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元今头也未偏,原地静默了一会儿,任凭陈皮将人拖走,才好似刚刚回过神来,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 她刚才说什么?日日想要见他? 啧。 走得真是好时机,若再听上这么一两句,他属实有点忍不住想给些苦头吃吃了。
第14章 垂钓 李秀色一路被陈皮架出了府,倒也未多挣扎,只是还没站稳,掌心便被放上了两块大大的金元宝:“姑娘请回吧。” 李秀色险些没拿稳:“这是?” 陈皮道:“自然是世子殿下给的赏银。” “赏银?” 陈皮知她好奇什么,哼道:“姑娘当真以为我们世子狼心狗肺?你既给了线索,且不说有没有用,功劳还是在的,世子做事向来赏罚分明,这点奖赏您好生收着就是,算是个辛苦费。” 说着,瞧这小娘子一眼:“我知您要说什么,不要、不稀罕是不是?您要的是什么我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我还是劝您别再做这春秋大梦了。” 他言语傲慢,因为见惯了那种高风亮节喊着“我不稀罕这点臭钱!”的,更何况面前这位的司马昭之心溢于言表,想当然便以为她也要言语激烈一番。 谁知李秀色闻言双眼却一亮,摸了摸手里的元宝,见钱眼开道:“真没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陈皮:? 李秀色将头顶帕子摘了,道:“那这个呢?” 陈皮瞥一眼,不屑道:“世子每日换张新帕,这张娘子扔了便罢。”又道:“反正脏了,主子定不会再要。” 李秀色嘶一声,这小厮怎么讲话跟他主子一样讨厌! 她捏了捏这帕子,质地上乘,一看便不是凡品,心道果然也只有颜元今这么眼比天高的骚包会暴敛天物一天一个说丢就丢。说起那骚包,李秀色忽又想起什么,问道:“世子明日会在何处?可也整日待在府上?” 陈皮警惕道:“娘子问这做什么?” “自是讨新赏银了。”李秀色抛了抛手里的元宝,美滋滋道:“那我明日再来。” * 静亭边上,颜元今正弯腰在塘边,银针挑起盘中活蚓,慢悠悠递至池边,水蛇“唰啦”一下窜上来,殷红的信子瞬间便飞舔了去。 他瞧了蛇身上缠绕的纱巾一眼:“替它解了去,免得勒死。” 陈皮忙吩咐下人入水,随后又道:“主子,那小娘子说要讨新赏银,但我寻思她定没什么其他线索了,准是诓人的。” 颜元今轻哼一声,似是并不在意那丑八怪的事儿,只拍了拍手,起身道:“顾隽没死成,生龙活虎要钓鱼,你安排个景致好的地方,我和他明日过去。” “是。” 陈皮应完,正要退下,忽听颜元今又道:“那亓氏宅院可是就住在城东边上?”他偏头想了想,懒洋洋道:“在那附近找条河便是。” 亓氏? 陈皮回想起那三个九品武官的卷宗,亓氏正是其中一家,忙问道:“主子确定那游尸身份了?” 颜元今起身回到桌边,掏出怀里画像摆在桌面上。画里那人模样粗陋,鼻歪嘴斜,陈皮一眼看出,正是他昨日托画师依照亓家那疯疯癫癫的老母描述画出来的那个亓家十年前死去的壮丁。 颜元今指尖在画像上敲了敲:“丑得倒是显眼。” 陈皮奇道:“是顾隽公子又替您从三张画像中指认出了游尸样貌?” 见主子未置可否,他便又感叹道:“难怪主子今早要亲自去看望他,我就说,您怎么可能这么好心……” 颜元今:? 陈皮腿一抖,眼见嘴没个把门的,当即转移话题道:“我是说,顾隽公子这一回,当真是帮了主子您大忙啊!” 颜元今托腮看他:“陈皮,你最近是不是挺闲的?” 陈皮立马回道:“没有没有,小的整日为主子操劳,没偷过半点懒!” “哦。”颜元今点头:“这么说,你的意思是,我往日过于压榨你了?” “当然不!”陈皮立马后悔,忙道:“小的意思是,主子还是怜爱我,虽给我派了一些活,但还是较为清闲的。” 颜元今道:“好。既然这么闲,明日马厩的活你一人包了吧。” “……” 说完,手中画像卷成折,贴心地敲了敲陈皮脑袋,不顾他的哀嚎声,扬长而去。 * 李秀色回到府中时,天色已晚。 这一天属实疲惫,叫她沾了床便睡死过去。 她虽保住了今日的小命,但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梦里那晚巷中被游尸害的是自己,她没撞见那老婆婆,也没能逃脱,那东西的手掐上她脖子后,就着她脖颈便狠狠咬了一口,瞬间叫她一命呜呼。 呜呼也便罢了,死后灵魂出窍,还能瞧见颜元今那厮站在她尸体身旁,皱着眉踢了踢,然后颇为嫌弃道:“身躯完好,不出半个时辰便要化尸,拿火把来,给她烧了。” 火把丢她身上,火光染红了她半边胎记的面颊,只能听见他啧一声:“死前长得丑,死后灰飞烟灭,也算给这世间积了些功德。” 李秀色吓出一身冷汗,倏然一下睁开眼来,懵了半晌,才发现天已大亮。 小蚕急忙从外跑进来,替她额头上换上一个湿帕,担忧道:“小姐,现在可舒服些了?” 