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却还是没放开手。 ……她真喜欢? 尘尽拾的目光缓缓看向梅子辰,带着催心肝的挑剔,居高临下地、毫不礼貌地审判了他一番。 出生地级初阶的木灵骨,靠着竹九的骨血强提到了九阶,就这样甚至都没突破天级灵骨。 他连动手都不需要就可以让他瞬间暴毙。 她喜欢 ? 不可能。凭什么? 那废了的呢? 尘尽拾看着梅子辰,春风拂面地笑了起来。 出于应战多年的某种警觉,梅子辰几乎是立刻放开了手,千钧一发之际,十枚灰烬翎羽沿着他刚才抬手的地方的锋利滚过。 如果没有松手,他现在整条手臂已经没了。 尘尽拾露出思考的神情,语气清清凉凉。 “我留你几日,不是让你干这个的啊。” 梅子辰听见这话,目光一震,随后想起了什么,眼中终于出现了清晰的惊恐。 那日在苍古山围杀冥族,他早已按照师尊的指示,通过漠爻玉环测出了冥骨刀中那截骨头的序列——所以那一日,他们玉虚宗弟子就是去击杀第十人的。 然而却无功而返,被第十人耍得团团转,还在巨林和山南损失了一大批高天赋弟子。 那个人如鬼魅一般,杀人如同火化,暴虐地群杀之后甚至不会留下痕迹,只剩下空气中浮动的微末灰烬。 眼前白衣人清隽英俊,面如佛子,听说还心怀慈悲,敬悯天地。 梅子辰握着妙诀的手不自觉战栗收紧,他是……他就是第十…… 深入骨髓的恐惧遍布全身。 尘尽拾认真点点头,春风拂面地笑了起来,“对呀,我就是,你喊啊。” 妙诀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肉眼可见的,反派露出了经典的迷人笑容。 妙诀一把拉住梅子辰的手,眨了眨眼,“我们走吧。” 反派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他缓缓看向妙诀,目光甚至有几分委屈。 看我干什么? 妙诀心想,又不能指望大反派救她——她没记错的话,男女主在这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虐点,必是反派一手促成。 而她不去鹊阳仙人那里看看,这种溺水状态就无法彻底结束。 妙诀不是没想过回溯自己的识海状态,用上次同样的方法挣脱这种现状。但这次的控制源并不来自于任何外物,而是一种“胎教”,从这具身体出生就已经安排好。 除非将自己回溯到东方芊出生的时候才能解决——可那样的话,她的灵魂也就不在场了。 梅子辰强行定了定心神,拉住妙诀的手一晃,玉虚法印转瞬就将两人传送到了别处。 尘尽拾面无表情地看着空气。 漂亮的眉目缓缓放平。 身后的林木藤蔓间窸窸窣窣,银狐和熊猫钻出来,一路消灭了无数垂涎冥骨的人,拍了拍身上的灰草,“——走吧,去哪抢人?” 银狐衔八看了看远处的问仙山,颇为感慨:“赤霞宗废了闻长山,如今鹊阳也基本陨落,这是百年前那场大战之后最受益的两方。” 今日玉虚如果彻底崩塌,琅環的天劫将如影随影——那就是他们真正的开战。 熊猫竹九:“怕什么?把灵七也叫回来,后五位已经齐了。只要把妙妙护好,就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们都明白,往后要接出前几位,才是真正的硬仗。 白衣青年低头沉默了许久,忽然打起精神。 “走吧——”尘尽拾笑盈盈地看向远方,“他们肯定是去地底了,那里才是玉虚宗的零重天啊!” 他食指指尖的红痕似乎变得更加殷红,像是血流淌,低着头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东方家,公玉家……好得很,我要给他们一个大礼。” 身后,衔八和竹九对视了一眼。 以前小的时候,他只有一种情况会这样话多。 小鸟好像很伤心。 … 妙诀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就在问仙山最底下的一重天。 系统确实尽职尽责地在跟她交流,妙诀握着袖中剑,观察着四周。 这里可以算是山脚处,在第一天进入玉虚宗的时候,他们随着公玉秋一起,都没有在一重天停留。 “这里收留的都是外门弟子,有灵骨但资质平庸,终其一生灵骨不过地级上下,没有长老师尊,只能普普通通地度过自己比凡人漫长的人生。” 妙诀想起了长明村的哥哥姐姐们。 他们也都过着这片奇幻大陆上的普通生活,除了八姐姐和尘尽拾出来了,其他人都还好吗? 梅子辰牵着妙诀穿过一重天,妙诀依然听不见除他以外的人声,但她“看见”了一重天的沉默。 每个弟子都面无表情,眼神空洞,打理着山脚的灵田,种植灵作物,浑浑噩噩。 妙诀一路被带到一重天的正中,发现这里有一口巨大的深井,深不见底,通向地心。 当梅子辰以七重天资质开启了入口法阵,一股极其冗杂的厚重灵蕴裹在风中吹来,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梅子辰带着妙诀越过了透明阵法,稳稳地下降。 