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兰一听,觉得怪怪的。 什么叫——你们爷? 还是乖乖答了:“方届一十有八。” 十八。 那不就跟她一样。 “那我呢?” 月兰道:“姑娘较爷年少一岁。” 才十七。 未成年就生孩子。 怪不得身体这么虚,都没发育好呢。 “那你呢,多大了?” 月兰没想到姑娘还会问自己的年龄,愣了愣,道:“奴婢十五了。” 还是初中生的年纪。 寻真:“那刚才那些人,都跟你差不多?” 月兰道:“奴婢年齿稍长,方才那些小丫头们,皆不过十一二岁之数。” 天哪,小学生。 寻真想到刚才被一群小学生服侍,一脸难以接受。 月兰见姑娘脸色变了,虽然不知姑娘因何而沉默,想着让主子赶快开心起来,便道:“这些小丫头都是爷亲自选的,都是可信之人,必不会再出现那日——” 月兰停下来。 那日她跟引儿都被故意遣开,若不是引儿机警,姑娘恐怕早就殒命。 那日景象委实可怖,姑娘瘫在地上,被婆子从后面掐住脖子,婆子那般狰狞恶鬼模样,月兰到现在都记得。 月兰心道,还好姑娘都忘了,现在这样,也挺好。 “那日。”寻真咬牙道:“对了,想搞死我那两人呢?” 哪有人穿越那么倒霉的。 一上来就是个死局? 月兰惊道:“姑娘记起来了?” 寻真:“就记得被掐了,还有个脸黑的老太太,要喂我什么东西来着。” 月兰:“姑娘宽心,那二婆子已被爷下令拖出去杖毙了,院里那些个犯了过错的奴仆,也都一个不留,发卖了。现今这院内上下,都是爷的人,往后断不会有人再敢怠慢、欺辱姑娘!” 寻真忆起昨天那幅场景,鼻尖似乎还残留了淡淡的血腥味。 竟然是活生生打死了。 虽然是害过她的人,但还是…… 寻真心中蓦地沉重起来。 寻真在床上躺了一天,与月兰闲聊,大概知道了大周朝的世俗风态。 大周朝文风昌盛,女性受教育的机会多,她们可以出去参与文化活动,比如一些文人雅士组织的聚会。 大周朝商业也发达,不少女性会参与商业经营,比如从事纺织、刺绣等行业,一些女子通过售卖手工艺品来补贴家用。还有胆大有主意的女子,开茶馆酒肆的,只不过市井之间,多有闲言碎语,道女子抛头露面,有失端庄。 不过在政治领域,女性就没机会掺合了。大周朝还是以男性为主导的政治格局。 整体来说,女性地位不是十分低下。 想到这里,寻真不免叹一口气。 为什么不是穿到武周啊! 努努力,还能当个官呢。 唉,算了…… 月兰见状便道:“姑娘,您在这床上歇了这许久,恐身子都要僵了,要不奴婢扶着您,在屋内走上一走?大夫也说了,稍微活动活动,对您这身子是有好处的,能让气血更顺畅些,也利于恢复呢。” 寻真:“也好。” 这身子果然虚,没几步便要喘,寻真撑着案,暂歇。月兰在不远处立着,眸光紧紧相随,随时准备过来扶她的架势,寻真便道:“你别这么紧张,我还不至于站不住。” “是。” “你去休息吧,不用一直在旁边守着,我现在挺好的。” “奴婢职责所在,守着姑娘是分内之事,还请姑娘莫要赶奴婢走。”说完,微微屈膝。 “好吧……” 视线右移,案台右侧悬挂着一幅雪竹图,寻真走进几步,细观。 画中积雪压枝,竹影摇曳,墨色浓淡相宜,层次分明。 笔法精妙,寥寥几笔,雪竹栩栩如生于纸上。 寻真虽然不懂画,好坏还是分的出的。 这种质量,可以挂博物馆了。 不由赞道:“这竹子画得好好啊,这幅画应该值不少钱吧。” 月兰闻言,抿唇浅笑:“这是爷的墨宝。” 寻真一愣,望向画的右下方,红印刻着两字,为— — 缮之。 寻真不由念出了声,转头正要问,却听一阵轻微的脚步声。 抬眸望去,门口处一人跨了进来。 正是那谢漼。 他着一身竹青长袍,身姿挺拔,神色从容,不紧不慢朝她走来。 寻真与谢漼的视线相触一刹,心下一紧。 刚才的话,不会被他听到了吧? 身体忽然发软,糟糕,不会真要站不住了吧! 谢漼恰好到了跟前,见寻真身形欲坠,没有犹豫,伸臂圈住了她的腰身。 寻真不由自主向后仰倒,后背完全贴上了谢漼的胸膛。 身体相贴,一缕淡雅的雪松香气萦绕在鼻尖。 寻真心颤了颤,整片背都麻了。
第3章 “可懂了?” 当谢漼把寻真打横抱起的时候。 寻真彻底麻了。 身体腾空,鼻尖满是谢漼的气息。 四肢都僵住了。 待谢漼把自己放下,寻真才松了口气。月兰忙奔上前来,伺候寻真躺下。 谢漼坐下,声音清冷,道:“她现今身子如此孱弱,你为贴身侍奉之人,怎可站得那般远?若有差池,该当如何?”语中隐有薄责之意。 寻真抬头,看见月兰已经在床前跪下了。 月兰垂着头,道:“奴婢知罪,今后定当寸步不离姑娘左右,再不敢有丝毫疏忽。” 谢漼:“自去领罚罢。” 月兰:“是。” 寻真见月兰转身要走,连忙叫住:“哎,等等。” 月兰脚步一顿,回望过来,不知是去是留,见姑娘对爷说道:“是我叫她站远点的,不是她的错。” 