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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上的人呢喃出声，眼角两滴清泪滑落。 “师父，别走，阿九怕黑” “快睡吧，师父在这里” 烛光昏黄，小女孩抱着男子的手睡得香甜。 阿无神色挣扎痛苦，面对玄烨的呼唤，她却是不敢靠近。 强烈的愧疚感如一座大山沉沉的压在她的胸口，让她呼吸困难，难以逃脱。 玄烨的每一声挽留，就像是一把利刃，毫不留情的切在她的心上。 “祭司大人，圣女疯了，将父亲绑去了断魂崖” 大门被猛的撞开，安雪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九……九夫人” 当看到坐在地上的阿无时，她先是一愣，而后仿若看到希望一般眼睛一亮，跪在地上砰砰磕头。 “九夫人，父亲平时最是疼您，求求您，去救救父亲吧，圣女说要斩了他的头” 红影一闪，殿里已经没有了阿无的身影。跪在地上的安雪抬起头，眼神呆滞麻木，唇畔笑意阴森。 “死老头，死老头！你不是最看中你家小姐么，那你们就一起死，都去死！” 额头上的鲜血流了满脸，安雪咯咯一笑，歪歪扭扭的起身来到玄烨床前。 “祭司大人，该起床啦” 眼中暗光一闪，她俯下身，压着那极为尖细的声音对着床上的人轻声唤道。 阿无赶到断魂崖的时候，就看到蓝依头发散乱的站在悬崖边。她的手里持着一柄长剑，而剑刃正横在跪倒在地的安和的脖颈。 “原清浅，你这个冒牌货跑来做什么？将玄九歌给我找来” 当看到阿无的那张脸时，她明显有些错愕。剑柄在安和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几下，蓝依怒吼出声。 “放了他” 语气不轻不重，却凌厉肃杀。 “玄九歌？你这个贱人竟然恢复了原来的容貌？” 这样的装扮，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语气，不是玄九歌那个贱人又会是谁！ “安叔，海棠院的秋千架和小木马擦干净了吗？地上凸起的石块和树根可修平整了？你最疼爱的小姐回来了，快睁开眼看看她呀” 蓝依微伏下身，一把扯住安和的头发往上一拉，露出那张鲜血淋漓的脸。 “小姐……”安和喃喃一声，鲜血凝结成丝挂在下颌。 “走！” 当看到对面那个发系红绸，迎风而立的女子时，他那半眯的双眼猛然睁大，突然嘶吼出声。 “啧啧啧，还真是衷心啊！” 蓝依啧啧感叹，抬头看向对面的阿无。 “既然观众已经来了，那，开始砍头吧！” 说着她往后稍退，她对着阿无挑衅一笑，长剑高高举起，重重斩下。 “蓝依！你若是杀了安叔，玄烨必然恨死你！” 长剑顿在安和的动脉处，浅浅的割开一层皮，鲜血溢出。 “他恨我？他有什么资格恨我？救他的是我，陪他的是我，他应该恨的是你这个见异思迁的女人才对！” 蓝依情绪激动，身子往后一仰，地上的沙土往后滚落，跌入万丈深渊。 眼中暗光一闪，蓝依神色一怔，突然语气一转，咯咯的笑了起来。 “玄九歌，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她的身子往前凑了一些，枯白的头发散下来，刚好遮住那一半完好的脸，露出来的另一半在那种笑容下显得格外诡异。 “六年前的事，玄烨一点都不知情，他从未伤害过你，那些所谓的绝情的话，也只是因为你服用了致幻的药所产生的幻觉” 见阿无神色未变，她脸上的肌肉僵了僵，又继续补充道。 “当初为了娶你，他甘愿承受三十三道戒鞭之刑，至今背上都是沟壑纵横。可是你，她的爱徒，她的爱妻，却在新婚之夜将他一剑穿心！” 手指卷起一撮枯白的长发，蓝依眼中的幽怨加深。 “玄九歌，你以为我的头发是为什么变白的？因为他当时心如死灰，快死了，连玄氏长老都救不了他。是我，是我将全部的真灵之力度给了他！” 看到阿无脸上一瞬间布满的悲伤和愧疚，蓝依唇角扬到可怕的弧度，加大了声音。 “他养你长大，育你成人，你又为他做过些什么？你勾结妖族，夺权弑君，让他为你舍命再次承受了九十九道天罚之刑！至今昏迷不醒” 她伸手一指，如一个审判者一样将言语削尖了往阿无的心窝里戳。 “而你！却还想着与那只狐狸双宿双飞！” 阿无往后一退，隐在长袖里的拳头握紧颤抖。 三十三道戒鞭，九十九道天罚，这些，她都不知道。她竟然，还想着与他恩义两清，互不相欠。她竟然，杀了他两次！ 蓝依眼中暗光散去，突然又变得歇斯底里，面容狰狞。 “凭什么！该死的是你，是你！你这个妖孽，你这个祸星，你就不该回来，你就应该烂在那苍梧山上！” 听蓝依提到苍梧山，安和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全然不顾脖子上横着的剑，反身就抓住了她的衣领。 “苍梧山！你们这些畜生，当初到底对我家小姐做过些什么！” 原来，那个叫赤怜的妖族说的，竟然是真的！ 千刀万剐，挖心刨骨，活埋六年。一想到这些惨无人道的酷刑他家小姐都经历过，安和就心痛难忍。 “闭嘴，你这个老东西！自己的亲生女儿不管，却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这个贱人身上，难怪安雪恨不得你死！” 蓝依一巴掌扇在安和的脸上，抓着他的头发就将他按跪在地上，长剑更是往脖颈上又刺入了几分。 “玄九歌，我就给你一个机会，将你的神骨抽出来，毁掉，我就放过他” 凡人之躯，修得神骨，与命相连，她竟然想要他家小姐的命！ “疯子，你休想用我威胁我家小姐” 安和用力往剑上一撞，鲜血瞬间喷洒而出。 蓝依咒骂一声，手上用力，直接将安和的头颅整个割了下来。她扯着那颗脑袋对着阿无晃了晃，恶意一笑。 “玄九歌，你看它像不像海棠院走廊上为你日夜燃着的灯笼？”
