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真灵飘忽不定时,一声阿无从时空裂缝中传来,如一记引绳将她系住,猛然一收。 飘飘忽忽中,她看到了红日落在天边,余晖倾泻水面。她看到了灰衣女子抱着鱼篓坐在岸边,红衣少年卷着衣袖站在水里。 “阿无,你快来” 少年惊呼一声,身子往水里一扑。 玄九歌心中一慌,魂灵不稳,被重重的甩了出去,掉进了另一个时空缝隙。 天空烈日灼心,周围岩石戈壁,她正欲将真灵收回本体,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妖皇。 心中一跳,真灵不由自主的顺着那嘈杂之声飘去。 成千上万的妖族包围圈中,少年雪发红衣,衣衫褴褛,被万妖围在其中。 是赤怜,他……还活着。 “妖皇大人,当初将我们逼得跳下万妖谷的霸气去哪里了?怎么现在也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坐在这里?” 石头重重的砸在赤怜的头上,将他的身子砸得往旁侧歪倒。 “你们不知道吗?他被人皇挖走了妖丹。哈哈哈,还真是风水轮流转” 得知妖皇没了妖丹,众妖的忌惮消除,有胆大的干脆直接上前,狠狠的几脚踹在少年的背上。 “之前远远的看着便觉得妖皇长得不赖,这近了一看,真他娘的绝色” 说着那只小妖抓住赤怜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扯,将他垂着的头逼得向上仰起。 “咦,你在念叨些什么?” 见少年红唇微动,小妖好奇的将耳朵凑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阿无?什么阿无,我还阿有啦” 双手握紧,一股滔天怒意在玄九歌的胸腔里卷动。 几乎出于本能,真灵猛的向着那只妖族撞去。虚形穿过妖族的身体,并未给它造成任何的伤害。 “啧啧啧……真嫩呀” 肮脏的手抚摸着少年的侧脸,滑到他的脖颈,最后落在那好看的锁骨上。 “阿无,你为什么喜欢将脸埋在我脖颈这里呀?” 脑海里响起少年温柔又羞涩的声音。 “因为赤怜的这里,很温暖,像家” 玄九歌红唇微动,不由自主的脱口而出。 小妖的眼神越来越猥琐,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一股莫名的恨意卷携而来,将玄九歌的真灵冲击得剧烈震动着。 你怎么敢,怎么敢碰他!! 双眼被金色的光芒充斥,浑厚古老的神力将时空缝隙无限撕裂。 金色神力所及之处,似是都被纳入了玄九歌的双眼。 过去,现在和未来无限穿插交错。 过马观花中,一个灰色的身影突然闯入了玄九歌的视线。 神力凝固,飞速流窜的时间一瞬间被强行静止,两个不同的时空完全重叠在一起。 女子一身灰衣,站在石岩上,凝眉向着他们这边看来。 当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时,玄九歌灵魂一震,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解答。 她看到那个女子走向那个少年,她看到那个女子抱起那个少年。她看到她为他披上衣衫,她看到她为他抽出神骨。 直到,那个红衣黑发的少年向她奔来,他紧紧的抱着她,捧着她的脸,轻唤着:阿无,阿无,阿无…… 女子似是感觉到了她的凝视,突然回过头来,那双黑瞳幽深凌厉。 魂灵颤动,眼中的金光消失,错乱的时空恢复原位,玄九歌的真灵被强行撞回了本体。 胸口的妖丹炙热滚烫,玄九歌起身来到崖边。 看着那深黑的崖底,想起错乱的时空中少年那张脏污的脸,想起他呢喃出声的那声声阿无,玄九歌脚步抬起,悬于半空。 耳旁风声异动,一缕白色的发丝被她接在手中。 赤怜…… 玄九歌神色一凜,闪身追着那个身影而去。 一直追到了西郊城外的乔木林前,那个身影快速的拐进了丛林中。 这个人是故意引她来这里的…… 玄九歌停下脚步,站在乔木林前犹豫不决。看着手中那缕雪白的发丝,她最终还是抬步跨了进去。 乔木高大,萦绕周围。视线落在面前的树干上,玄九歌脚步一顿,身子僵在了原处。 树身笔直,上面用刻刀清晰的镌刻着:阿无和赤怜,白头永偕。 抬目望去,目之所及,每一棵乔木上,都用同样的字迹镌刻着相同的话。 黎城西郊的安觉寺旁边有一片乔木林,听说女子出嫁之日他的郎君将两人的名字刻满每一棵乔木,他们便会白头偕老 女子淡淡的声音从脑海中传来。 脖颈上的枷锁闪烁不定,心脏剧烈的跳动着。玄九歌伸手抵住胸口,只觉得那颗心似是下一秒就将破膛而出。 “赤怜,是阿无” 恍惚中,玄九歌抬起头,就见眼前飘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东西。 那东西头上顶着一朵太阳花,长得像只红毛狮子,身上覆着金色鳞甲,背上插着的翅膀忽闪忽闪的,煽得人脑袋发晕。 “起开” 大脑嗡嗡作响,玄九歌一巴掌将那东西拍开。 晕倒前,她似乎看到那个白发少年,依旧穿着那身褴褛的红衣,站在远处,正静静的向她看来。