月兰又跪下,忙不迭说:“姑娘好意,欲为奴婢开脱,然错本在奴婢,未能周全照料。奴婢自知有罪,岂敢推诿,甘愿领罚。” 寻真没有再说什么。 谢漼道:“去罢。” 月兰:“是。” 月兰走了,屋内就剩寻真和谢漼。 谢漼的视线落到她身上,如有实质,寻真垂下头。 一时间,四下静谧无声,空气滞涩,寻真莫名有些紧张。 许久,听得身侧人道:“你便是太过宽纵这一干奴仆,方使彼等竟敢轻慢于你。此后,你这院中之事,当悉心学着整饬约束。身为上位者,须记住,主仆有别、尊卑有序,切不可再似往日那般随性,失了身份,令下人们忘了自身本分。” 寻真没说话,谢漼沉声道:“可懂了?” 寻真憋屈。 莫名其妙被训一顿。 在家里,爸妈教育,寻真不服气也要呛几声的,现在穿到这劳什子大周朝,在人家地盘,只能苟着来了。 寻真弱弱地说:“懂了。” 谢漼声音放缓:“若不知该以何法管束,我自会教你。往后切不可再使院内诸事杂乱无章,失了应有的规矩与秩序。” 寻真:“……好。” 穿越也就算了,还是别人的小老婆。 寻真瞥了眼谢漼,很快低下头去。 长得再帅也不行啊! 沉默片刻,谢漼问了几句她的身体状况,嘱咐她悉心调养,若有所需,遣奴仆去告诉他。寻真诺诺应承。 之后再无话。 谢漼小坐片刻,起身离去。 谢漼走后没多久,月兰便进来了。 寻真细细打量,月兰身上没伤,等她近了,问道:“他罚你什么了?” 月兰:“只是削减了月例银钱。” 寻真:“扣你多少啊?几个月?” 月兰:“五贯变为两贯,罚一月。” 这一下子把人家的月薪砍掉了一半还多。 月兰仿佛知道她心中所想,柔声道:“爷这般处置,已经格外开恩了,奴婢心中唯有感恩,断无半分怨尤。” 这孩子,也太实诚了。 寻真好奇问道:“那我一个月有钱可以拿吗?” 月兰:“自是有的,姑娘所得乃妾室份例,月钱十五贯。” 寻真有些感兴趣,问道:“那我的钱都放在哪里啊?” 月兰走至柜前,捧出一个雕饰精美的箱子,拿到寻真面前,打开。里面串串铜钱堆叠有序,还有金锭银锭,珠宝首饰……瞧着还挺富有。 寻真弯下身子,拎起一串铜钱,问:“这就是一贯吧?” 月兰:“正是。” 寻真又拎起两串,一并塞进月兰怀里。 月兰脸上顿时露出错愕的神色,明白主子的用意,急声道:“万万不可,姑娘,快收回去,倘若让爷知晓——” 寻真:“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你不告诉他不就行了呗。” 月兰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嗫喏道:“可是,姑娘……” 寻真躺回去,双手交叠垫于后脑:“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而且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至于扣你那么多钱。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的爷,只要你不说,就没人知道。” 月兰踌躇着,最终还是收下了。 将匣子放好了,月兰走到床边。 心想,姑娘这两日说的话,多有怪异之处。 刚才说的那句——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初听只觉新奇,细品却觉得颇具道理。 方才谢漼离去之时,寻了月兰,嘱咐她将谢家诸事稍稍与姑娘分说,以免姑娘对家宅情形一无所知。 月兰开始向寻真讲谢家的各种人和事。 这一大家族,人物纷纭,关系错综复杂。 嫡嫡庶庶的,寻真听得头都大了。 寻真撑着额头,打个哈欠,道:“反正我都惹不起就对了。” 月兰停下来,道:“该饮药了,奴婢去将药端来。” 寻真:“好。” 月兰似乎刻意避开了谢漼不谈。 难道他的身世有什么不可说之处? 等药喝完了,月兰递来一枚蜜饯,寻真含下便问:“你们爷是哪一房的?” 月兰:“公子行五,乃是二房的四爷之子。” 寻真:“庶出?” 月兰:“公子记在四夫人名下,自是嫡出。” 原来如此。 寻真试探问道:“那他生母呢?” 月兰微微一怔,低下头:“早逝了,旁的,奴婢也不知。” 据月兰所说,这谢家在大周朝算是门第极高的世家望族,族中为官者济济。 谢漼的祖父谢公,曾宰辅朝堂二十载,历佐三朝,德高望重,为天下仕子、黎民所敬重,如今已作古。 目前谢家顶梁柱是谢漼的二伯,谢彦成,官拜礼部尚书,位列九卿,以一己之力,撑起家族荣耀,使谢家在这东都城内,仍保名门之盛世,声望不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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