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还想死?放马过来!父亲还未下葬,我不介意把你们全都拖过去陪葬!” 先前的尖叫声戛然停止。 严梁扬着滴血的剑刃,面如寒冰:“进了我严家大门,身为我严家儿女,就当与我严家共进退! “想走? “严家让你们享了那么多年的福,助你们一个个娘家飞黄腾达,养你们的子女成才,如今听到点风吹草动,就想着给自己做打算了? “今日谁敢踏出此门一步,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剑刃上的血滴在侍妾的尸体上。 尸体怀抱着一大包珠宝首饰,圆睁双目望着远方,再也合不上来了。 “大公子!” 来人带着哭腔到了跟前:“锦衣司的缇骑和卫戍已经到达门外,并且把府邸四周全部围住了!” 严梁倏地转身:“谁带的队?” “带队的还没到,不知是谁,他们只是将府邸团团围住了!听最后入府的人说,咱们府上往外三条街都被围住了! “就算是有出府的人,此刻也都被抓了回来!” 严梁手里的剑晃了一晃。 满院子的人静一静,又悲哭起来。 严梁转身,朝府墙下奔去。 透过窗口,不,还用不着到达墙下,就已经看到了外头密密麻麻的人影。 ——怎么会这样? 一切不都是天衣无缝吗? 甚至他们都留足了后路,怎么会失败? 要知道严颂可是天底下最为了解皇帝之人! 他怎么会失败? 严梁停在阶下,呆望着墙外头的人影,一口气卡在喉咙,需要很用力才能咽下。 他退后两步,在门廊下转身,然后大步奔向了长房。 房中下人被惊得躲避不及,纷纷撞飞。 房中被他收藏机密文书的暗格全都打开,所藏之物一一翻出来。 他点起火折子,凑近去烧。 蹭两下没烧着,手便停在半空,然后垂下。 “大公子!” 老家丁忧心的望着他。 他缓缓抬起头:“是不是回天无力了?” 老家丁痛苦得说不出话来。 严梁望着桌面:“事已至此,那烧不烧已经没什么分别了。何伯,打我生下来你就跟着我,这次也要连累你送命了。” 老家丁哭出来:“大公子何出此言?老朽打从这宅子建起来就在府中当差了,建那后花园子还有老朽一部分功劳! “老朽知道那底下原先建了条地窖,因为与隔壁夹巷近,后来被挖穿,就通到了夹巷那头! “大公子,要不然您带着容哥儿善姐儿一道走吧!” “对,荣哥儿!” 严梁蓦地直起了腰。 快走几步到达门下,停顿片刻后他又立刻回来,抓起纸笔,快速写下了几行字。 再又从暗格里翻出来的物事之中找出几样东西,通通塞入了一个大荷包。 然后他拿着剑掠过家丁,奔向了养心斋。 一双孩子显然受了惊吓,乳娘们正搂着他们安抚。 看到严梁来后,他们推开乳娘:“父亲,他们为什么都在吵吵?老太爷去哪儿了?他还回来吗?” 严梁蹲下来,一手一个将他们抱在怀里:“当然会回来。老太爷最疼爱你们,他一定会回来教你们写字。 “但老太爷已经老了,也不能陪伴你们很久了。 “你们要记住他的话,用功读书,光耀门楣。 “也一定要记住父亲跟你们说过的话——” “我知道!”四岁的善姐儿举手,奶声奶气说:“父亲说,人之初,性本善。又说,君子立善念,始于自身。 “我们将来要像老太爷、祖父、还有父亲一样,成为一个善良的人。” 严梁被打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 他起身,抓出一把银票塞给身后老家丁,又拿出来一荷包的碎银子:“这些是你们的路上盘缠,按你说的带着他们和乳娘出去后,就往南边去! “给你们的路引在里面! “严家的印信也在里面! “祖父说早就在杭州那边给我们置办了容身之处,到了之后你按我写下的纸上去做就成! “何伯,我这一双儿女就托付给你了,严家的未来也算是托付给你了,请你务必仔细行事!” 第426章 黄泉再见 何伯老泪纵横:“公子为何不走?!” “我不能走。”严梁重新提起了剑,缓声道:“会有今日结局,全是我撺掇祖父所致。严家今日,我有责任。 “我是严家长孙,我不是好人!但我起码也不能做懦夫。” 何伯放声大哭。 被严梁喝了一句:“快走!” 何伯含泪跪拜,然后起身。 “大公子!老太爷有消息了!”来人把话说了一半,先嚎啕痛哭跪了下来:“老太爷已经被斩断双臂,押入锦衣司大牢了!贺平也来了,我们里里外外全部都被包围了!包括外面的胡同!” 严梁四肢如被抽了筋,竖耳听着隔墙的动静,半晌才想起来问:“谁对祖父下的手?!” “听说是沈家父子!他们全都在宫里,老太爷被他们骗了,着了他们的道!他们就在乾清宫里与皇上一道等着老太爷带领众官送上门!” 严梁倒退两步,被门槛绊了一脚。 老家丁将他扶住,他把人推开又站直:“其余人呢?!” “全军——覆没!” 无数刀子在割着严梁喉咙。 他站在门廊下,持剑的手提了几次也没提起来。 “父亲。” 善姐儿摇了摇他的手臂。“我们要去哪儿?” 