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你母亲说你是去入赘的,不准备回来.......拿着吧,下一次见面许就是生死相隔了。” 就差说下次葬礼见了。 这人说话......和自己一样,还挺不中听。 叶青釉心里闪过这么个念头,却仍是低着头,看着自己今日特地选出来的纯白无瑕小白裙的裙角。 越明礼抿了抿唇,到底是将那张黑卡收了下来。 男人再一次微微颔首,指尖微微抬起,虚虚点了点自己另一只手腕上那块一瞧便沉稳内敛,优雅到了极致的表: “我还有事,先走了。” 小两口齐齐点头,叶青釉终于抬起了头,直到那道身影完全消失,她才扫了一眼额间隐有虚汗的乖狗狗: “这个人叫什么?” 越明礼还有些没回过神来,下意识回答道: “赵,赵缜。” 叶青釉对这个名字没有什么感觉,她之所以提问第一个问题,主要是为了顺利问出第二个问题: “你梦中的上辈子里.......” “我是不是嫁给了这个人?” 很明显,这个问题问到了关键。 越明礼的身体几乎是瞬间便呆滞住,连握着叶青釉的手都微微有些发抖起来。 这个‘回答’,就已经是答案。 叶青釉反握住了越明礼的手: “怕什么?” “我们都要结婚了,他还能吃了我们不成?” “况且,他的眼神告诉我—— 他似乎觉得我们很无趣。” 对,无趣。 明明是初次见面,叶青釉却对那个男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份熟悉感能令她看懂一些那人的情绪。 她的直觉告诉他,这男人矜贵,清冷,慈悲的外表之下,隐藏着一份不足与外人所察觉的狠辣....... 以及蔑视众生的游刃有余。 于是,叶青釉又想起了那个曾做过的梦。 梦中男人在婚礼上给她戴上价值连城的珠宝时,也是这样铺天盖地的压迫感。 那男人看着像是在照顾弟弟弟妹,但那看不清楚瞳色的眼中,实际上只有对宠物的...... 怜悯? 叶青釉的脑中思索许久,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词汇,末了才道: “那人确实是个好对手。” “如果上辈子我不是嫁给了那个人,我很难想到到底是谁会让你那么害怕.....与难过。” 她始终没有忘记,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越明礼曾那么那么的难过。 那和寻常看着心上人另嫁他人的失落还不太一样,而是一种无能为力到连反抗心思都没有的......绝望。 而叶青釉,显然又一次猜中了答案。 越明礼整个人仿佛刚刚从水中捞出的狼狈小狗,浑身上下都透露着说不出的落寞: “......大哥他,有很多很多的钱。” “我没有什么远大的志向,可能一辈子,最好最好,也只能是小富之家。” 叶青釉一下子就笑了。 几年的朝夕相对,她已经能大致明白越明礼在想什么。 于是,她也握紧了那只手。 她的言语是难得的肯定,吹散了自年少时从龙泉而来的热风: “我自己就能赚很多很多的钱,不需要你在外面奔波。” “哪怕我以后老到没有办法烧瓷赚钱,如果你愿意一直陪着我,我也愿意再少吃一些......分你一半。” 瓷路几乎已经被前人堵死,不过她总会是最闪耀的一个后来者。 虽然路途已经早已被验证过会十分辛苦,但只要想到夜晚回家他一定会等着她回家,似乎也没有多么艰难。 一个天生的自私者,若许下来年功成名就时一定记得你报答你的诺言,未必是假的。 但若是她说落魄时愿意分你一半吃食,那一定是真的。 越明礼原先那副坐立难安的模样终于平复了一些,他露出一个明朗的笑,眼神落在叶青釉身上时,既温柔,又缱绻: “青釉,你不会有被世人抛弃的那天。” “其实第一眼见到你,我就知道,书店地上不是什么水脚印,一定是你努力前行的痕迹。” 所有人都会,都该,被她这样夺目的光芒所吸引,汇集盘桓在她身边。 她如大哥一样,永远是时代的宠儿,故事的主角。 只有在最落魄,最潦倒的时候,最侥幸的他才能有幸获得被选择的资格,幸运的得到一个美好恍若泡沫一样的梦境。 真好。 真好。 越明礼眼眶突然有些酸涩,但他还是努力屏住了言语中的呜咽: “真好.......看来这辈子,只有我梦到那个梦。” 这件事,他已经庆幸过无数次。 但,只有这一次,他对叶青釉真真切切的说了出来。 如果大哥和青釉,两个人都梦到那个梦,或者有一个人梦到过那个极为像是‘前世’的梦,如果那个人,恰巧就是大哥....... 故事的结局走向何处,注定无法得知。 叶青釉对此不屑一顾,伸出手,拨了拨越明礼头上因风而散乱的呆毛,柔声道: “乖宝,梦到也没什么的。” “你以为我梦到那个梦境的话,就不会喜欢你吗?你以为你大哥梦到那个梦境的话,就一定能得到一个好结局吗?” “你以为我与你大哥都梦到那么梦境的话,不会两败俱伤吗?” “你大哥是很有钱,很有权势,能得到一切不假......” “可你才是赢家。” 