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这绝对是一个让人同情的女人,但在这个号召人多力量大的特殊年代,她是受过表彰的“英雄母亲”。英雄母亲当然也有烦恼,随着孩子们长大,家里越来越困难,上山下乡运动开展后,她已经有六个孩子散落到了全国各地。 “好些天不见你们出门了,东西收拾得咋样了?” 梅子婶拿着细针在头上擦擦,开始纳手里的虎头鞋,鞋子是拿布头一点点拼凑起来的,针脚却纳得很整齐,全部连成一朵一朵的花。 “东西倒是都收好了,这不是外头嘴多懒得出来嘛,听说圆圆姐是在滇南,想问问婶子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你可问对人了,婶跟你说,一定要多带几双袜子手套,圆子在那可是遭大罪了,靠山吃山,吃喝什么的勤快点都能混个水饱,就是这蚊子蚂蟥的实在是没办法,两条腿上叫蚂蟥咬得没一块好肉。” 说起女儿,梅子婶嘴就停不下来,她是个多愁善感的,把女儿这些年写信回来说的事情都给说了一遍,这看着眼泪也跟着下来了。 “你们去了那地儿一定不能乱跑,那里的山可不比咱们城郊这些,豺狼老虎豹子熊瞎子啥都有,年年都有人被拖走。” 眼瞧着沈白霜小脸吓得惨白,梅子婶也反应过来,擦擦眼泪安慰道:“不过只要不乱跑也没事,野兽不敢进村子的。而且滇省还有一点好,那边不下雪,别听人家说北方都是粮仓,再是粮仓咱也是南方人,挨不住啊,你柱子哥才去了几个月,命都留在那里。霜啊,听婶子一句话,去了那边,要是真挨不过就像你圆子姐一样,寻摸个靠得住的人嫁了,人活着,比什么都强。” 他们说话这会儿,周围已经来了不少没工作的婶子奶奶,大家带着火柴盒聚在一起聊天做手工,听了这话,倒是有人反对。 “那可是乡下,怎么和城里比,真嫁在那边,哪里还回得来,好不容易成了城里人,谁愿意去做靠天吃饭的泥腿子。” “城里再好也得有命回来,不然都是白搭。”梅子婶回道,人多了,也渐渐分成两派,一派说不能断了后路,一派说孩子活着才是重要的,回来了也没地方住。各家都有孩子下乡,拿的都是自家孩子做例子,这一时间,还真扯不清楚。 不过这闲话着,一天时间倒是很快就过去了,眼看着上班的人快回来大家才散了。 天还没黑,沈家就爆发了一场恶战。 饭桌上,已经很多天不搭理沈建设的沈白露忽然开口:“这边离火车站远,我和白霜明天回去看看奶奶,后天直接从奶奶那边出发,你给我们拿点钱”。 沈建设再渣,也不能真叫两人空着手去,便说一人给五十块,这边答应了,那边沈白露就催着梁媛去拿钱,梁媛黑着脸回屋一开箱子,顿时就炸了。钱丢了!还不是一块两块,整整七百! “人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我也养了十几年了,没想到养出两个白眼狼不算,竟然还是两个贼!整整七百块!这是想要了全家人的命啊!” 梁媛一开口就是尖叫,她要闹大,沈白露求之不得,当场就掀了桌子。 “你再说一遍谁是贼!谁偷了你的钱!梁媛我告诉你,我忍你们很久了,你们非要这么欺人太甚,那咱们就谁都别想好过!”她可没说谎,她拿的是她妈存的钱,关梁媛什么事,这钱本就是她妈妈留给她们的,怎么能算偷呢。 “今天就你们两个在这家里,除了你还能有谁!小时候就能偷我娘家的红薯,小时偷针,大来偷金!你这个毒虫是想断了全家人的活路一走了之啊!老天爷啊!我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摊上这样的畜生!” 钱没了,梁媛气得失去了理智,本就不是会为继女留面子的人,这会儿更是喊得撕心裂肺。周围几排的人都跑过来看热闹,不到三分钟,沈家门口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你叫破天也没用,我没偷就是没偷!打小你就看我不顺眼,明明是你们娘家撺掇好了想要我的命把我关地窖里,看我没死就编排我偷东西。 现在你们直接不通知我就给我报了下乡,临走之前还这样污蔑我,我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不就是想着逼着我们再也回不来,好独占了我妈留下的房子,我告诉你梁媛你做梦,这房子我就是一把火烧了也不给你们!以前我忍着你是因为我把我爸当爸,不忍心让他为难,现在你们都想要我的命,我还管那么多干嘛!你说我偷钱,我今天可是哪里都没去!妇联和工会的大姐就在门外头呢,你叫他们来搜我,要是搜不出,我今天拼了这条命咱们同归于尽!” 沈白露虽然性子烈,但她和白薇薇都是那种大气的性格,平时路上见到谁需要帮忙都会帮一把,尤其是和师娘学了采药之后,家属院这边不知道多少人找她要过草药,这种能帮就帮一把的事情,她从来不要人家钱。这会儿梁媛说她偷钱,看热闹里的人大部分是不信的。但也有少部分长舌人说她要下乡后就怀疑上了平时装乖,现在露出来狐狸尾巴。 “老娘还会怕你一条贱命,我是你妈,今天就是打死了你都不犯法。妇联主席和工会那都是和白微微那个贱人穿一条裤子的,你不要脸不要命我就成全你!满满,去报公安,就说咱家遭贼了。” 梁媛这会儿是真心实意的觉得钱肯定是深白露偷的,但这小贱人敢叫人搜身要么是藏得极好,要么是买通了这些人,她本来就是想报公安的,去下乡哪有把人丢去改造让她高兴。 