第91章 无欲无求无情无爱 “阿九脚脚不听话，不走路，安叔抱抱” “安叔，你将秋千再荡高一点，还要再高一点” “安叔，阿九已经长大了，不会再摔倒了，你不用再将路面修得这般平整” “那日我去丞相府，听到清浅唤丞相爹爹。安叔，什么是爹爹？” “小姐，你看，老奴在走廊上挂了一排灯笼。以后你再迷路，若是公子没有及时来接你，你就站在黎城最高的地方，看到哪里日夜燃着灯，那里就是你的家” 灯笼…… 看着那颗血红的脑袋，阿无只觉得大脑一片混沌。 胸口卷动的巨浪不断的拍打着心脏，从眼眶中溢出，沉闷窒息中一股滔天怒意直灌胸腔。 “该死！该死！该死该死该死！” 黑色弥漫眼底，阿无身影一闪，一把揪住蓝依的头发，疯狂的就往地上撞。 “无心之人不流泪，你竟然流泪了。玄九歌，是谁让你生了心？是那只狐狸么？” 鲜血混着泥浆糊了蓝依一脸，她却似是感觉不到疼痛般咯咯直笑。 “知道玄烨为你做的这些，你还能心安理得的和那只狐狸双宿双飞？玄九歌，新欢旧爱，你要怎么抉择？我真的太期待了，哈哈哈哈” 身后风声微动，蓝依扬起脸，压低声音，语气挑衅得意。 “玄九歌，玄烨来了，你若再不杀我，可就来不及了” 她从怀中掏出一撮棕色的卷发，丢在那柄斩断安和头颅的长剑旁，嘻嘻笑道。 “哦，还忘了告诉你，你不在的那六年，我每日都要饮下一碗束玉的心头血。他那胸口啊，都快被我戳成了……” 手掌用力，手指抠入蓝依的脖颈中，生生将那颗脑袋从脖子上拔了下来。 玄烨赶到的时候，就看到安和尸首分离的歪倒在一旁。女子一身红衣，背对着他跪在地上，手上抓着蓝依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 女子突然回过头来，满脸鲜血，双眼被墨色完全覆盖。手上的头颅掉在地上，她就那样缓缓的向他走来。 “魔物！” 冰凌带着强大的神力直往女子胸前刺去。剑入胸口，女子身形一顿，依旧迎着剑向他靠近。 玄烨持剑的手一颤，心中突然就生出了无尽的恐慌。 安雪临死前说，魔物幻化成了阿九的样子，屠杀了祭司府，抓走了蓝依和安和。 可是这个魔，在面对他的攻击时，为什么不避不躲？这个魔，为什么，满脸悲伤？ 鲜血滴滴答答的从她的指尖落下，她抬起手，解开他的衣衫。 明明是那般无礼的举动，玄烨却保持着持剑的姿势未动半分。 冰凉的手指探入，落在那满是沟壑的后背。女子抬起脸，那双深黑的眼里流出两道墨色的泪。 神明未变，而她却痴心另许。 为幼她不伴膝下，为徒她不报师恩，为妻她不许情爱。她对那个少年有多少的深情，对这个神明就有多少的愧疚。 那一条条沟壑就像一道道巨形山脉，横亘在阿无的周围，阻断了她的前进，也阻断了她的后退。 “阿……阿九？” 玄烨声音颤抖，满是不敢置信的唤出这个名字。 冰凌从阿无的胸口拔出，被玄烨扔在地上。真灵之力源源不断的注入，玄烨面白如纸，满眼心疼。 凌厉的杀意从身后袭来，阿无将玄烨用力一推，神力汇聚掌心，转身就往身后之人的胸口拍去。 当看清眼前之人，阿无心中大惊，想要撤回掌力已然来不及。左手挥出，咔嚓脆响，手骨被生生击碎。 阿无身子一僵，骨簪深深的扎入她的命脉。鲜血喷溅在赤怜的脸上，他愣在原处，满目惊恐。 疼痛席卷全身，身体似是下一秒就要炸裂，阿无颤抖着伸出手遮住少年的眼睛，轻声抚慰道。 “赤怜，别怕” 白光乍现，一根莹白玉骨从阿无的后背抽出。她死咬着唇，身上经脉暴起。 玉骨在空中剧烈一颤，哗啦一声碎成粉末。阿无一把将赤怜的脑袋按进怀里，紧紧的捂住了他的耳朵。 白光消失，阿无眼中的墨色褪尽，直直往后倒去。 “阿九……” 玄烨一声痛呼，飞奔而来，却是被一股强大到几乎毁灭一切的妖力推了出去。 赤怜将那满脸死气的女子搂进怀里，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 “阿无……海棠花的种子我买回来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荷包，满是期待的举到阿无面前。 “好……那你先回家等我，阿无……晚些再来” 阿无对着少年微微一笑，伸手接过小荷包放进怀里，黑瞳中的光泽逐渐暗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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