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爷子听了不乐意:“胡沁什么?!你苏爷爷那是别人吗?” 他说完叹气。 本以为大孙子一表人才毫无问题,没想到被小孙子横生枝节,也不知道这么凑出来的一对儿能不能过好。 过了一会儿,轮椅声嘎嘎地从房间又回到客厅,苏老爷子手上拿着一个牛皮纸信封,看着苏林瑾:“乖囡,你收好。” 老人颧骨上一片异样潮红,话说得很乏力。 姜望弯腰把他的轮椅固定好,将信封递给苏林瑾。 这个信封透着年代感,牛皮纸的边缘擦出了毛边。 姜越一路盯着它递到苏林瑾手中。 信封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纸,她打开看到,主席语录下面墨汁笔迹清晰地写着:【姜一天并苏新泉决定,后代子女结成夫妻,成儿女亲家。】 底下两人名字上,各按着一个指印。 “这就是我写的婚约书!”时隔三十多年,姜老爷子又看到了自己当年手写的契约。 那时他们取得胜利后退回后线,苏老爷子状况不好,伤口太大感染太严重,高烧一直退不下来。 他写下这份婚约书时想,苏新泉要是活不下来,他负责他一家子,要是活得下来,那至少让他们成为亲家。 他要报恩。 这不是什么具备法律效应的合同。但按照建国前的民间婚俗,婚书一出,这桩婚事就算定了。 刚刚那句话像是透支了苏老爷子全部的精神,他费力地喘着气,伸手指着苏林瑾然后看着老战友。 姜老爷子看懂他的眼神,伸手紧紧握住苏老爷子的手,对苏林瑾说:“瑾瑾,你要是想好了,就把这个婚书交给姜望吧。” 苏林瑾感受到身旁看过来的一束目光,抬眼刚好看进了他的眼里。 他瞳仁很黑,眉骨在灯光下扫下来一小片阴影,让他眸光显得更幽深。 在这片幽深的目光中,苏林瑾觉得心里很笃定,她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想好了。” 她把婚书按原来的折痕折好塞回信封,递给了姜望。 第3章 苏老爷子身体撑不住,姜老爷子从旁搭手,苏林瑾把他送回房间安置躺下。 陈妈收拾完家里的剩菜后回了自己家,警卫员则去招待所办姜望和姜越两人的住宿登记,客厅里剩下姜望和姜越两人。 姜越死活不顺眼地看着姜望:“你怎么知道爷爷让我今天到沪江的?” 这桩婚事明明落在自己头上,莫名其妙被截胡,姜越越想越不平。 “与你无关。”姜望抬眼瞥了他一眼,起身也进了苏老爷子房间。 他瞥过来的时候,姜越只觉得心里突突一跳,不自觉地别开眼不敢跟他对视。 这种眼神带来的压迫感,除了在姜老爷子,他还没在别人那里感受过。 可平静过后,又有些暗气:我怕他干什么? 仿佛为了找补,他小声嘟哝了一句:“鲨过人的就是凶。” 说完他盯视着那个房间想,苏林瑾肯定会后悔的,跟一个这么冷血无情的人在一起,她一定会后悔。 在苏老爷子床前的姜望一丝不苟地给老人擦脸擦手,看着他颧骨上不正常的潮红始终不退,想到了什么,他说:“今晚我在这里陪夜。” 进房间的时候就一眼扫过,门后还有一张行军床。 姜老爷子这会儿才用正眼看着自己这个孙子:“也好。晚上别睡实了,警醒着点。” “好。”姜望应下来。 姜老爷子多看了一眼这个孙子。 只觉得他今天的表现处处透着不寻常。 平时家里的事都漠不关心,居然会特别寻摸到沪江市来。 他回想了一下,自己似乎没让老二通知这个孙子,也不觉得他能配得上苏家孙女——就那个冷脾气,谁愿意跟他过呀? 要说他跟苏林瑾有什么过去的交情,那就更没有。 上一次两边的小辈儿见面,还是十来年前。 苏家儿子儿媳出车祸,他知道后带着全家过来帮忙操持后事。 那么小懂什么? 心里始终隐隐觉得哪里不太对,可说不出来是什么样的不对。 罢了,或许跟老战友说的一样,儿孙自有儿孙福。 从房间出来,姜越还在絮叨:“爷爷,你真同意姜望娶苏家妹妹吗?” 老爷子顿时觉得头痛。 出发前,他倒是给大房下了死命令,务必好好表现,让苏家放心这门亲事。 如今可倒好,在苏家上演了一出两男争一女的戏码。 丢人。 姜老爷子顿了顿脚步:“这事不要再提,既然瑾瑾这么选就按这个来。” 姜越怎么能不提? 他特地放下单位里的事请假过来,苏林瑾又长得这么美,他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难受:“可是……” “别婆婆妈妈的,瑾瑾都选好了!”姜老爷子看了一眼这个孙子,“回去准备相亲,你年纪不小也该成家了。” 听到年纪二字,姜越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异乎寻常地平静下来。 苏林瑾年纪小着呢,光凭这个年龄部队里就不一定会给姜望开结婚证明,只要两人没领结婚证,到时候苏林瑾住在姜家,还不是自己近水楼台? 爷孙俩各怀心事,回到招待所歇下。 可天还没亮的时候,一通电话打到招待所把爷孙俩叫醒—— 苏老爷子过世了。 爷孙俩到苏家的时候,天色将将露出鱼肚白,苏家大门敞开灯火通明。 屋里人不少,早起的街坊邻居聚在客厅,苏老爷子房间里,苏林瑾伏在床上正哭,而姜望则站在一旁陪着。 陈妈先看到人:“来了来了,亲家爷爷来了!”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姜老爷子一眼看到躺在床上的老战友。 