李秀色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嘶,好烫。 她愣愣道:“我发烧了?” 小蚕道:“是呀,您昨儿个夜里起的热,我也是起夜时听见您屋里呓语,才发觉不对劲,冲进来一看,您险些都烧糊涂了,正说梦话呢!” “梦话?”李秀色揉了揉酸疼的太阳穴,皱眉道:“说了些什么?” 小蚕回忆道:“好像说的是‘王八蛋,我化成灰也不会放过你!”她绘声绘色地学完,聪慧道:“小姐,你梦见世子了?” “……” 李秀色:“瞎说。” 她撑起身子,只觉头脑昏沉。 李秀色虽是身穿,却不仅凭空多了个胎记,还继承了原主的体质……只是她属实想不到原主能把自己养成这个德行。 不过是做个噩梦,这身子骨就这么弱? 她就着糖枣随意喝了药,因为过于头晕,竟又昏睡了过去,一觉又至午后。醒来瞧见时间不早了,便忙打起精神,没顾上小蚕“您今日要多卧床歇息”的劝说,坐到铜镜面前老眼昏花给自己上了妆。今日这幅病死鬼的尊荣,再不捯饬捯饬,怕是真能让那骚包世子动上个杀心。 打扮完,便顶着个病躯去王府找人了。然而到了王府跟前,等了许久,却也都没看见昨日那小厮。 府门前站了两个阍侍,瞧见她鬼鬼祟祟半天,便专程注意了一番。谁料这小娘子没多会便直接上了台阶,也不知哪来的胆子,竟直接问他们道:“两位小哥,广陵王世子可在府上?能否帮我通报一声?” 阍侍长剑横拦:“可有拜帖?” 李秀色下意识摇了摇头,眼见着他二人眼神不耐烦起来,忙又道:“但、但我确实是有要事。”她原地转了个圈儿,指指自己,又指指面上蒙着的帕子:“我昨日进过府上的,两位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无碍,总该认得这个,这手帕是世子赏赐我的,原是他贴身之物。” 二人定睛一看,这别致的桃花香,大抵是见府上那小主子用过。又瞧这小娘子虽看不清面貌,但身形诚然眼熟,毕竟过去从未见世子带女子进过府,他们自然印象深刻了些。想来这姑娘是有些身份? 思及此,高个那位便道:“娘子有何事?世子今日不在府上。” “不在?”李秀色眼下有些头晕,稳住身子道:“他何处去了?” 阍侍道:“应是同顾少爷出门垂钓了。” 垂钓?李秀色问道:“哪个湖?” “这……”高个摇摇头:“这我们倒不清楚,不过想来应当是碧云山庄。庄内有一麟波台,湖水晶莹,精致优美,又罕有人至,世子喜静,往日都去的那里。” 李秀色立马谢过,马不停蹄叫了马车朝那边去了。 一路上头昏脑热,身残志坚地将颜元今从头骂了个尾。她整日里累死累活满大街找他,整个胤都地图都快跑遍了,他倒好,也不知哪来的闲情逸致,天天到处乱跑,就没一天消停。 还垂钓? 真恨不得把鱼竿子一脑门拍他头上。
第15章 昨昨 城东边上,有一条拦水河。 河边常见农妇三五成群洗衣择菜,或是谁家老汉拎桶抬水回去派个用场。 今日倒是稀奇,大树底下阴凉处不知何时多了两条长椅,椅上躺了两个模样好生俊俏的小郎君。 一位穿了身浅桃色锦衣,招摇矜贵,马尾处有一束系着铜钱铃铛的辫子,腰间别着长剑,举手投足间“叮叮”清脆;令一位则是青绿色缎袍,头上束青玉冠,别一柄白鹤簪,墨发垂后,斯文端正。 洗菜的大娘眉来眼去,窃窃私语。 这两人生得天神似的惊艳,定是城中权贵人家的公子哥。 又想,谁家的公子哥脑子不清醒,城中多处山庄不够去,跑这偏僻地处来钓鱼? 且看其中浅桃色那一位,忽而扬手挥杆,“唰啦”一声便钓上来条活蹦乱跳的大肥鲫鱼。 身旁小厮替他将鱼摘桶里,一个劲儿地拍马屁:“主子!您就是姜太公再世!” 小郎君好整以暇道:“数数一共几条了?” 小厮低头翻了翻:“主子,五条了!三条大的,两条小的。” “行,”那主子闻言便把鱼竿一扔,起身拍了拍手道:“够顿晚膳,不钓了。” 说完抬脚便要走,小厮连忙拎桶,再将长椅一折抱起要跟上。另一张椅上始终端坐着抱杆纹丝不动的公子终于出声了:“我还未钓成。” 他抬头瞧了站起的广陵王世子一眼,摇了摇头,叹气道:“昨昨兄,你擅自换了地点,我大病初愈,又与这片河的气场不大对付,所以至今没能钓上来一条,想来这也不是我的过错。可即便如此,你又怎么能不顾兄弟道义,先行离去呢?” “等会,”颜元今脸色难看了一瞬:“顾隽,谁让你喊的我小字?你没听说过,十六岁后就不兴喊小字了吗?” 顾隽讶了一瞬,扭头看向广陵王世子的贴身小厮:“有这规矩?” 陈皮诚恳点头:“主子立的。” 顾隽理解道:“是不大好听了一些,但世子也不能弃之于不顾。你若是不愿意,那便公平些罢。这样,你唤我阿绣也可。” 颜元今一脸嫌弃地啧道:“你这小字与我半斤八两,可见顾太师比起我家那位王爷年轻时肚子里也没多多少墨水,我可叫不出口。” 他说完,扬眉朝后方不远处聚堆洗衣的大娘们瞥一眼,慢悠悠道:“起来,带你长长胆子,办点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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