物化,只是他单纯觉得她应该被这样对待。 源自喜爱,源自爱慕,源自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正面情绪。 她托着脸颊,深深望着他,笑着说:“好呀。” = 公安联考的时间是应届生大四的上学期。 1月8日到1月9日,为时两天。 考试内容为:申论、公安科目笔试、行政职业能力测试。 黎潼从大三开始备考,期间看完所有视频课,重温数遍,做了不下百套题型。 备考压力大,猫咪被摸到毛发光亮,脑壳薅了千万遍,头型圆润饱满的狸花都险些被她摸成“平头咪”。 考试前一天,黎漴拨来电话,通话时长不到3分钟。 他温声问过她的备考如何,含蓄表示,自己刚好在斓市出差:“潼潼,要是有事需要哥,随时打我电话。” 黎振伟、楚朱秀的电话、微信联系方式早已屏蔽,不接收消息提示。 她厌烦黎家人不合时宜的联络。楚朱秀、黎振伟总觉得他们俩是她的生身父母,有着与生俱来的权利,自然而然地对她有着要求。 父权、母权的压迫带给黎潼的只有不适和逆反。 放在上辈子,黎潼或许要满心欢喜着捧出一颗真诚的心,渴求着父母施舍给她的爱意,殷切说“我愿意当你们的乖女儿”“只要你们爱我”。 这辈子的黎潼冷眼旁观,她给的回答冷酷粗暴:“离远点。” 楚朱秀给她发过小作文,用的是陌生号码。 开篇即是抱歉,她似是真挚愧疚,幡然醒悟。 【潼潼,妈妈错了。我本该在这之前就找到你。让她偷走你的人生,是妈妈的错。】 【我曾经怀着爱意期待你的降生,却没料到会被命运捉弄。】 【我好恨自己,好恨她……】 黎潼潦草看过几眼,浏览过前几行内容,迅速关掉,厌烦地直皱眉。 “神经病。”她犀利评价。 黎振伟没有楚朱秀情感充沛,他弥补的方式无非是在家中项目暂停,收益大减的这几年,疯狂往她账户上打钱。 ——这收益还不如黎潼在股市里挣的钱。 她嗤之以鼻,不以为意。 谁知道这是不是黎振伟怕将来公司爆雷,转移财产的手段之一? 黎漴识趣,平日里会说点与家里有关的八卦,被黎潼暂时容忍。 他也曾发过癫。 某次,深夜喝酒,哭嚎着给黎潼打电话,说自己只有一个妹妹,就是潼潼。 方业识在一旁劝他少喝点,接了电话,苦笑着想说几句话,解释黎漴目前的情况。 黎潼懒得听。 她冷笑两声,幽幽回方业识:“把他拴好,别半夜发疯烦人。” 翌日,黎漴愧疚万分地寻求她的原谅,说自己并非有意。 他足足等了几个月,终于等来黎潼将他拉出黑名单。 此后,黎漴再不敢发“清醒疯”——黎潼嘲讽地说过他,“男人三分醉,演到你自己都信了吧?” 他有苦难言。 …… 考前,黎漴的一通电话,没让黎潼心中起过波澜。 她按照自己的节奏,早睡早起。翌日,进考场前关闭手机,交给考官。 全神贯注地完成全部考题。 连续两天,笔试内容结束。 周晓晓和她分在同一个考点,两人在考试结束后碰面。 两人约了下周回校吃饭,“我妈让我请个假回去一趟,说怕我这段时间学习瘦了。” 周晓晓不好意思地挠了下脸:“让我回去养养膘。” “要不要我帮你带点东西回去?” 两人都是江市本地人,大一至今,关系一直不错。寒暑假时,只要在江市,两人都会约个时间见面吃饭,她们俩还互相介绍彼此的高中同学,扩大一波交友圈,认识了各个专业的同级大学生。 黎潼婉拒:“不用,我没什么想带的。” 周晓晓亲昵地抱了抱她。 分离时,她动作迟缓几拍,忽的,小声道:“有个大高个在看你诶。” 黎潼疑惑,她朝着周晓晓看的方向,侧身望去。 段暄山站在悬铃木下,斓市一月的风狠辣,落在他身上莫名柔和。难得的白日昼光,他的脸上印着纷至沓来、游离潋滟的叶影,衬得他唇红齿白,清朗漂亮。 周晓晓:“还是个帅哥大高个!” 她冒出惊叹。 黎潼笑眯眯地对她说:“是我的朋友。” 周晓晓:“诶?!” 她目瞪口呆着看着黎潼挥手告别,随后,大步往他的方向走去。 那个大高个帅哥,约莫有一米九的身量,穿着得体合身的冲锋衣,利落笔挺。他低头看向黎潼时,目中盈盈泛光。 像是有星星坠在他的眸中。 又像是黎潼才是那颗点亮他瞳色的星星。 周晓晓看得发愣,好半天,回过神来,兴奋得手舞足蹈,为好友的“疑似恋人”甜蜜画面,尖叫连连:“哇!” 斓市,初雪已下过几场。 地面覆着未褪未融的霜色,空气中充盈着凉意,吐息时如同吸入薄荷。 黎漴点着烟,看着不远处的段暄山、黎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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