他看起来十分安详,嘴角甚至还带着些笑意,如果不是灰败的气色,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爷爷!”姜越费劲撑住一口气没上来的姜老爷子。 老人颤着手双眼瞬间通红:“什么时候的事?” 姜望从客厅拿过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才说:“凌晨四点钟,我起来看爷爷的时候,他已经……” 他看了一眼还伏着哭的苏林瑾,收回了后面的话,然后说,“后事怎么办,听爷爷安排。” 凌晨四点叫醒苏林瑾的时候,她明显还没回过神来,揉着眼睛脱口而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马上就写好!” 听见爷爷过世的消息,她先是怔愣,好几秒之后才反应过来。 这让他证实了心中某个猜想。 姜老爷子此刻已经泣不成声,声音颤抖几不可辨:“小越,你去招待一下街坊邻居,小望,你跟陈妈一起找找你苏爷爷的寿衣,给他擦洗换上。” 他们这辈人到了岁数都会给自己准备寿衣,求最后的这一程合意体面。 陈妈正在房里收拾老人的东西,听见老爷子的安排,说:“苏老同志有个柜子上锁的,应该在这个柜子里头。”她指着房里一个大衣柜的侧柜。 “我不知道钥匙在哪里。”苏林瑾说。 原主从没见过爷爷开这个柜子。 回想一下,似乎爷爷连钱都不是很放在心上,随便扔在抽屉里,却挺注意这个柜子,没在她面前打开过。 “我知道钥匙在哪里。”姜望拿起老人的枕头,拉开了枕头套,从里面翻到一把钥匙。 他怎么知道钥匙? 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姜望拿着钥匙说:“婚书就是爷爷从这个柜子拿出来的,我看到了。” 老爷子居然不避着他。 苏林瑾很意外。 正想着,姜望已经他打开了柜子,柜门一拉开便看到一套寿衣。 看到里头的摆放,姜老爷子眼泪愈发汹涌:“快,去打水来给你苏爷爷擦擦身。” 这会儿他的感伤到达了顶峰。 老战友肯定是预感到自己时间不多,才主动让孙女把自己找来。 回想他当年雄姿英发,曾以一己之力击杀敌方好几人的英勇,最终的归宿却是这样平淡悲凉,难免开始自伤。 不用姜望动手,陈妈已经将水盆装上了温水和毛巾端过来递到他手上。 “瑾瑾,我们出去,让小望送你爷爷最后一程。”姜老爷子站起来,缓了好几息,才缓慢地走出这个房间。 客厅里来探望的街坊邻居已经散得差不多,姜越送完人转身看到他们从房间里出来,独独不见姜望。 隔着门听见水声,便猜到姜望在给老爷子擦身。 听老一辈的人说,以前的人过世每个步骤由谁来做大有讲究。 在北燕市,一般都是死者的长子或长孙擦身。 苏老爷子没儿子也没孙子,现在这个事儿由姜望来做,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姜越咬着牙,暗自希望姜望立刻滚回部队去。 好一会儿后,姜望打开门。 床上的老人已经穿戴完毕,而他手上拿着一捧信封出来。 姜望抿着唇走到苏林瑾面前,将那些信都交到她手上:“这些信包在寿衣里,都是写给你的。” 在他身后,姜老爷子已经难以自持,踉踉跄跄地往房间冲去,姜越紧跟在他身后也冲了进去。 不一会儿传出老人嚎啕的大哭声。 原主的情绪这会儿也强烈地影响着苏林瑾,她眼泪流个不停。 她先打开了老人笔迹的信封: 【瑾瑾,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爷爷应该已经去世了,你找寿衣才会找到这个柜子。我对你最后的安排就是嫁到姜家,姜爷爷一定会照顾好安排好你的生活,只有这样我才能放心。我的丧事一切从简,火化后不要办追悼会,不要做任何劳民伤财的事,也不要你给我守孝,你早日结婚就是对我最好的孝敬。另外,爷爷跟你道歉,不该拦着你姨妈找你,以后你该走动就走动。爷爷给你留了八百块,虽然不多也不要过于节省。】 苏老爷子解放前读过书,但也不多,信写得很简单。 信封里果然还有一叠钱。 可这些简单平实的文字,却看得苏林瑾心里特别难过。 上辈子她外婆去世的时候,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希望她有人照顾有人疼。 不一样的是,她一直蹉跎到快30岁,都没有结婚。 时代不同,她和大部分单身姑娘想的一样,安全感和疼爱可以由自己给与。 第二次经历送走长辈,她才隐约地体会到老人这种价值观传递背后的真正的原因,是爱。 想找个人替代他们爱自己。 姜望等她情绪平复下来些许才问:“爷爷信上说什么?” 她把信递过去:“他要丧事从简,不办追悼会。但我想应该办一个,哪怕简单点。” “好。需要联系的亲戚,你列个清单给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有多熟,任谁都猜不出来这么默契的两个人,其实昨天才见面,并且刚定下婚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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