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才终究流向国家朝堂,而不是地方士族。 类似的事情在各地上演。 如此巨大的利益冲突,京都的书棚被人为破坏,烧毁。 天子大怒,命人彻查,一时揪出好几名士族子弟,贬的贬,罚的罚。 朝堂上也血雨腥风,陈颂吴密等皇后心腹接连被参。 他们解决不掉现有问题,就制造新问题,逼迫天子妥协。 顾珩每日与群臣周旋,也颇觉疲惫,散朝后又很是庆幸。 皇后尚在孕中,这些烦心事不打扰她是最好的。 他揉了揉脸,恢复些精神,摆驾凤仪宫。 孟跃现有五个月身孕,穿着轻盈的宽袖衫,头发挽成最简单的单螺髻,在殿内走动,听见宫外动静,缓缓向殿门外去,碰上顾珩。 他搀扶孟跃往回走:“你身子越来越重了,小心些。” 孟跃笑道:“我觉得还好。” 凤仪宫内的冰盆冒着丝丝凉气,隔绝殿外暑热,顾珩陪同孟跃一道用甜品。 一道身影在殿门外探头探脑。 孟跃放下勺子,吩咐身侧红蓼:“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没一会儿红蓼回来,神情纠结,顾珩似有所感,想哄孟跃去歇息,他来处理事情。 但孟跃一眼看穿他,令红蓼直接说。 红蓼跪地道:“还请主子保重身子。方才有人来传,道主子的母家弟弟酒后与人争执,失手打死官家子,现被京兆府收押。” 因着孟跃封后时,并未封赏娘家人,是以孟家人只是平民,而孟泓霖打死官家子,乃是以贱伤贵,罪加一等。不但会要孟泓霖的命,其他孟家人也要受牵连。 孟跃是不大喜欢孟家人,但被人这么算计,泥人也有三分火。 “去查查那个官家子,是不是本就有什么脏病,命不久矣了。”孟跃冷声吩咐。 红蓼应是。 红蓼离去后,孟跃心绪仍未平复,身形晃了一下,她扶着肚子微微蹙眉,顾珩紧张的扶住她,召陶娘子。 为着方便照顾孟跃,陶素灵住在偏殿,不过片刻功夫,陶素灵进入正殿,为孟跃号脉,开了一个安胎方子。 顾珩接过方子瞧,神情严肃,根据这方子上的药材倒推,皇后的胎像似是有些不稳。 顾珩当下叮嘱孟跃不可再劳神,孟家那边的事,他会处理。 顾珩安抚孟跃后,离开凤仪宫,半路有内侍匆匆而来,跪地道宫门外出了乱子。 原是孟泓霖被抓后,孟家人着急上火,犹如无头苍蝇。 此时经人提点,孟母遂带领一干儿女在宫门外跪地哭求,引来百姓围观。 守卫立刻上报此事,顾珩把消息拦截下来,短暂的默了默,他命人把孟家人接进宫。 前后脚的事情,消息就传了大半个京都,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茶楼内,一精瘦男子对左右道:“陛下爱重皇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此次打杀人的是皇后唯一弟弟,陛下爱屋及乌,肯定会保下孟泓霖。” 旁边人郁郁,“谁让孟泓霖是皇亲国戚。” “孟家子委实嚣张,他敢打杀官家子,来日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咱们这些平民百姓。” “没办法,谁让孟泓霖的姐姐是皇后,我们比不得他。” 流言四起,每个人都信誓旦旦道孟泓霖杀了人,帝后一定会包庇他。
第157章 朝堂上就孟泓霖打杀官家子一事发难,要求陛下严惩孟泓霖。 中书令连承反驳:“事未彻查,何以定论。” 关尚书冷笑:“人死为大,难道还不能定罪?” 双方吵的不可开交,殿上混乱。 顾珩冷眼瞧着,眼见争执愈演愈烈,他道:“此事,朕自会秉公处理。” “陛下……”御史大夫还要再言,奉宁帝反问:“阮大夫,朕已经下令彻查此事,你还揪着不放,难道整个瑞朝只有这一件事,还是你的眼睛只能看到这一件事?” 御史大夫面皮一紧,拱手道:“……陛下,臣不是这个意思。” 朝会继续。 工部尚书穆延提议修缮驿站,百官对此并不关心,无人异议,瞬间通过。 穆延眨了眨眼,事情从未如此顺利,都有些不真实。 自从他调回京,才知之前在外做官,令行禁止的效率有多高,纵使累些,但心里是舒坦的。 而他回京,哪怕官至工部尚书,也未能如意。每有什么要事提议,总有人跳出反对,他跟人一番拉扯,心神俱疲。 然而一想到今日事情如此顺利的根由,是因为百官一心攻讦皇后,穆延又感到心累。 他抬头看一眼天子,也不知这次的事如何收场,若是陛下因为皇后的缘故向士族妥协,往后就要受制士族。 若陛下不妥协,最后恐怕要孟泓霖的命,那陛下和皇后之间会不会有裂痕…… 穆延只要一想想,头都痛了。 朝散后,他怎么离宫的都不晓得,当值时无暇他顾还好,空下来就忍不住想。 一晃神,天又暗了,穆延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府,途径酒楼时,脱口而出:“停下。” 长随疑惑:“主君,可是您与人有约?” “……并未。”穆延下车,他看着灯火通明的酒楼,咬咬牙,抬脚进入。 