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每当此时,看见身侧所立的云裳的身影,他又觉得,他不是一个人,他所行之事,亦是正义之事。她是无形的力量支撑,也是春季的暖风,吹走了他心上所有的负累。 两人来往越多,相互之间的了解,也就越密切,霍宁珩惊喜地发现,云裳所爱与他的诸多爱好很是相近。 比如她擅剑,某次他在庭院中使淬光之剑时,她恰好到访,站在旁边看了好久,收剑回鞘之时,转眼看到她眸中遮不住的欣赏目光,霍宁珩的胸腔,仿佛也被什么填满了一样,这一刻,再不能盈余。 云裳夸他的剑好看,他便也毫不吝啬,将剑轻轻放在她手中,任她把玩。 她开心地说,当殿下友人果然有福气,居然能摸到淬光剑,他却没有告诉她,她是除他之外,第二个拔淬光出鞘的人,他只是静静地,在旁看着她的微笑,感受着她散溢开来的喜悦,并不用说什么话,来打扰这一刻的安谧静好。 “殿下,我自小也有一柄剑,名为含英,可惜宫中不让带武器,否则我说不定可以持它来见,与殿下同舞一曲。”他听着她这般说道。 含英,真是个好名字,就和她的名字一样。 淬光,锋芒毕露,熠熠曜阳,含英,蕴华于内,冷月银霜。听起来,似乎很是相配…… 霍宁珩收回发散的思绪,对云裳微笑着说:“没关系,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可以带着它,到天下的任何一处,无人阻拦,你亦自由恣意。” 这些天,她偶看到他在阅示折子,也会随口说一些自己的见解,许多她的想法,常令他如闻清新雨露,欣然往之,新奇又巧妙,霍宁珩觉得,云裳的才华,不输任何一个人,她不应当被埋没,自由,不过是他希望她能得到的,她能得以施展这些才华的,最基本的保障。
第37章 婚酒 霍宁珩踏入绮兰殿时, 还思索着云裳今日与他传的消息——霍瑾川最近看起来不太安分,恐怕会有什么动作。 想想似乎也不意外,先前雪地那事, 怕是就为霍瑾川所记恨,后来话本事件后, 他又令人于朝堂之上弹劾了霍瑾川, 还牵连出了他与两个江南舞女的腌臜事, 被嘉宁帝所责罚训斥,若是怀恨在心,想寻机报复,倒是很有可能。 “珩儿, 这是在想什么呢?”淑妃轻柔的声音出现在了耳边。 霍宁珩回神望去,笑道:“没有想什么,母妃。” 经过这些天的调养,淑妃的气色和精神是越发好了,也不再是病恹恹的说话有气无力的样子, 嘉宁帝知晓是云裳在其中起到作用后, 特赐了她随意进出宫闱的权力,以便更加方便地为淑妃看诊。 “你刚刚肯定是想到云小姐了, 是不是, 珩儿?”淑妃看着儿子,唇角微弯。 霍宁珩闻言一顿,忽然一时无了话,这句话对也不全对,错也不全错, 他方才想的是正事,但也确实是想到云裳了。 于是他只好抿了抿唇, 紧绷着唇角:“母妃,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他不肯承认,淑妃也只是宽和地笑了笑,两人谈起了其他事情,霍宁珩依例过问淑妃的身体情况,淑妃则是问了问他最近的公务可是繁忙。 一番谈论下去,说话之人也费了不少精力,霍宁珩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该是让淑妃好好休养生息了,便预备告退。 但,临走之前,淑妃却突然叫住了他:“珩儿,有件东西,母妃一直为你存了十几年,母妃估摸着啊,也差不多快要到交到你手上的时候了。” 霍宁珩眉心微抬,有些讶异:“是何物,儿子怎么未曾听母妃说过?” 淑妃却笑了笑:“你不知道就对了,按我故乡习俗,长辈在儿女出生那日,都会珍藏一坛美酒,存至子女婚嫁当日,再启封畅饮,以祝佑新人和美幸福。” “身为母亲,我自然也为你藏了一坛,此酒名为‘相媚好’,取自前朝词人之作,意为祝祷夫妻恩爱绵长,白头偕老。待你大婚那日,我是要将它亲手交到我未来的儿媳妇手中的,封缄十载,只为这一朝开启。” 霍宁珩呆了呆,一时没有回味过淑妃话中的意思,半晌后,才道:“那怎么就到了快要交出来的时候了,母妃,您的未来儿媳如今可是连影子都寻不见呢,我到哪里去给您找。” “您要是真觉得我在您面前晃眼得烦,直说就可,没必要这样绕着弯子说我吵您清净,想着把我送出去。” “傻孩子,你在说些什么?你不懂旁人的心,如今连自己也不懂了吗?”淑妃的语气中,有轻微的无奈与叹息。 霍宁珩抬眼,和淑妃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他感觉到她温沉的眸子中,有种无形的力量,那股力量渗透到他的周身,穿过了他心灵外最坚实的屏障,令他只能待在原地,继续听完她所有的话,不能动弹。 “之前我说,云小姐是喜欢你的,你没有回答我,就那么紧赶着逃跑了,这次我若说,你也是喜欢她的,你又要如何逃避呢?” 霍宁珩感觉淑妃的目光从自己的脸上扫过,令他裸露在 外的皮肤不自觉地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感觉灵魂都在山呼海啸的呐喊中颤栗,挣扎,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全然不能发出声音,只感觉四肢僵直,立于原地。 