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皇子和顺妃才好过日子。 孟跃宽慰自己,她这样做是一举多得,有利无弊。渐渐地,她撑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只是这一夜,孟跃睡的并不安慰,梦里都是十六皇子撕心裂肺的喊声,她从梦中惊醒,推开窗户后愣了愣,天还未亮。 这个时候,十六皇子应该去上书房了。 春和宫此刻慌乱失措,来往者匆匆,承元帝也去了偏殿,十六皇子的情况不大好,穆延握着他的手,连声道:殿下,殿下,悦儿姑娘没死,悦儿姑娘救起来了,殿下您醒醒啊。” 承元帝步子一顿,不需要询问,不需要盘查,只瞧十六这失了心神的模样,就知晓十六对悦儿是动了心。 十七是否知晓? 承元帝敛目,十七若不知晓,要什么样的宫人没有,偏一定要十六身边的人,他这是刺十六的心。 是日朝堂,数位言官接连参十七皇子逼死宫女,暴虐无道。 七皇子道:“诸位大人,官府查案尚讲究证据,至今未寻着宫女尸首,草草定义十七皇子逼死宫人,是否有失偏颇。” 参十七皇子的言官道:“七殿下,官府查案讲究物证,同样也认可人证,上书房里外都瞧见十七皇子迫害宫人,难道这些人统统说谎?” “七殿下,宫里水系繁多,汇聚暗河入护城河,寻不着宫人尸首才更令人痛心,长眠水底,令亡者无依。” “你……”七皇子还欲再言,四皇子出列道:“父皇,十七年少无知,他并不知他一句话对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随口的吓唬被宫人当了真,虽非他所愿,但确确实实酿成祸事,儿臣为他兄长,却疏于管教,儿臣亦有错。”他一撩前摆,跪伏:“儿臣知错,恳请父皇责罚。” 谁也没料到四皇子会认下此事,这反而叫众人不好办。 十一皇子心里骂了一句老狐狸,分明是十七迫害宫女,到四皇子嘴里成吓唬了,定义为年少不知轻重的玩闹。十一皇子不死心看了一眼承元帝,见他父皇神色宁静,他知晓此事到此为止了。 十七皇子的名声太坏,承元帝这个做父皇的也面上无光。 果然,天子下令圈禁十七皇子,限期三年。四皇子七皇子教弟不严,罚俸半年,淑贵妃教子无方,褫夺封号,降为妃位。 同日,顺妃觐封顺贵妃,后宫哗然。 数日后穆延出宫回府,正发愁如何寻找悦儿,就被小贼偷了钱袋,他一路追到死胡同。 “把钱袋还给我。” 钱袋从空中飞过,砸入他怀中,“别来无恙。” 破旧帽檐下一张英挺熟悉的脸,冲击穆延的大脑,他几乎失声,“你……” 两人转入一座小院,屋门合上,穆延开口就是:“悦儿姑娘,你知不知道因为你,十六殿下险些去了。” 他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日子的事,孟跃静静听着,穆延心疼十六皇子,对孟跃叹道:“纵使你有难处,你说出来,我们都会帮你。”何必闹这一出。 孟跃抬眸,似笑非笑看着他:“穆伴读,你也出身官家,在宫中伴读多年,我以为你看事情与旁人不同。” 她端起手边粗糙的瓷杯,呷了一口粗茶。 穆延蹙眉,他觉着眼前的女子不同了,可一时又说不上来。 他暂时压下这股情绪,琢磨孟跃的话。良久,他惊疑不定的看着对面人,试探开口:“如今的局面,是不是你早有预料。” 孟跃不语,不疾不徐为自己续茶。 “与其说我预料,不如说是我一力促成。”她端起茶,慢慢品着,由衷道:“果然一分钱一分货,三十文一斤的散茶,与贡茶是云泥之别。” 穆延已经傻了,努力消化信息,下意识去握手边的茶杯,一抬手,茶杯从手中脱落,茶水哗啦啦漫了一地,也浸湿他衣袍。 他慌张起身,看着孟跃那张沉静的脸,哑口无言。 “看起来你需要静静。”孟跃将屋子留给他。 小半个时辰后,孟跃估摸着穆延恢复的差不多了,她才带着一篮香梨进去,穆延唤道:“悦儿姑娘。” “我姓孟,跳跃的跃。”孟跃垂眸给梨削皮,神情淡淡。 穆延改口:“孟…孟姑娘。” 他心里有很多问题,但他最想问的还是孟跃做这一切,有没有考虑过十六皇子。 “……考虑过的。”孟跃轻声道,甚至促成她这个计划,就是因为考虑十六皇子。 穆延还在巴巴等她下文,可孟跃却专心削梨,然后将白生生的梨子递给他。 穆延接过,“多谢。” 梨子入口清甜,汁水丰盈,然而穆延却如嚼蜡,又是一阵难言的静默,穆延啃完了一个梨子,问:“你打算以后怎么办?” 四皇子一派一定会继续搜索“悦儿”,孟跃不能回孟家,不能以真面目示人,一辈子躲躲藏藏,胆战心惊。 而十七皇子捱过三年,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子。 顺妃娘娘觐封贵妃,十六皇子得了圣上怜惜,最后只有孟跃受损。 值得吗? 孟跃咬着梨子,闻言笑了笑:“之后做点小营生。” 穆延立刻道:“如果你需要银钱,我可以…”在孟跃平静的目光下,穆延渐渐止了声,是了,这些年孟跃得了不少赏赐,不缺钱。 “那十六皇子呢,他”十六皇子得了好,但那不是十六皇子想要的好,为着孟跃茶饭不思,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孟跃啃下最后一口梨肉,擦了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册子,“你把这个给殿下,他就明了。” 