第105章 道个歉就这么难? 玄九歌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只放大的毛脸怼在她面前,吓得她一个拳头就揍了出去。 啊…… 那东西一声尖叫,倒叉叉的砸在树干上,震落几片枝叶。 眼见那个女子一个飞脚就往自己脸上踹来,小葵被吓得差点当场凋零,赶紧在失身前大叫了一声:赤怜,救我! 玄九歌动作一顿,这才注意到靠坐在旁边的白发少年。 他的脸上脏污一片,额间鬓角还残留着已然干涸的血迹。部分发丝被鲜血侵染,像红梅断裂,藏于白雪,哀婉又艳绝。 “狐……狐狸” 玄九歌收回脚,心脏似是被猛力拉扯了一下。 强烈的愧疚感,让她有些不敢承认这个刚刚得来的身份。 她告诉自己,她不是阿无,她没有他们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无法体会他们曾经的缠绵悱恻,难割难舍。 可是,那些情不自禁的靠近,那些莫名其妙的心疼,又时时提醒着她,她就是阿无,她就是那个少年心心念念的阿无。 阿无会被少年眼中的炙热触动,阿无会为乔木上每一句热忱的告白动容,阿无的心只为一个人搏动。 阿无……爱赤怜。 心脏砰砰直跳,里面好像悄悄的生出了一些难以言说的期待。 玄九歌偷偷的瞟了那个少年一眼,明明是那般狼狈的模样,偏偏让她觉得胜过世间万千色彩。 脚步微抬,往前挪动了小小的一步。手掌握紧,玄九歌抿了抿唇,有些支支吾吾的道。 “你……你还好吧?” 少年双瞳漆黑,只是淡淡的抬眸看了她一眼。那种平静得不带一丝情绪的眼神,看得玄九歌胸口一紧。 “不好,赤怜的妖丹不知道被哪个天杀的给挖了,他快死了” 小葵蹬了蹬腿儿,用力将自己从树干上给拔了出来,扑扇着翅膀就挡在两人中间。 天杀的玄九歌脸一黑,一红,一白。她小步踱到少年跟前,从怀中掏出妖丹。 “狐狸,对不起啊,我……” “赤怜,阿无将妖丹从那个混蛋那里给你抢了回来” 混蛋玄九歌本想蹲下,身子刚曲一半,被小葵那尖细的嗓子一吼,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少年面前。 赤怜身子一僵,睫毛不自觉的颤了颤。 玄九歌眉毛一抖,手保持着伸出的姿势,不动了。 这下好了,站起来显得没诚意,跪着又丢了老脸。 大气猛吸一口,缓缓呼出,心情平和了,脸皮也变厚了。 玄九歌干脆就着那个姿势,伸手去握少年放在膝上的手。 “狐狸,对不起啊,我……” 赤怜身子一侧,避开了她的触碰。他转过眼,视线暗淡,落在旁边,无悲无喜,无憎无怨。 那样的眼神戳到玄九歌的心窝子里,戳得她又酸又涩,又闷又堵。 “阿九,你这是在做什么?” 玄烨赶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子手里捧着妖丹,苦巴巴的跪在妖皇面前,那火气噌噌就上来了。 玄九歌似是并没有听到玄烨的问话,她皱了皱眉,又往前挪了挪,一把抓住少年的手,将妖丹塞到他手里。 “狐狸,对不起啊,我……” “阿九,既然已经取得了妖丹,杀了妖皇,过来!” 见自己被无视,玄烨声音一寒,加重了语气。 “滚!” 玄九歌突然回过头来,冷冷的扫了站在远处的玄烨一眼。 玄烨没有想到她会突然发怒,被吼得一愣,一时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无语至极!她不过就是想要安安生生的道个歉,怎么就这么的难? “狐狸,你先等我一下,我晚点再跟你解释” 玄九歌褪下身上的外衫,也不顾赤怜的拒绝,强行将衣衫给他穿上,才起身挡在他身前。 “我根本就不是什么人皇,那些梦境,都是你造的吧?你是谁?我师父在哪里?” 赤焰卸下,指向对面的人。玄九歌眼神冰寒凌厉,哪里还有刚刚的半分委曲求全。 “哦?说说看” 面对玄九歌的质疑,玄烨非但没有发怒,反而饶有兴味的反问道。 “师父从小就告诉我,凡事随心,快快乐乐便好” 她的师父,不要求她怜爱苍生,不期许她乖巧懂事。他永远站在她身前,让她不拘于皇权富贵,不困于人言世俗,随心随性。 “凡事随心?愚蠢至极!” 似是被触碰到了逆鳞,玄烨神色一痛,怒哼出声。 白光一闪,面前的人玉冠黑发,身着金色麒麟暗纹服,哪里还是那个清冷高远的祭司大人。 “神主!” 小葵惊呼一声,瑟瑟的躲到了玄九歌的身后。 经小葵这么一提醒,玄九歌这才想起玄氏祠堂里挂着的那幅悦神图,心中也是一沉。 神主瞟了一眼那怪模怪样的小妖,对着玄九歌伸出手来。 “阿九,过来,到师尊这里来” 什么师尊?冒充她师父还冒充上瘾了? 管他什么老神仙,老祖宗,还是老怪物,玄九歌身形一闪,横剑就往他脑门儿上斩去。 神主面色不变,站在原处半分未动。剑气落在他头顶几寸的地方,便被弹了出去。 他手掌向前,形成一道虚影直向玄九歌的脖颈处抓来。 玄九歌直迎而上,忽而猛的往后一仰,脚跟划地,一个飞脚踹在神主的腹部,借力后掠了出去。 神主被踹得往后一退,他唇角一勾,手掌一拐,转向赤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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