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慎思没想到这层,他正在打量街边地摊上各种各样东西,有些他没有见过,不时询问高暖姐弟。半条街下来,对这个时代物产,至少对现在生活的这个地方农作物有了初步了解。这是关在家里学不来的东西。 这时他隐隐听到嘈杂的人群中有人喊高暖,他个头矮什么也瞧不见。 高暖和高昭也听见了,四周没有瞧见熟悉的人,那个呼喊声也没了。 “大概同名吧。”高暖道。 穿过大半条街,姐弟三人挤进一家酱料铺子,买了些酱料、腌菜、油。然后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沿街买东西。先是买了冬笋、白菜当季的新鲜菜。考虑到幼弟的身体需要补一补,高暖又买了二十颗鸡蛋和一升黄豆,然后买了几样干菜,最后去肉摊买了一条腊肉。 从四奶奶家借来的竹篮装得满满当当,怀中的钱却花得差不多了,只剩五十多文。这是他们姐弟接下来大半个月的伙食。 每一样都不多,但是加起来却不轻,姐弟二人用一根树棍抬着。俞慎思帮不了什么大忙,从上面拿了一把干菜抱着,虽然只有一斤左右重,也算出了一份力。 高暖心疼,想让他放下,忽而想起母亲曾教育前面两位弟弟,男孩儿将来要娶妻生子当家做主的,从小就要学会有担当。幼弟这么小就知道分担,干菜也不重,便由着他。 姐弟三人买东西没有拖拉,最先到了街南头,不一会儿村中的翠婶和儿媳过来,一个挎着小篮子,一个背着竹篓,里面都装满东西。 接着其他的村人陆陆续续回来,最后回来的是推车的桂婶一家,车上还有大半的位置空着,几位东西重的、多的便放在车上,帮忙推着。 根叔让高暖姐弟也将篮子放上去,高暖见没什么地方,便笑着婉拒,“这点东西抬着不累,只是要麻烦根叔让小弟坐一程。” 那点地方也只够一个小娃娃坐着,根叔便将俞慎思抱上车。 回去路上翠婶说起自己买红纸请人写对联的事,“两副对联红纸加请人写,小二十文,我都能买一斤多肉了。陈秀才那里是一年比一年高。” “可不是嘛!”王婶跟着附和吐槽,“春里我家娶儿媳,请他写的两副对子收了六十文。听说现在进他私塾,束脩、学钱都多了,前几天大胜家去送年节礼,陈秀才话里话外嫌少呢!” “咱们乡里若是能再出个秀才,他也不敢如此硬气。” “可不是。”几个人好似忽然想到什么,不约而同地望向路边抬棍子的高昭。这么小就考中童生,过几年肯定能考个秀才,到时候孝期也过了,也能给村里人写门对子、喜帖、寿联这些。村里人之前那么帮他们姐弟,又给吃又给钱,他总不会多拿村里人的钱。隐隐都有期待。 桂婶看了眼车上的两个娃娃,心思转了几圈,笑着问俞慎思:“幺儿,听苗娃说你们昨日跟你大哥学识字了,是不是啊?” 苗娃是四奶奶的小孙儿,昨日过来找他玩的时候,高昭正带他温习上午学的东西,顺便教苗娃认几个字。 她一开口,俞慎思知道她什么打算。高昭得空偶尔教一教邻居孩子读书识字没什么。前段时间村里人帮他们姐弟太多,理应回报,可若是长时间无偿教就不妥了。 他高兴点了点头,“是啊,苗哥哥还拿了年糕让大哥烤呢,可好吃了,四奶奶也夸大哥烤的好吃。”
第5章 俞慎思觉得做个孩子也有好处,可以“童言无忌”,大姐大哥抹不开面子说的话,他可以说。谁会怀疑一个四岁没到的娃娃,最多认为孩子小只记吃罢了。 成年人之间就不那么想了。 桂婶沉默几息,又笑着哄他:“婶子也买了年糕,婶子不会烤,午后让虎头哥哥也拿去让你大哥烤,你们一起吃一起识字好不好?” 俞慎思见好就收,笑道:“好。” 其他几家人听出桂婶是想让高昭教她儿子读书识字,这算盘打得好。 陈秀才那里束脩得花一二两银子,学钱、节礼两样一年又得几两,就算是送到范童生那里,也便宜不了多少。高昭从小读书,也是童生,教孩子读书识字肯定没问题。何况他教自己弟弟还能藏私?其他孩子在旁边不是一样听?每回过去带点吃的就成,一年到头就多花点孩子零嘴钱,占大便宜了。 王婶也凑上来说:“孩子还是几个一块儿玩才有趣儿,晌午后,让我家三宝也过去和你们一块儿玩,他有好几块糖呢,你们分着吃!” 俞慎思笑着点头。 旁边几家要么孩子太小,话还没说利索,要么孩子太大,只能眼馋看着他们两家。 他们心里的算盘,高暖和高昭也全都清楚。高昭觉得孩子多了可能会有点吵,但对方对他们姐弟有恩在先,如今又不是白白来学,有人陪着弟弟也不枯燥,就没说什么。 高暖想得比他多一层。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他们今后要在高家村常住,总有要邻里帮忙的时候。他们背后没人撑腰,想不被族人欺负,就要与他们打好关系。 桂婶和王婶拿儿子和旸儿玩的借口,不把话明着说,高暖也装糊涂没有挑明。大昭读书科考是正事,以后不教他们,对方也不能说什么。 到村口要分开的时候,桂婶将俞慎思从车上抱下来,高暖拉着弟弟的手,对车上的虎头道:“午后和三宝来找旸儿玩儿。”她也不说学识字。 “好!” 桂婶听高暖主动这么说,心里头有底,这是默认让大昭教自家孩子读书识字了,笑得更加热情,“吃过饭就过去,顺道我再挑几块绢布和针线给你送过去,也省你再跑一趟了。” “麻烦婶子了。” “就几步路,麻烦什么。” 