穆延:“我可以看看吗?” 孟跃点头。 穆延翻了翻,册子上画着简单线条,依稀瞧出人形,每一页都有画,每张画的动作大差不差。 他不明白。 “十六殿下会明白。”孟跃道。 穆延揣着册子回府,街上喧嚣依旧,他脑中回想孟跃的话:“不要让十六殿下来找我,待殿下出宫建府后,劝他多出席宴会,寻一位佳人美满度日。” 穆延额头隐隐作痛,他真的搞不明白孟跃脑子里在想什么。 若说孟跃拈酸吃醋,可十六皇子天天围着孟跃,哪有酸拈醋吃。 夕阳西下,暮色如潮水袭来。 屋内一盏灯火,孟跃提笔行书。 孟跃是得了很多赏赐,但一部分赏赐有印记,不好出手。孟跃就留下了。 现在她手里估摸四百两,本钱少了。 当夜孟跃换上八成新的棉质衣裳进了赌庄,一晚去了七家,每家输少赢多,当太阳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有了九百两。 这种快钱只能赚一次,多去两回,赌庄不会放过她。 从前孟跃是想着,满年岁出宫荣养的,现在是不成了。 她与穆延说做点小营生,衣食住行,她择了食,只她不便露面,是时候去找助手了。
第27章 天空澄净,白云如絮。今日又是一个好天气。 街上人流如织,喧嚣不绝。肉嘟嘟的稚儿牵着阿娘的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够看,忽然一道身影经过,稚儿呆呆看了好久。 妇人嗔道:“看什么呢?” 稚儿回过神,伸着肉指头点着:“哥哥,好看。” “好好好。”妇人敷衍她,也跟着望去,只瞥见一道翻飞的袍袖,眨眼间入了街边的藏宝斋。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同时望来,见眼前人未及弱冠,约摸十七八,一身鹅黄色满绣牡丹花的锦缎圆袍,这样鲜艳浓烈的衣裳,穿不好就显得轻浮,但对方眉眼锋利,鼻梁挺直,竟然生生压下了衣裳的华丽,更显得她矜贵非凡。 孙掌柜热情迎来,“不知小郎君想瞧什么?” 孟跃神情淡淡:“老人家过大寿,挑个喜庆稀罕的物件儿。” 孙掌柜脑子里顿时划过好几样宝贝,他试探问:“不知老人家可有偏好,瓶子,盘盏,还是玉如意,或十二生肖的摆件儿。” 孟跃惜字如金:“俗。” 孙掌柜脸上笑意卡住,气氛有些微妙,此时一道谦卑的声音传来:“郎君,我们店里前儿才来了一副前朝张召集的《东岳大帝图》,您可要瞧瞧。” 孟跃看去,对方二十上下,高矮适中,胖瘦适中,五官平平,掉人堆里就没影了。 孙掌柜不耐烦:“一副破画你说……” “可。”孟跃在宽椅落座,唰地打开泥金折扇,一眼也未瞧孙掌柜。 须臾,伙计拿着画上前,孙掌柜一把抢过,狠狠瞪了伙计一眼。面对孟跃时,又谄媚笑:“郎君,您请看。” 孟跃看着画,但注意力却在伙计身上,对方不动声息的奉上茶水点心,又默默退至一旁,降低存在感。 孟跃偏不如他的意,对那伙计道:“你过来。” 不止孙掌柜,铺里其他伙计也看了来。 孟跃问那伙计:“你叫什么名字?” 孙掌柜心里一咯噔,忙道:“郎君,这小子是流民,我看他可怜才收留他。” 流民没有牵挂,用着不放心。孙掌柜一直以来都是这样说辞,外人就会打退堂鼓了。 但孟跃又看着那伙计问了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刘生。” 孟跃道:“是个好名字。” 她将画搁在案上,漫不经心道:“你怎么看出我想要一副神佛图。” 刘生迟疑,似有顾忌。 孟跃扯下腰间的钱袋子丢在案上,发出沉闷声响,孙掌柜眼睛都亮了,这钱袋里得不少银子。 孙掌柜瞪着刘生,一字一顿:“郎君问你话,你没听见吗?” 刘生顿了顿,随后泄气一般道:“因为郎君衣袍上的金色花纹。” 掌柜疑惑:“这不是牡丹花纹吗。” 刘生默了默,道:“郎君胸前绣的不是牡丹花,是佛教的金花。” 孟跃挑眉:“仅凭这个?” 刘生摇头:“不止这个,郎君左手腕上的珠串是佛教七宝所制。” 众人看向孟跃的左手,果然戴着珠串,只是她一身华衣,气势又盛,掌柜等人下意识忽略了其他。 孟跃起身,行至刘生跟前,对方一个成年男子,此刻在孟跃面前低着头,比孟跃还矮上寸许。 “你很聪明,留在这个地方屈才了。” 刘生面皮抖了抖。这话把他架起来了。 而孙掌柜脸色青青白白,最后涨的通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呵,呵呵,郎君说得是,刘生确实不错。” 孟跃最后没有买那副画。 孙掌柜失去一笔可观生意的憋屈,以及对刘生的嫉妒,他将所有的怒火砸在刘生身上。 深夜刘生才疲惫回自己住处,穿过宽广干净的长街钻入巷中,他一路走,巷子越来越暗,道路坑坑洼洼,污水四溢。 摇晃的灯笼映出一张陌生又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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