一重天的弟子们忽然都围到井口边,人挤人,头挨头,呼吸着风中复杂的灵蕴,根本不在意五行相合,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她心中忽然打了个寒战。 现在的世家宗门都知道冥骨以五行同系相食,但在那之前,谁来试错呢? 或者,如果找不到与自己同系的冥骨,那有没有可能通过和自己同系的人体来转化呢? 妙诀心中滚过好几个来回,被梅子辰的声音轻柔地引走,达到了深井的地底。 越向下,反而越明亮。 这里,是玉虚宗零重天。 地底有鲛珠照明,让妙诀惊讶地看清了四周圆壁,圆弧之上仿佛雕刻成无数佛龛,里边摆放着数不清的卷宗和史册,像是玉虚宗的机密档案馆一样。 地面上十分违和地铺了一层红绸,沿着一道甬道向前,几百根红烛的暧昧光晕驱散了鲛珠的清辉,反而晦暗起来。 妙诀被梅子辰带到了尽头的房间内,戴着头纱的绿衣女子身侧,站着眉目清愁的女主。 公玉秋扶着鹊阳仙人,正焦急地说:“师尊,取他人之骨,终究不是正道,我们不能一错再错下去了……” 妙诀听不见她的声音,但能猜得出。 十分荣幸她现在好歹是个人,只要是人,就在女主的大爱范畴里。 “师妹,”梅子辰抿唇出声,“够了。师尊的苦衷,你不会懂的。” 公玉秋艰难的目光看向自己信任的大师兄:“师兄,就连你也……什么时候……” 梅子辰避开了她不可置信的目光,牵着妙诀步步走向鹊阳仙人。 系统紧张起来:“她还要剥你的骨,贼心不死!怎么办?” 妙诀不语,指尖捏着骨剑,识海中凝着顶芽,伺机而动。 她始终没有松开梅子辰的手,其实只有一个目的——随时借木灵,保回溯之力不受影响。 鹊阳仙人拍了拍公玉秋,苍老的声音带几分温情纵容:“秋儿,芊芊她是自愿来的。” 公玉秋一愣,看向妙诀,发现她的确一脸平和,甚至还有几分喜悦。 鹊阳:“我今日唤他们来,是要公布一件大事。芊芊和子辰幼时就被我许过姻亲,现在他们年岁已到,而我这废人之身,也该将玉虚宗交予下一代的手中了。” 公玉秋惊疑不定,是这样吗? 师尊并不是想借东方郡主的灵骨,而是想传位给她? 妙诀不用听女主声音,她对她的心理活动了如指掌,显然,她又信了。 鹊阳仙人从头纱之下伸出枯槁的双手,经过医修的治疗竟也恢复了些力气。 她像是想要拥抱妙诀,“我愿意将整个玉虚宗交给你们,孩子,你是我的亲生骨肉,这本就是你该得到的……” 梅子辰温柔地道:“师尊不怪你的那一剑,这就是血缘亲情啊。” 妙诀的另一手真的松开了骨剑,缓缓伸向她。 在被枯枝一样的手紧紧攫住的瞬间,她的顶芽向前回拨,径直将双臂回溯到了剥骨之时。 鲜血顿时再次从头纱下喷涌而出,双臂软软地耷了下来。 “师尊!” 梅子辰惊怒地开口:“你!——” 妙诀回手就去抽剑,然而鹊阳却整个人向她倒了过来,这具枯萎衰败的身体紧紧靠在她身上,指尖仿佛枯死一般揪住她的手,喉间嘶哑:“果然是,果然是回溯……” “唯一”带来的,这世间最特别 的,灵骨…… 妙诀忽然一愣。 透过模糊的头纱,她看见鹊阳浑浊的眼中大颗大颗滚落眼泪:“我……后悔……” “让我回到……一无所有的状态,回去……” 她后悔了。 她竟真的不是为了剥骨,而是想要……回到自己从未使用冥骨的时刻。 百年痛苦,高坐玉虚清宫,冥毒日夜如跗骨之蛆,她怀念的是从未遇见过仙人、从未强行与他结合,仍然行走乡野的凡女一生。 鹊阳哀求地靠着妙诀:“回溯……拨回去……孩子,让我也回去,我会告诉你她的目的。” 梅子辰同样不忍地别开视线,百岁老人,身负重伤,她此刻说出的已经是遗愿了。 更何况她还将天下第一宗拱手相让。 公玉秋从未见过师尊这样的模样,她不知道这位母亲附耳跟女儿说着什么,可她已经泪流满面。 妙诀低头看着鹊阳,低声叹了口气:“我听不见你在说什么,你先解开我的禁制。” 鹊阳哀颤着,从腹部缓缓取出一枚陈旧沾血的玉环,像是同漠爻玉环一样的材质,上边勾勒着卵巢的形状。 妙诀看着她,她颤抖着,将玉折断了。 当那玉环失去光芒的一瞬,妙诀溺水耳鸣的感觉瞬间褪去,人声,风声,空气中的一切再次鲜活涌来。 鹊阳仙人几乎是匍匐着求她,“女儿,让娘重新开始,做一个普通人,好吗?” 妙诀的杏眸定定看她。 “不好。” 话音落地,骨剑已经呼啸着越出袖口。 鹊阳仙人显然也有防备,眨眼间就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躲开了她直入要害的一剑。 “按住她。”她血泪满脸,冷冷道。 妙诀一笑。 你看看,好险,谁信谁傻子。 回溯她的人生,且不说百年回溯需要什么级别的灵骨——她又凭什么拥有人生的后悔药? 被剥骨抽血,被扒皮抽筋,百年伏地,族群离散的大有人在。 鹊阳仙人凭什么,在坐享百年孤高之后,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 妙诀将蓬勃的木灵蕴尽数凝结,笑了笑。 “而且,你也不是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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