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哪个不是饱读诗书,不是人才中的人才?咱们已经吃过党争的苦了,守着这点家业,平平凡凡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谢家那些年在京城买卖做的红红火火,突然之间败尽家财是因为得罪了人,准确的说,是因为站错了队,十年前御史杨廷烨弹劾严颂“五奸十宗罪”,结果反遭诬陷下狱,最终被斩首。 当年邀请谢老爷子进京,开铺的同窗名唤梁珺,是杨廷烨的学生。杨廷烨入狱的翌日,他的学生陆陆续续以各种罪名为由头被关押。 两年后,梁珺因为在街头没给严颂的侄孙让路,被认为是不满严颂对杨廷烨的处置,对严府之人怀有不轨企图,从而也被关进了狱中。 谢家虽然只是个商人,远远不够份量让严党出手针对,可世间总是雪中送炭的人少,落井下石的人多,满京城多的是主动给严家卖命的人。 由于梁珺出事之后,谢老爷子二话不说拿银子出来为好友四处奔走,于是谢家的商号也遭受了冲击,以至于最后不得不关闭。 与此同时,谢家掏出去的银两也如石沉大海,不但没有换来丝毫转机,反而谢老爷子在寻求营救梁珺机会的途中遭人殴打,回来之后就一病不起,三个月后含恨过世。 陆珈的养父谢彰是个读书人,连番遭受这样的打击,悲愤交加,无奈哪有与强权抗衡之力?内忧外患之下,身子也垮了。 是后来张洪听说之后,立刻派人入京把他们接了回来,如此才让谢彰多活了几年。 前世陆家回京之后,曾经上狱中探望过梁珺,经过八年的炼狱,那个原本应该风光体面的御史,早已形容枯槁,满口牙齿掉落,说话依然模糊不清。 听说陆珈是谢家的小姐,他眼泪一下就滚落了出来,然后用早已经溃烂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串谢老爷子的名字。 当初年少的时候,家贫的梁珺承蒙谢老爷子的救济,从而考取了功名,入仕为官,看到了大好的前途。 他反过来提携谢家,又让谢家的买卖跨越了好几个高度。 本来相互扶持的一对好友,结果一个早就成了死人,而一个成了狱中的活死人。 从这个方面说,秋娘会如此消极,也情有可原。 严家父子盘踞在朝廷之中,除非成为他们的走狗,否则没有人能够保证能够平安活到最后。 这个事实,陆珈前世亲眼看到了的。 于是陆珈没有再多说。 翌日起,就着手第一步,先监督张家把铺子腾出来。 这么一大块肥肉吐了出来,张家当然不会乐意。不过仓房已经到手了,更大的利头就在前方等着他们,这些日子忙得很,何况张旗也着实怕陆珈到时候捣乱,于是没废什么话。 只是动作磨蹭了点,原本说好三日,结果他们花了五日才不情不愿地搬干净。 搬出去的当日,陆珈就把租赁的告示张贴在大门上了。 没错,只放租半年。 放长租的话,靠着租铺子赚得的那十两二十两银子,能够干什么呢?陆珈图的又不是饱肚子,她图的是发财,当大财主呀! 没有大把大把的银子,她怎么谢谊学本事?他们怎么杀回京城?又怎么在京城立足?怎么积聚实力回到陆家当大小姐? 足够的银子是达成一切的前提。 她必须自己做买卖。 蒋氏的人既然已经找到了潭州,那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找到了她的下落。 她至今想不透蒋氏为何追着她不放?可既然事实如此,总也得在蒋氏发现她之前,先把自己和谢家支楞起来。 其实陆珈有信心。 这大半个月,按照她当时跟张旗所说的,通货门码头的船只已经过来了三成,江面上的船日渐密集,而门前经过的人也越发的多了。 有这样繁荣的客流在,哪怕就是半年的短租,怎么着也会有合适的生意。真有心做,能不能抢得到另说。 最初两三天,的确来询问的人络绎不绝,没定下的原因有的是出不起租金,更多的则是想干脆买下来,毕竟位置好。 总之有意愿的人还是有很多,陆珈和秋娘磨的嘴皮子都干了。 但奇怪的是,两三天过后,渐渐的看的人多,问的人少了。又过几日,来的人少了一大半。再后来不但没有人再来问询,就连进门闲逛的人都几乎没有了。 这就不对劲了,这么好的门面,这些人怎么像是躲邪孽似的? 这日傍晚回到家里,碰上李常也来了。 李常在院子里给劈着柴的谢谊帮忙,两人一面干活一面唠着嗑: “听说这回来的钦差大人是个有来头的,他这一来,县衙之中还有知府衙门里的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了。” 听到钦差大人几个字,陆珈一下停住了脚步——没错,这都三月了,钦差是该来了。 她记得朝廷这次派到两湖来督查水运的是个姓张的肥头大耳的官员,她回京之后不久,就知道了这一批被派出来的几个钦差都是内阁定下来的,也就等于是严家的狗腿子。 想了想,她走上去:“钦差来几日了?住在哪儿?” “来了两三日了,就在咱们沙湾县衙里住着,你还不知道呢?隔壁那位这几日都快贴在县衙墙上了!” 谢谊说着往张家方向送去一眼。 第16章 有人弄鬼?! 陆珈顺势看了一眼:“张家去守着钦差做什么?