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诺德在这段航程里忙得觉都没时间睡,好多次,宁安都看到他在椅子上睡着了。 那批战俘,经过多方协商,最后决定全部送去天目星海底监狱改造。都是经过精心培育的高尖端人才,全部处理掉实在是损失。这里面可不止战斗人员,其中有大量的技术人员和特殊人才。那些老东西逃跑时都不忘带走的,当然都是有价值的人。 最后的商议结果,全送进去改造。以后再根据贡献值削减刑期。 至于战后重建,则根据势力范围划分负责区域。斯诺德在消除虫族隐患中发挥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所以此处战后结算他也拿到了不算少的利益。 斯诺德安静地淹没在黑暗中,靠着流转的星空墙壁,陷入了黑沉的梦中。 宁安进来,他都没有反应。星空的光芒照着他半张脸,将他的线条勾勒得绝美。纤长的眼睫低垂,在高挺的鼻梁留下细长的影子。 他轻轻抿着唇,眉头微皱的样子,倒是显出了平时没有的柔弱气质。 缓缓在他面前蹲下,宁安摸了摸他冰凉的脸颊。睡沉了的斯诺德却像小猫一样蹭了蹭她的手指。 “睡得好香啊……” 宁安轻轻的说,“晚安啊,斯诺德。” 刚说完,坐的笔直的斯诺德身体微微前倾,倒进了她怀中。 宁安一愣,就感觉到斯诺德将脑袋窝进了她的颈窝,清浅的呼吸喷在了她的锁骨。他双臂从宁安的腰间环过来,整个人都窝进了她怀中。 许久,宁安才无声地勾起了嘴角。虫族的隐患彻底解决以后,斯诺德好像不那么紧绷了。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 整整研究了一周的时间,这一周里,西雅每天就睡不到三小时,几乎是一睁眼就捣鼓这玩意儿。可算是被她弄明白了。某天一大早,宁安还没睡醒,就听见门外狂砸的声音。 她恍惚地从斯诺德的怀里爬出来,扯掉他缠在她身上的手腕,迷迷糊糊地爬起来开门。 门一打开,顶着硕大黑眼圈的西雅兴奋的喊叫:“姐姐!我搞出来了!我终于搞出合适的解码器了!” 宁安吸了一口空气,让自己的大脑清醒一点。 “解读出来了?”她于是啪嗒一声关上门,找到衣服换上,立马就跟出来。 斯诺德难得睡一个好觉,不过也被吵醒了。 他黑趁着一张脸快速穿好衣服,抓过外套冲过来将浑身都是红痕的宁安给包上,也跟了过来。 西雅这才注意到两人的姿态,不过她也没太大的感觉。虽说她很讨厌宁安身边出现的任何男性,但由于上将的强势,她勉强接受了他的存在。所以在她的认知里,两人做什么都天经地义。西雅没管斯诺德难看的脸色,兴奋的继续说:“我没有完全解读,但也知道这芯片里的大致内容。” “这东西其实不是什么特殊的机密文件。”西雅一边走一边跟宁安解释,“这就是一个私人的回忆录。有人用这个,记录了自己的人生经历。” “谁的回忆录?”记录人生经历也得看人,不同的人,记忆的价值也不一样。 “应该是某位华族的女性,她说的是古华族语言。”西雅发现可以解读内容以后就立刻来找宁安,没有自己单独看完全部:“我听不懂。” “我知道了。” 几人迅速赶回西雅的临时工作室,发现尼尔也在。 他已经恢复了。但因为被宁安拒绝的态度给伤害了,这段时间面对宁安总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见宁安跟斯诺德一起进来,他故意很大声的哼了一声。 宁安瞥了他一眼,没像前几天那样哄他,就扭头看西雅:“东西呢?打开看看。” 西雅走到一个仿佛垃圾堆刚翻出来的无壳儿电视机的东西旁边。将一些奇奇怪怪的线路连接起来,又将那枚芯片放到其中一个看起来像玻璃罩的东西里面。 宁安:“……”虽然早就习惯了西雅潦草的画风,但这个东西还是有点太潦草了。 “搞好没啊?”尼尔见宁安不哄他,气得扭头大声喊:“好慢啊!” “闭嘴!” 西雅一通捣鼓,好半天,那对破铜烂铁才像接触不良似的亮起来。空气中响起滋滋滋的声音,紧接着,半空中出现了一幅又一幅流动的画面。 那是一个完全被冰雪覆盖的荒原,一望无际的雪白和大到卷杀任何生灵的暴风雪。 其中有一个美丽的华族女人,正穿着单薄的衣服在缓慢行进。她的双脚被极地的温度冻得又红又紫,单薄的身体也被狂风卷得站立不稳。但她走的很坚定,一步一步,在雪地里留下伶仃的脚印…… 忽然,一道沙哑清冷的女声从风雪的背景音里传出来,说的是古华族语言。 “我叫龙女,一个不被命运眷顾的可怜虫。 阿妈阿奶说我像应该雪草一样坚韧,迎着风雪,面朝着冰霜,顽强生长。可他们不知道,雪草至少会无病无灾无痛无苦地走完一生。但我的命运却告诉我,我的一生没有幸运的可能。 即使我不认输,拼死反抗,命运的齿轮依旧会毫不留情地将我碾碎成焦土。 在我七岁的时候,慈济院的老师拿体质监测报告来到我家,告诉我天生体质残缺,不适合继续学习狩猎。希望阿妈将我领回家,不要再去雪原。 她说孱弱的我如果再去雪原,会被虫群撕扯,活不过下一个永夜。 