淑妃的话,如同一根尖锐的利箭,直直地刺破了他内心之外虚伪的保护膜,让他退无可退,只能被迫正视自己的心。 “儿啊,人生苦短而充满变数,若能找到彼此相爱的真心之人,乃是一大幸事,然纵使这样,也不是所有人都有福分能将这份幸运维持到永远,但多年之后,回忆往昔,那依旧是一个最珍贵的宝藏。所以,如果有机会,把握住你所爱之人,千万不要错过,任机缘如黄沙从指间流走,而造就久远之后仍难以释怀的遗憾。” 淑妃的话,悠远又有些伤感,像是代入了她自身的某些经历,某种情绪。 “珩儿,不要为了所谓的面子,或者一时的羞怯,而畏懦不敢言,你要看清自己的心,再大胆地将它表现出来,相信你,终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霍宁珩如同迷雾中被拨醒的旅人,昏沉恍惚的思绪中陡然射进来一股亮光,他的心中好像有什么消散,又有什么落下,有一颗小小的种子慢慢开始萌芽。 临去前,他郑重地对淑妃一拜:“谢母妃提点,儿子这就去了。” 去做什么,他脑中还是有些空空的,并没有想好,他只是觉得,他此时想见到云裳,没有任何理由地,就是想见她,至于见到她以后,要说什么,要做什么,那都是后面的事了。 霍宁珩径直出宫,待宫人牵来马匹,他也不等任何人,也不要人随同护送,就那么翻身上马,踏镫扯缰,扬鞭而去,一路疾驰,为了快些见到云裳,他走的是人少的近道。 总算是到了太尉府,可门口的小厮却说云裳现下不在府上,而是去京郊的庄子上了,霍宁珩便问清了位置,当即改道而行。 他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前方的终点之上,以至于出了城门以后,都没有注意到周边有些不对劲的气息,直到一支箭羽破空而来,斜斜地擦过他的臂膀,他这才发现,周边的行道树上,早已出现了许多黑衣人。 霍宁珩拔剑出鞘,并没有太惊慌,身在此位,便是他再怎么不愿同流合污,这些年也多少碰到过这种情境,他不愿害人,伤人,但人若要伤他,他自然不会忍气吞声,束手就缚。 只希望见到云裳之时,身上的情状,不要太过狼狈。 黑衣之人有的依旧在树上举弓射箭,有的已跳下树来,持着利剑向他袭来。 霍宁珩的神色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只是微蹙着眉,躲闪,格挡着一支又一支的箭羽,同时给自己的部下发去信号。 身在险境当中,他居然还抽出了一分心神,想着布局者为何人——想必也就那几个人了,敢在天子脚下,谋刺当朝储君。 眼下的境况,虽然有些麻烦,但霍宁珩还是自信自己应当能撑到部下赶来,虽然或许不免要挂些彩,受些不大不小的伤,但——他又怎么会去死呢?不会的,他还没有来得及当面对云裳说出,他藏在心里很久,酝酿又品味,反复琢磨又修改的话呢。 最差最差的结果,也不过是他满身是血,躺在云裳怀中,明明很是虚弱,神智渐渐昏沉,却还要撑着最后一口气,对她挤出笑容,伸手抚着她垂泪的面容,柔声哄她:“不要哭。” 想到此情此景,霍宁珩居然忍不住笑了出来,他眉目轻扬,一边挥剑方遒,剑花四落,在这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的背景中,竟然令人品出了一番如玉公子的味道。 眼前的拦路者,出现在哪天都好,为何偏偏要出现在他即将要去寻云裳的时候呢? 霍宁珩一边抵挡着眼前越发猛烈的攻势,一边又漫无边际地想着这些零碎的事情。 他知忧心无用,便不如想些愉快的事情,比如——与她相关的一切。 当手腕因握剑太久而麻木,虎口也被冲击得发痛,远方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霍宁珩几乎以为这是战斗疲劳之下的错觉,但当他抬眸望去,瞳孔在瞬间缩了缩。 “殿下——”声音被拉得很长,穿过充满难闻血腥味的空气,抵达了他的耳边,依然带着轻灵的味道。 在人群之中,霍宁珩一眼就看见了云裳的脸,方才构筑起来的淡定洒脱,一下子土崩瓦解,轰然倒塌,所有的平静在这一刻纷纷破碎,飘飘扬扬吹了一地,显出他的惶恐与害怕。 云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这里如此危险,她若是因此受了伤怎么办? 被几人同时近身围攻之际,霍宁珩的心脏都没有如此地惊惶乱跳过,却在看到她的那一刻,脑中闪过无数可怕的情形。 相比于他的不安担忧,云裳面带灿烂笑意,伸臂向他挥手:“殿下,不用担心,我带着人来救你了。” 也不顾他做出如何反应,她就带着手下持剑杀了进来。 霍宁珩用手掌将剑柄握得紧紧的,握得掌心生疼,他一边奋力搏杀,越发用劲,一边难掩担心,频频向她那边回首。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55 首页 上一页 4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