梁媛人在气头上,又喊得大声,妇联主席和工会的人被叫到门口,就听见这话,脸色难看得能夹死苍蝇。白薇薇那么好的个人,她们当然会念面子情。沈建设当初早早再婚,她们对沈建设确实有意见,这些年见了也没给过对方好脸色。但作为领导,他们有基本的行事准则,这些年也没有为难过梁媛。 周围的人见沈满满真的跑去报公安了,有那嘴快的又改了说法:“到底不是亲的就不拿儿女当人,哪家亲生的父母会带公安来抓自己的孩子。” “肯定不拿继女当人嘛,你没听沈家大妮说那话吗?当初梁媛可没少在外头编排孩子手脚不干净偷她娘家红薯,那时我都信了,还提防过沈大妮。现在一听,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呀,可不是吗,白薇薇同志活着的那行政级别多高啊,每个月近百块钱的工资,沈建设也是四级工,每个月51,人家可是有存款的,更厂里每个月还给发抚恤金。结果才多久,孩子就要饿得偷红薯,梁媛要不是编排孩子就是虐待孩子,恶毒后妈没跑了。” “谁说不是呢,谁不晓得梁媛最顾娘家了,每个月大包小包的往娘家带,哎哟,说不定就是贼喊捉贼,自个个儿把钱贴补娘家了嫁祸到继女身上。” “你们这群长舌妇说什么呢!这有你们什么事,都滚出去!”沈满仓听这些人编排母亲,当场就炸了,他今天出去约会,开心了一天,越发的坚定要娶心仪的对象,几个孩子里,只有他清楚父母有多少钱。心里早就想好了,多磨一磨,他妈肯定能同意给彩礼。现在钱没了,他比梁媛还生气,要不是围着沈白露的人多,早就过去打得这J人拿钱出来了。 “这么凶,结了婚还不得打媳妇,大家可得看好了,家里有闺女侄女的,千万不能给说给这人。”沈满仓长得人高马大,几个媳妇子被他这一吓,倒是不敢和他正面刚,可止不住她们互相嘀嘀咕咕说小话。屋里还在吵,屋外闹哄哄的说闲话,宿舍区成了菜市场。
第7章 自食恶果 “大盖帽来了,沈满满领着大盖帽来了!” 远远的,一群小孩子叫着跑过来,林市虽然不是省会,他们厂却是全省最大的纺织厂。厂里设有保卫科,有什么事大家都找保卫科,少有到要报公安的程度,这群熊孩子吃过饭就在住宿区疯跑,见了穿着白衣服的配枪大盖帽,一路宣传着喊过来。三个公安身后,竟然跟着四五十个孩子,乍眼一看,还挺搞笑。 公安们显然习惯了这种情况,目不斜视的迈着大步子往这边走。 “保卫科过来没有,有没有厂里的领导在,谁出来说明一下情况。” 开口的是公安局的一个小干事,叫程可,转业回来的女兵,虽然才任职半年多,但驾轻就熟。看工会主席站出来后,拿着本子就问情况,从姓名开始,每问一句,都会跟沈白露和梁媛核实。 沈白露并没有主动出头,公安问什么她答什么,脸上有委屈,有气愤,但态度端正。 梁媛再生气,见了公安也是有天然畏惧的,她知道在这些人面前撒泼没用,对方问什么就答什么,场面倒是难得的控制了下来。 “发现钱不见了是什么时候?” “就刚刚,不到半个小时。” “上一次拿钱,确定钱没丢是什么时候?” “就今天早上,我早上拿钱去给女儿备嫁妆还看数过的,晚上就不见了,今天就她们两个在家里,不是她们偷的是谁!” 女公安没理会梁媛,问完这些,又问了沈家人今天一天的行程。 “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先做初步侦查,丢钱的屋子是哪间?” “我带您进去,公安同志,麻烦你们了。我也不想家丑外扬麻烦你们,可这孩子是要去下乡了就要断了全家的活路啊。” “究竟是谁偷的钱,还要我们侦查之后才能确定。”带头的五十几岁的男公安,公安大学毕业后从基层做起,一生处理过无数案件,最多的就是偷盗和邻里纠纷,哪怕梁媛的话说得再合理,也没有先入为主的给沈白露定罪。 见了这些人的状态,沈白露反而平静下来,她知道,从法律上来说,她这样做是错误的。对于要麻烦几位公安干警走这一趟,心里也有些抱歉,但在“天下无不是父母”这种观念横行的年代,她实在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只能心里说声抱歉。 至于会不会查到她,因为有交易系统储存格子作弊,加上前世面对难缠病患家属磨练的心理素质,沈白露还有些自信。 老公安进屋前先观察了门锁,跟程可说道:“锁头、锁扣无损伤,不是撬锁。”屋里的箱子也是同样的说法。 之后公安又检查了门窗,他们这一排房子的后墙和另外一排同用,后面的房间根本没有窗户,就前院李有一扇窗,也没有攀爬痕迹,基本能断定是内贼。 但公安没有具体定案,而是取得沈家全家同意之后,对整个屋子进行搜查,因为梁媛的要求,沈白露打包好的行李做了重点搜查。都是专业的人士,不过半个小时,连沈满满攒着偷藏在花盆底下的二十块零花钱和沈建设梁媛各自的私房钱都给搜查出来了,没搜到丢失的钱。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沈满仓屋里的两把钥匙被搜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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