酒楼茶肆素来是消息流通之地,穆延想知道孟泓霖打杀官家子一事,在百姓间传成什么样。 他没甚胃口,只要一壶酒,在二楼雅间窗边落座,清凌凌的酒水入口,火辣辣灼喉,但末了回甘,又烈又爽,叫人欲罢不能。 但穆延如牛饮水,没喝出滋味,耳朵一直留意大堂。 “……宋五郎的那活儿,真能转动车轮?” 穆延双目突出,一口酒水悉数喷出,呛的直咳嗽。 他怀疑自己脑子坏了,或者耳朵坏了,不然怎会听见百姓们议论宋五郎的下三路。 下一刻,陌生又熟悉的声音继续从大堂传来,“听说宋五郎玩的花,那儿都用烂了,真的假的?” “假的罢,男人还能把那儿用烂了?” 穆延:……… 多年圣贤书熏陶,理智告诉穆延,他应该此时离去,不听这些污言秽语。 但是…… 宋五郎就是被孟泓霖失手打死的官家子。 穆延:戴上痛苦面具.jpg 穆延硬着头皮听了半个时辰,托他良好的记忆力,记了差不离,他恍惚着离开酒楼,回府。 他交代管家:“我有政务要忙,今夜歇书房,让娘子不必等我。” 随即他去湢室冲洗,麻木擦干身子,麻木的躺在小床上,夜深人静时,他忽然半坐起来,双目圆睁。 百姓们讨论的都是宋五郎色中饿鬼,宋家家风不正,无人提及孟泓霖和皇后。 事情有了头绪,顺着想下去,渐渐触碰到真相。 夏日深夜,夜风凉凉,穆延生生惊出一身冷汗。 他看着昏暗的书房,忽觉逼仄,遂披衣行至院中,月光皎洁,夜风拂他满面,他彻底清醒了。 穆延在院中望了半宿的月,次日顶着眼底淤青上朝。 朝堂再次提起孟泓霖杀人一案,今日以中书令连承为首的官员先参宋家一本,道宋家跋扈嚣张,侵占良田。 一年前,宋五郎强抢民女,以致女娘不堪受辱,投河自尽。 关尚眯了眯眼,语气不善:“连相此话何意,人都死了,还要泼脏水?” “关尚书此言差矣。”连承不卑不亢道,“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倘若人死就可颠倒黑白,要史官何用?尽管闭上眼睛称颂前人即可。” 御史大夫道:“连相所言极是,黑就是黑,白就是白,公道在世,倘若有人欺负人死不能言,肆意玷污,活着的人也不会干看着。” 连承恍若听不出他暗指,微微颔首。 随即,连承向大理寺丞拱手,“是非黑白如何,全赖寺丞了。” 大理寺丞面色一滞:……… 关尚书和御史大夫也看来,“寺丞读圣贤书,刚正不阿,明辨是非,我等等候寺丞消息。” 大理寺丞面色发僵:……… 陈颂瞄了一眼大理寺丞,感觉这次事后,大理寺丞的白头发都得多一撮。 奉宁帝开金口,勒令大理寺五日内查清事情真相。 大理寺丞瞳孔巨颤,颤巍巍举起笏板,“臣,遵旨。” 他的背影透出莫名萧索。 朝会散去,京都热闹不减,茶楼酒肆对宋家人议论纷纷。 消息传入恭王耳中,他勃然大怒,厅内一片狼藉,未有一个完好瓷器。 “本王完整的计划居然毁在这颗老鼠屎身上。” 幕僚们站在厅外,犹豫劝:“王爷,倘若是德才兼备的郎君,哪个官家能舍出去做弃子……” 宋家日薄西山,快走投无路了,才舍命一搏,否则是万万不会拿族中小辈的命做垫脚石。 恭王凌厉的目光睨来,犹如刮骨钢刀,骇的幕僚们大气不敢出。 恭王目眦欲裂,太阳穴爆出青筋:“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本王就能在顾珩和跃儿之间埋下一根刺,却因你们的愚蠢,功亏一篑。” “王爷稍安勿躁,并非功亏一篑。”另一名灰衣幕僚轻声开口。 恭王怒火稍缓,他在上首落座,直视来人:“你说。” 灰衣幕僚年过而立,不胖不瘦,相貌平平,拱手礼道:“所谓捉贼拿赃,若无证物,岂不死无对证。” 一旁的幕僚还未反应过来,恭王眼睛却是亮了,以拳击掌,“好,就依你所言。” 当夜宋府大火,一群黑衣人闯进府内,正要大开杀戒,一抹寒光闪过,陈颂横刀身前,“皇后料事如神,早知你们要赶尽杀绝。本将军今日非要看看你们的真面目。” “留下几个活口。”陈颂一声令下,提刀先行,金吾卫紧跟其后。 陈颂有心算无心,前后不过两刻钟,黑衣人悉数被捕,他刚要审问,却见跟前的黑衣人口溢黑血,倒地不醒。 陈颂大惊,“快掰开他们的嘴。” 然而已经晚了,仅剩的几个活口相继自尽,黑衣人身上也无信物,线索就此中断。 陈颂气的大骂,不过有此一遭。宋家人吓破了胆,不必大理寺丞再查,主动认罪,只求天子饶他们一命。 但因幕后黑手从始至终没露面,宋家人也不知那人是谁。 朝臣无语,连背后之人是谁都不知道,宋家就敢跟人合作。 唯有知情人晓得,宋家出事前,一直原地踏步的宋大宋二接连升职,让宋家人尝到甜头,这才铤而走险。 事情真相大白,宋五郎久病缠身,命不久矣,才刻意挑衅孟泓霖,激孟泓霖动手,实为陷害。 孟泓霖受无妄之灾,天子怜惜,赐三进府邸,仆从若干,白银若干。 随即,天子将宫里的孟家人送出宫,回府与孟泓霖团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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