叶青釉终于在暖和的夏风中抚平了那一撮呆毛,她的声音穿过夏风,钻入越明礼的耳中,温柔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沉入梦中: “如果我们还有转世重生的机会,哪怕你再输上一百次,让我再嫁给他一百次......” “我也确定,你才是最后的赢家。” 声音伴随着夏风而起,而散。 叶青釉也终于听到了十年前那场夏日里迟迟而来的回音。 十二岁那年,她言之凿凿的说自己爱权势,爱名利。 十年后,经过夏风的传送,她终于听到了当年自己说的到底是什么—— 那声音说,我爱的是明礼。 一音之差,天差地别。 不过还好,她听清了答案,她得到了答案。 永远,永远也不会成为,为了权势名利而疯癫的人。 (完)
第371章 番外三屠龙者龙(1) 金丝帘幔垂坠如瀑,沉水香自青铜瑞兽香炉中漫出缕缕令人迷醉的青烟。 一道身影斜倚在填漆螺钿榻上,十二幅蹙金绣的裙裾如流水般倾泻而下,映得满室烛火都失了颜色。 塌上的叶青釉微阖着眼,葱白指尖正拨弄着一串成色极佳的玛瑙串子。 廊下忽有碎玉声响,原是捧冰鉴的侍女踩着了满地狼藉的荔枝壳—— 昨夜宴饮时抛掷的绯红果皮,此刻正蜷在青砖缝里发蔫。 “仔细着点,若是惊到夫人,小心你们的皮。“ 外头似有一位年长婢子低声呵斥了一句。 旋即,一切便又一次陷入了安静之中,外头的侍女们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了不少。 几道细碎的脚步声捧着雕着缠枝牡丹的铜鎏金冰鉴鱼贯而入。 一个盛着新酿冰酪青瓷盏的螺钿漆盘被捧到了叶青釉的面前。 叶青釉微不可查的摇头,便又有堆着蜜渍樱桃的掐丝银碟被端了上来。 这个时节的樱桃垂涎欲滴,叶青釉到底是取了银簪,取了一颗,放在唇边,微微咬了一口。 外头檐角铜铃隐约叮咚而响,叶青釉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轻声问道: “小公子今日在做些什么?” 为首一个年长些的婢子连忙躬身回道: “公子今早仍照旧是寅正二刻起身去了学堂,下堂后本要来向夫人问安,只是学堂里有一同窗学子不知从何处寻了一只纯白无暇的临清狮子猫送与了小公子,小公子贪玩,一时宝贝的紧,想来如今应还是在逗乐.......” 叶青釉没有言语,只将银簪掷向填漆案几,发出一声脆响。 这动静着实是有些突兀,惊得打扇侍女手一抖,象牙柄缂丝团扇险些跌落,一屋子的人更是一时间不敢言语。 叶青釉恍若未觉,只道: “让承礼来见我。” 此话一出,几个面容姣好些的年轻丫鬟顿时面露不忍之态,年长的婢子却没有任何犹豫,给了底下丫鬟们一个眼神,便携原先浩浩荡荡的脂粉香再一次穿过回廊,远离了此地。 叶青釉伸出纤手,斜靠在案几上撑着脑袋,微阖双眼假寐。 她没有等多久。 只约摸过了小半炷香的时间,便有一道脚步直穿中庭,匆匆而来。 那脚步分明十分着急,可行至门前,却不忘拍打衣角上的尘土。 而后,脚步缓缓行近,停在了珠帘之外...... 最后,便是下跪。 跪伏在地的少年,有一口如同暖泉的温润嗓音: “婶婶,承礼来给您请安。” 叶青釉轻轻揉着额角,没有睁眼,只是语气平平的问道: “有个同窗送了你一只猫?” 名为承礼的少年乖顺回答道: “是,一只白色的狸奴,说是从临清带回来的,那地方养狸奴很是厉害,狸奴也乖巧的很。” 叶青釉这些年被养的颇为金贵,但脾气仍是一点儿没改,不耐听什么,就一点儿也不听。 原先揉着额角的手指在案几上横扫,案几上那碗原先浸着沾露的并蒂莲水井碗便被掀翻到了地上,发出一连串让人牙酸的玉碎之声。 叶青釉猛地睁开眼,动作之大,牵引着鬓边的金枝步摇都开始剧烈摇摆: “谁让你收下猫的?!” “最多不过一届,便马上要会试!你倒好,没有全心温书,也没有去行卷,还顾得上养猫?” “今日能养猫,明日就要养狗,后日难不成还要去赌坊赌上几手?” 这动静着实不小,外头探头探脑想要多看一眼自家小公子的小丫鬟们明显有些慌神。 年纪大些的婆子们倒显然有些主意,赶忙将那些手足无措的小丫鬟们赶出了院子,又将房门合了起来。 喧嚣与窥视顿时被隔绝在外。 叶青釉却仍有些余怒未消,呵斥道: “喜欢什么不好,喜欢这东西......” “将它送走,越早越好,越远越好。” 名为承礼的少年仍然俯身拜倒在波斯进贡而来的毡毯上,闻言,言语和缓的耐心解释道: “婶婶息怒,您也是知道的,承礼的课业自识字起便一刻不敢懈怠,狸奴更非我心爱。” “只是原先在书房见过瓷狸奴,猜婶婶可能会喜欢,所以才想特地讨要过来,今日没来请安,也是想先将狸奴洗洗,才好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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