我很生气,我知道老师说的没有错。 我的体质确实很差,只有C等。 可是她一个连虫族长什么样,是否真的长翅膀能飞都搞不清楚的人,凭什么用笃定的口吻断定我的人生? 或许雪原早在我撕掉老师的劝退书的瞬间就降下了预言,这个诅咒将会在某一天的未来,将我孱弱的身体钉死在命运的绞刑架上。 这个叫周零星的老师来到我家,阿妈拿出家里平时只有团聚的时候才能吃的兔子肉招待她。 阿妈告诉她,我的名字叫龙女。全名周龙溪。在古华族语言里,代表像龙一样自由自在可带来人类生存希望的溪水的意思。 水是生命之源,而我,是全家的希望。 周老师笑而不语,问起了我的父亲。我的心一瞬间揪起来,有些愤怒地看向她。 她似乎很诧异,为什么我家只有阿妈阿奶和我三个女性。 阿妈拉住像被激怒的雪原狼一样的我,黯然地摇摇头。 四年多以前,雪原的雪山在一次暴风雪中崩解。 阿爸为了饥饿的我们一家,孤身一人前往被暴风雪席卷的雪原深处,被那里漫天飞舞的虫族啃食殆尽。他走的时候,曾高高举起我过头顶,笑着保证三四个黑天结束,他就会带着最肥美的雪原兔子回来。 但十几个‘三四个黑天’过去,阿爸一直没回家。 雪原的天从黑夜到白天,从白天到黑夜,暴风雪没有停歇,阿爸的笑声也被虫群的振翅声淹没。 在那之后的三个月后,阿爷因为丧失了唯一的孩子,在思念和泪水中前往雪原。 他走之前,也将我扛在了肩上。 温厚沙哑的嗓音一遍一遍地告诉我,他一定会带着阿爸和雪原最肥美的兔子回来。 可是,阿爷找了阿爸很久, 二十个黑夜过去,阿爷含着雪霜带着残缺的身体蹒跚地从冰天雪地里回来。 很不幸,他才踏入雪原没多久,就被虫群撕扯掉一只胳膊,一块腹部的血肉。 运气不错的是,冰冷的寒气冻住了他狰狞的伤口,让他没有因为流血过多而死去。 他躺在并不温暖的床上,很愧疚没有找到阿爸,也很疚没给我带回最肥美的兔子。 然后在第二个黑夜的结束痛苦, 阿爷含着最后一口遗憾,在虫毒抓心挠肝腐蚀骨血的折磨中离去了。 阿妈诉说这些的时候嘴角一直带着笑容,可只有我知道她心里有多苦。 我知道,我必须要强壮的比漫天风雪中狂奔的虫群还要强壮,毕竟当虫群嗅到脆弱生灵的哭泣和颤抖时,可不会在意你是否刚刚被厄运拔走多少根骨头。 阿奶年纪大了,阿妈的身体比我还要孱弱。为家里获取每日所需食物的重担就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 我要尝试进入雪原,为家里获取足够度过寒冬的食物。 我需要学习与虫族战斗的技巧,为了确保自己能够在寻找食物时安稳地活下来。 我就像是雪原里一颗早熟的雪草籽,被暴风雪逼着在皑皑白雪中提前开出了花。 周老师同情我的遭遇,也称赞我的勇敢。 但她还是认定,只有C等体质的我,不应该再进雪原。她唏嘘着说,我的命运不该在雪原。 可如果我的命运不在雪原,那该在哪儿呢? 我的心里,其实一直有个愿望。 我想成为慈济园生物班的特长生,我一点都不喜欢狩猎,也不喜欢战斗。我其实想学习这个世界上最厉害的知识。想离开雪原,想凭借自己的双手找到为阿妈阿奶抗起生活的重担的方法,也想安安稳稳地长大,亲眼去见识外面的世界。 可是雪原的风和嗜血的虫族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我前行的双腿。 我越是向前奔跑,就越是被拖得无法直立。 我的脚下,永远沾染着这片吃人的暴风雪都无法遮掩的血腥味。 终于,在第二个寒冬到来,我的双腿因为冻伤难治无法行走,得到了一个离开雪原的机会。 慈济院的周老师在多方协调下,给了我一个外出治病的机会。 阿妈和阿奶开心极了! 在她们看来,只要我离开了雪原,就可以通向幸福的彼岸。 可是我走了,她们要怎么活下去? 我不愿走,哭着喊着宁愿双腿被寒冷的温度冻废,也要永远守着阿妈和阿奶。 然而命运总是不会放过哭喊的人,到底要将自己打碎多少回,才能填补雪原吞噬灵魂的饥渴? 那年的冬天,赶上了雪原最寒冷的一个冬天。 雪原的村民全家前往下一个基地时,阿奶因为感染风寒,在死在了冬季开始的第一天。 阿奶死的那一天,雪原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冷雨。淅沥沥的雨水像是雪原恶意洒向人间的毒,它要将所有的眼泪都掩藏进雨水里,堵住我们骨头里最后一滴不肯认命的泪。 阿妈安葬了阿奶,就葬在阿爸阿爷的身边。 那样温柔慈祥的阿奶,最后变成了阿爸阿爷身边一个小小的土包。 周老师再来我家的这一天,我已经好几天没有再去慈济院, 她向阿妈询问缘由。 阿妈只是一味的哭泣着,像个委屈的孩子。 可是她的眼泪,也终究浇灌不了雪原吞噬生灵的胃。 我大喊大叫,被阿妈拦住不准去墓碑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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