几家分开后,桂婶对车上儿子交代:“你吃过饭,带着一块年糕过去,就和旸儿……” 后面桂婶说了许多句,虎头一句没往心里听。他脑子里都是吃过饭,他可以吃年糕,而且是烤着吃,旸儿说很好吃,他还没这么吃过,所以他要拿着年糕去旸儿家。 高暖回到家和两个弟弟说此事,她欣慰幼弟有玩伴,又心疼大弟弟,怕他教几个孩子半天辛苦。 俞慎思却觉得她担心多余了,四五岁的孩子,不可能老老实实坐着学半天,半个时辰就是奇迹了。正常来说两刻钟后就坐不住了。不是所有孩子能像他一样乖巧专注的。而且有他在,他岂会让高昭辛苦。 事情商定后,姐弟俩盘点了下这次买的东西后,高昭提着一条腊肉去老族长家。 高明春兄弟三人都去棺材铺不在家,老族长夫妇和几个儿媳妇在家。见高昭拎着一条腊肉进来,几人相视一眼,面露诧异。 高昭说明来意,老族长忙拦道:“都是一个族里的,理应帮忙,哪里要你谢?你挣那几个钱不容易,这腊肉拿回去过年吃!”他是族长,又一大家长辈,怎么能够因为这么点小事拿一个孩子的东西,不得让村上人说闲话? 高明春媳妇也跟着附和,前日自己男人回来后说孩子在何家的事情,还有些亏心呢! 高昭道:“我们姐弟吃不得这些,就是买来送大爷爷和大伯的。” 老族长这才反应过来,这孩子在孝期,按规矩是戒酒肉的,只是庄稼人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酒肉,不太守这规矩,读书人看重些。孩子送腊肉来不是客套走个过场,是诚心实意来道谢。 这么一大条腊肉,得百十来文吧!随手帮的忙,哪里用得着这么重的谢礼。 高昭又开口道:“我们姐弟来村上没多久,对附近村子都不熟悉,还是希望大爷爷能再帮个忙。若是知晓附近哪家有需要写祭文、孝联这些,能够替我说一声。” 这是两边好的事情,老族长自然愿意,“行,大爷爷明儿就去替你问问。” “多谢大爷爷。”将手中的腊肉递给旁边高明春媳妇。 对方没接看向公婆,虽然答应帮忙,终究不是什么难事,礼还是贵重些,又是孩子送来的。 老族长媳妇见老伴犹豫,她先表了态。让大儿媳接过腊肉,又让小儿媳将自家的鸡蛋拿一些出来,再拿几块腌制的老豆腐。 接过篮子塞到高昭手里,“这腊肉你大爷爷收下了,这些你拿回去。你们都是长个子的年纪,你家幺弟病刚见好,也得吃点好的。” 高昭推辞几次,最后拗不过婆媳几人,道谢后拎着东西回去。 老族长媳妇送他出门,回头就对老伴说:“瞧,多懂事的孩子,才丁点大就知恩报恩。你明儿替孩子打听打听,让儿子也都帮问问。他叔伯太心狠,待正月初一他们回来祭祖,你定要好好说说他们才是。” 老族长沉默一阵,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午后,桂婶领着虎头和三宝过来,两个孩子怀里都揣着吃的。孩子兴冲冲跑进院子里,桂婶在门外没进。孩子百无禁忌,大人还是不愿年跟前踏守孝人家院门,不吉利。 高暖主动迎出门,桂婶将东西给她,热情道:“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你来找婶子拿。” “好,谢婶子。” 桂婶朝院子里看了眼,两个孩子被旸儿带到偏屋门前,让他们每人挑一根小树枝。 虎头问:“是烤年糕用吗?” 旸儿点头,“要先用它写字,然后再用它烤年糕,年糕才更好吃。” 虎头不解,挠了下脑袋,“为什么呀?” 旸儿挺着小胸膛煞有介事地道:“写过字的树枝就是聪明的树枝,用它烤的年糕也是聪明的年糕,味道肯定好吃,我们吃了聪明年糕也会变聪明的。你们变聪明了,爹娘就会给你们更多好吃的。” 两个小家伙觉得旸儿说的有道理,每次爹娘夸自己聪明的时候都会给零嘴儿,甚至有求必应,然后很听话地认真挑树枝。 门前的两人给听笑了,这么小点儿,话是一套一套的,两个比他大的娃都叫他给唬住了。 桂婶感到读书人家的孩子从小就不一样,以后得让虎头多读点书,也考个童生秀才。这样想,她也不耽搁,回到家就叫两个女儿忙活刺绣。根叔也被她安排年后到县城去找个挣钱的活计,苦点累点只要能多挣点。 虎头和三宝各自找了树枝,隔壁苗娃也过来,三个小家伙被俞慎思安排得明明白白,全都听他指挥。 高昭用烧黑的树枝在石头上写字,带着四个小娃娃念字认字。因为有俞慎思提前交代,只有他们会念了,能认得了,才有糖水年糕吃,几个小家伙没一个跑神的,全都认真听讲。 两刻钟后,八个字几个小家伙全都认识,也都写了一遍,他们将手中树枝上交准备吃糖水年糕。 苗娃拿来的也是年糕,两片年糕被分成六块,分别用一根竹片插着在火上烤。另一边瓦罐中,三宝带来的几块糖也慢慢融化。闻着味道,几个小娃娃口水都要流出来,叽叽喳喳讨论。最后将融化的糖汁浇在烤好的年糕上,虎头三人迫不及待朝嘴巴里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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