钦差来不来跟他有什么相干?” “不知道怎么回事,钦差到了潭州府之后,没怎么停脚就直接往沙湾县来了,而且听说一来就开始关注起码头上的商户。他们听到了消息,肯定是想去混个脸熟呗。” 两个少年眼对眼地这么琢磨。 陆珈也觉得差不离儿,闲着也是闲着,一看天色还早,就又出了门。 “姐,我今儿跟我爹去了趟商会,还听到个消息。” 刚刚出门,李常就撂下柴刀追了上来,“我听他们提到了你家那间铺子,说什么,铺子地段是好,就是东家不正经——唉,反正说了些有的没的,我帮你们骂了他们一顿!” 陆珈转过了身:“不正经?这是说的什么?” 李常叉腰咬牙,把头甩了又甩,最后才示意她走到门外,避开了谢谊:“他们编派秋婶,你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话估计传了不止一两日了,只是没闹到你们家耳里罢了。总之他们那意思就是说,你们家的铺子沾染不得。” 陆珈听罢顿时起了满身的激灵:“我说呢!我家那铺子活该那些做买卖的抢着要,可那些人都跟见了鬼似的就是不肯租,合着是有人背后弄鬼!” 李常忙道:“我也是听到后气愤的不行,也怕秋婶听到了难过,谊哥儿听了生气,所以来知会你一声儿,你有主意,肯定能想办法把这个谣言止住。” 陆珈深吸气,抱着胳膊皱眉想了想,忽地朝张家那边望去一眼,问他道:“张旗去衙门捧臭脚了,何氏呢?她去哪了,你知道吗?” “他们家不是买到仓房了嘛,前阵子又把买卖从你家铺子搬了出去,就在上游买了两间,合成了一个大商铺,买卖已经张罗起来了,何氏就忙着收粮呢,这会儿怕是还在铺子里。” 陆珈顿时连盯张旗也不去了,招呼道:“你帮我带路。正好我去上游买两块腊肉,晚上炒鲜笋吃,你留下来一块儿。” 李常挠头:“饭就罢了,我帮你做点事莫非还得论这些?你跟我来!” 说完拔腿上了街头。 劈着柴的谢谊眼看着他们俩一溜烟地跑了,看到大黄躺在一旁,把它使唤了出去。 码头上游江面最为宽阔,中间有个小河洲,叫杨梅洲,州上有村子,也有不少客栈,由于涟水涓水环绕着杨梅洲,在此交汇,一同并入湘江,因而这里是最为繁华之处。 张家新开的铺子果然红火,即使已经日落西山,写着“裕丰号”的黑漆大牌匾,进出的人依然络绎不绝。 陆珈大大方方走进去,只见里头每个人都在忙活着,故而也没有人注意她。 她环视一圈,看见东面珠帘后头,何氏正端着满脸笑在招待两位身穿绸衣的妇人。 停顿片刻,她走出来,在街头找了一间正好也要转租的铺子走过去,在纷纷想要抢租的人群里,状似无意的问着身边的买卖人: “下游有间米铺地段也不错,租金也不贵,你们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扎堆,不去那边看看?” “你说的可是谢家的那一间铺子?” 陆珈点头:“貌似是姓谢。” “嗨,谁去那呀!”这人拍起大腿来,“听说那谢家娘子死了男人之后就跟街坊不清不楚的,都让人给撞见了!听说他们娘仨这些年不事生产,都靠着谢家娘子这份本事度日,这谁要是租了他们家的铺子,那不得后院着火?” “没错,”旁边好几个人附和,“我们能短租的,都是做小本买卖,夫妻两个一起上场的,这要是闹点什么幺蛾子,铺子都开不成了!” 陆珈压住心头的火:“我就是这沙湾码头的人,我怎么没听到过这些话?这是哪里传出来的?” “你要追根究底,那就没法说了。如今码头上都传遍了,恐怕除了外地商贾不知,都已经知道大半夜的这谢家娘子的娘家兄弟想过去跟姐姐说句话,结果把人堵在了那里!怎么回事,你自个儿想吧。” 大家七嘴八舌的,顿时就着这个话题说开了。 陆珈脸色铁青的走出了人群,李常从旁听完了,也绷着脸走上去:“这必定是张家干的无疑了!可这被堵的人到底说的又是谁呢?他编派的是我爹还是说李二?” 张家造的这个谣,肯定指的是那天晚上的事。 那晚在谢家露面的有李二也有李道士带去的一些人,既然中伤的是秋娘,那你二就对不上,那他娘的他吃瓜该不会吃到他爹的头上了吧? 陆珈没有答话,而是瞪着马路对面的张家铺子重重一哼。“真是记吃不记打,一间仓房还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呢!” 说完她看向李常:“刚才跟何氏交谈的那几个妇人,你认识吗?” 李家世代都是道士,当地人又十分信道,李常从小跟着他爹四处走白事,自然认识不少人。 果然,他当即道:“穿蓝色衫的那个是石潭贺员外家的,跟她在一起的那个穿紫色衫的好像是同村的卢员外家的。他们两家都是地主,八成就是商量收粮的事。” 陆珈冷哼,转身道:“你这几日有空没有?” “那必须有!”李常恨恨,“她连我爹都编排进去了,这事我不得找他们张家理论理论?” “你也别去理论了,你娘还在他们家当厨娘呢,你听我的,这几日去打听打听张家新近做成了那些生意?都有哪些人家?进展到什么地步了?然后包括这贺家和卢家的底细,都查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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