严梁看了她一眼,哑声跟何伯道:“胡同里也有了人,那夹巷那边恐怕也有人了,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一定会把事情做绝的。 “你带着他们在灵堂后方的念恩楼里等我。随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来找你们,等我让你们走你再走。” 何伯含泪称是。 “父亲!” 女儿的呼唤没有让严梁回头。 已经走到了院门下的严渠道:“你口口声声不让我走,你却让你的儿女走?” “如果你有我也会让他们一起走!”严梁望着他,“但你没有,那么现在我留下,我跟你一起留在这里!你不能满意吗?” 严渠哑口无言。 又跟着追上去:“我们真的完了吗?皇上真的要满门抄斩?他当真会这么做?” 他两眼通红,亦步亦趋:“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明明,明明就在一个月以前,我们还有着烈火烹油的富贵!还是满朝文武想尽办法结交的豪门!是皇上再信任不过的心腹!” “够了!” 树梢一只乌鸦被惊起,从墙头飞过。 严梁望着天空,看着乌鸦在对面屋脊上落下,说道:“这是你我的命。 “祖父给后辈挖开了一条河,原是想让我们世世代代有水喝,可力道猛了,这条河泛滥了,我们也被洪流裹挟着,没法回头了。 “自古以来凡与皇权对抗,无非两条路,成王败寇,我以为我筹谋得足够周全,但显然我们运气差了点。” 他缓慢看过来: “如今家中只剩你我支撑,不要寄望后院那些人了,去照顾好祖母,我们黄泉路上相见。” “大哥!” 嘶吼声里,严梁已经头也不回奔了出去。 …… 严渠踉踉跄跄到了上房,一进门就栽了个跟头。 上房不似外院,到底老夫人阳氏积威甚重,此刻仆人们都在该立的地方立着,鸟架上的画眉鹦鹦闭口不言,阳氏坐在平日惯坐的长榻上,两个排行靠前的,从小也在上房教养的庶女一左一右坐在下方脚榻上,共同面朝着端坐着的她。 只是严渠这一进门,便如一石激破了一潭死水,每一处都动了起来。 “祖母!” 严渠喊了一声就在屋里跪下,两个庶女仓惶站起,伸手来扶。 “有你祖父的消息吗?”阳氏似乎想站起来,但试了一下又跌坐了回去,她的嗓子是哑的,“没有是不是?没有就不见得没有转机。他在宫闱朝堂纵横一世,拿捏宗室游刃有有余,你父亲犯那么大的罪都让他掰回来了,他……” “祖母!祖父被断去双臂,已入大狱了!”严渠终于放声哭出来。 阳氏灰白的脸颤抖了几下:“断去双臂?断去双臂?……他是个文人!” 文人失去了执笔的手,便是还活着又跟死了有何区别?更别说还已经下了锦衣司大狱! “皇上当真这么狠心,严家服侍了他一辈子,到头来他当真是这么狠心?!” 她终于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扶桌而立,而后用力拍打着花几。 泪眼朦胧中她看着仍跪在地下的严渠,止息又问:“圣旨来了吗?贺平他们已经来了吗?确定没转机吗?” 严渠摇头,眼泪飞溅。 阳氏颤声:“我记得皇城卫戍署有咱们的人,你速去库房取些家当买通买通!还有满朝吃过严家好处的那些人,都去宫中跪求!他们都吃这一套的,都吃了几十年了,不差这一回!我严家不能倒,得赶紧想办法……” “祖母,”严渠抬起泪眼,“来不及了!贺平已经在门外了!如今全靠护卫们抵着大门。” 阳氏身子晃了一晃,碰倒了身旁的钧窑六角玫瑰紫釉花盆。 她看着地上八百两银子化成的碎渣,又看向两个正值妙龄的孙女,咬紧牙关道:“既然如此,那就去取白绫来!” “祖母!” 长孙女凄哭着提裙跪地,“孙女已与浙江巡抚张家的二公子订亲,我与之已有海誓山盟,只要过门便不算严家人,还请祖母赐孙女一条活路!” “祖母!孙女也与庞阁老的长孙青梅竹马,他说好非我不娶!可否让我去庞家暂避?” “住嘴!”严渠带泪喝斥,“严家存亡时刻,你们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姻缘?宫中已经下旨满门抄斩,就算是庞家张家也在被清算之列!你们觉得离开严家就会有活路?那只会让你们死得更惨!” 少女们顿时瘫坐在地上。 府里正在治丧,白绫什么的,不会缺的,婆子们很快取来,平平整整端到跟前。 姐妹俩哭得撕心裂肺。 “你带她们去厢房吧。” 阳氏吩咐严渠。 严渠出去,门被关上了。 少女的哭声渐行渐远。 阳氏颤抖着双手从怀里摸出来一颗朱红的丹药,这是老头子一大早走之前留给她收好的,他说宫里还有一个老奸巨猾的宜太妃。 他说那个贱妇瞒骗了严家许多年,暗中一直与李泉和太子勾结,早就该死了。 所以等前朝事成之后,会用得着。 可阳氏觉得那贱妇如此可恶,又何必浪费这颗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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