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客气。”徐端把面前那杯水喝完,“会看病?” 后一句是问舒今越。 今越于是又把在乡下学中医的事说了一遍,男人静静地听着,她感觉自己像被教导主任抽中被当众背课文一样,心跳加速,手心出汗。 “后面农药中毒,是你抢救的?” 刚才闹那么大动静,他肯定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今越感觉“抢救”两个字让她面皮发烫。 “也不算,就……就是……”这哪里是中医急救手段啊,这是对付无赖的招数。 少女没什么血色的皮肤变成了粉红色,他又想起那天在公园门口看见那副瘦弱颤抖的肩膀。 “好好学,争取走专业技术路线。”男人轻咳一声,又自己倒了一杯温开水。 “今越这孩子,傻站着干嘛,也不知道给你徐叔叔倒水。”赵婉秋嗔怪一声,被这么一打岔,心里的郁结仿佛也散了不少。 徐端并未久留,也没跟她们吃饭,闲聊几句就离开了,只剩母女俩看着彼此叹气。 “妈,要是我最终还是去了乡下,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赵婉秋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胡说啥,我不会让你去的。” 今越倒是冷静,“我只是说假如。” “不行,我不答应,一件都不会答应。”昨晚,今越还是说了自己在乡下的事,被队长为难的事也瞒不住了。 “咱们就是……就是……也不许你再去。”想到那个漫长的雪夜,赵婉秋心痛到无法呼吸,她不敢想象今越是怎么从茫茫雪海中拖着冻僵的身体回到知青点,“你说你怎么那么大的胆子,不就一头牛嘛,丢了就丢了,他们爱处分处分,你一小姑娘大半夜的去找,要是遇上坏人,遇到野狼……” 要是现在的舒今越肯定不会冒这个险,但那年她太小了,十七岁的小女孩太害怕那家人的积威,就像大人想不通为什么在小孩眼里,忘戴红领巾就跟天塌了一样。 “我算胆子小的,胆子大的,有四个都跑了。” “跑?” 当年就在她出事前几个月的夏天,同一个知青点另外四名男知青,也是十六七岁的小知青,受不了艰苦的条件和队长一家的盘剥,悄悄在夜里跑了。 为了躲避检查,他们一路翻山越岭,以为只要回到自己家乡,回到城里就好了,可惜一人失足掉下山崖,一人被毒蛇咬伤,还有一人走散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星期之后,只有一个人被山上的牧民救下。 当时这事闹得挺大,但队长家宗族势力太强大,对上打点关系,对下迫使幸存者将责任推卸到另外两名死者身上,说是他们自己吃不了苦怂恿大家逃跑,当地为了降低影响也选择息事宁人,没有彻查。 这么大的事他们都能“压”下去,这对热血又单纯的舒今越的打击可谓是颠覆性的,其他人亦然。 不过,她知道,除了幸存者,当初失踪那人其实还活着。 上辈子她死后,那位扳倒队长一家的大人物,就是找出了这个关键证人指认,联动媒体,才揭开十几年前的冤案,彻底点燃拔除百年大族黑恶势力的导火线。 要是能提前认识那位大人物就好了,今越想。
第14章 第二天,舒今越依然起个大早。 赵婉秋昨天又惊又怒之下,一直到后半夜才睡着,今越想让她多睡会儿,就主动提出帮忙做早饭。 她其实不太会做饭,小时候赵婉秋经常值夜班,舒老师不让她和舒文韵碰凉水,家里的饭都是他做。后来去了乡下,一开始同一批小知青会搭伙,把粮食放一起大家一起吃,后来总有人吃的多有人吃的少,容易闹矛盾,拆伙之后愈发没那么多粮食和菜供她提升技术,今越的“手艺”仅限于能把饭弄熟,菜来个乱七八糟一锅炖就行。 她学着赵婉秋平时的样子,在炉子上熬一锅糙米粥,往里切几块南瓜,狠狠心用白水煮了五个鸡蛋。 这几个鸡蛋是今越回来那天舒老师买的,结果家里一直舍不得吃,只偶尔在做疙瘩汤的时候往里打一个,搅出点蛋花就香得不得了。 “哟呵,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舒文明看着五个白净净的鸡蛋,眼珠子都快掉地上了。 “二哥快刷牙去。”今越将糙米粥端到灶台上,就着炉子里的火,又用蒜泥炒了个白菜丝。 她技术实在不咋地,仅限于把白菜炒熟,但她舍得放油,只要有油水,就是炒块抹布也好吃。 这不,舒文明和舒文韵吃着都竖大拇指,“今越做的真好吃。” 吃完饭,推辞不过,他俩一人揣了个热乎乎的鸡蛋出门,舒老师和赵婉秋都说不吃,硬要把他们的鸡蛋让给今越。 “你们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 “这孩子,你缺营养,我们一把老骨头,不用补。” 今越才不听,既然大家都为她的事倾囊相助,那她也想掏腰包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我那天从建设大桥下过的时候,看见村里来卖鸡蛋的,只要三毛一斤。” 赵婉秋挑眉,“咱们在副食品商店买的,二毛八还要票。”城里工人家庭为了吃个鸡蛋那真是既花钱又要票。 “那我晚上去买两斤吧,给今越补补营养。”舒老师自告奋勇,他可不能让舒文明去,万一被抓到后果很严重,他一糟老头子,没啥怕的。 今越这才想起自己还有奶粉票呢,想着尽快去买点奶粉回来,他们愿意喝就大家一起喝,不愿她就自己喝。 她实在是太缺营养了,皮肤看起来很白,却是病态的寡白,典型的贫血貌。气血不足,怎么可能来例假,头发怎么可能长得好嘛,唉! 能喝新鲜牛奶肯定是最好的,可牛奶票也不好弄,奶粉先顶一段时间吧,等她把营养补充上来再说。 刚把锅碗洗刷好,忽然听见门外有人问:“这里是舒文韵家吗?” “是,我是舒文韵的妹妹,请问同志你是……” 来人推着一辆旧自行车,长着一双丹凤眼,“我叫黄梅。” 今越不由得想起那个熊猫眼的黄阿姨,“黄梅姐你好。” “你就是舒今越吧,你姐姐文韵跟我说过,工作的事对不住,我家里人意见不统一,也不能坑你们,你们还是找找别的吧。”她很大方地解释了原因,还道歉,甚至递过来半斤红皮花生,以表歉意。 花生啊,那可是非常稀罕的东西! 尤其年前,家家户户都想准备点,前几天舒老师还说要跟谁匀点,留着除夕夜下酒呢。 今越没想到她做事这么敞亮,昨天才出的事,今天就上门赔礼道歉。 “不用,黄梅姐太客气了,你们家里的困难我们理解,花生就不用了。” 黄梅还要再塞,今越怕不小心弄撒,只得勉强接着,谁知她立马转身就要跑。 “诶等等!” “你留着补身体吧,我走了。” “不是,我要说的事跟黄阿姨有关。” 黄梅立马停下,“我妈昨天对不住,她不是故意的,她也是为了我,你们别放心上。” 因为是女孩子,她打小就不受重视,更因为母亲生她伤了身子骨,她就是父亲那一方亲戚的眼中钉。本来父亲在自来水厂的工作是要留给他侄子的,还是她想法子先给弄到手,谁想到他们转头就惦记上母亲的。 “不是,我要说的是,黄阿姨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昨天舒今越虽然没说什么,但事后仔细回想,黄阿姨的脸色似乎过分的黄了。 “哦,你是说我妈皮肤发黄吗?去年我也发现了,以为是肝不好,带她去医院检查过,但医生说一切正常,估摸着是营养不良导致的气色不好。” 今越摇头,不是肝的问题,她昨天就观察过,黄阿姨只是面色发黄,但眼睛和手掌都不黄。这样的情况去检查确实查不出什么,这年头营养不良的人那么多,真把它当病治的却没几个。 “不是肝的问题,黄阿姨的妇科应该不太好。” 皮肤黄和妇科还能有关系?黄梅心里嘀咕,文韵这妹妹是不是有点不着调,但想到什么,黄梅忽然正色,走近两步,小声说:“对,我妈这方面一直不太好。” “她平时是不是白带特别多?” “你怎么知道?”黄梅脸红红的,未婚小姑娘还是害羞的,“还真是,我妈平时的白带很多,像尿一样,一天换三四次内裤都不干净……不知道的人以为我妈不讲究,其实她每天都会洗的。” 今越点点头,她那天就看出来了,黄阿姨虽然面色不好,但头发干净整洁,指甲修剪整齐,指甲缝里也很干净,不像是邋遢的人。而这样讲究的每天清洗的人,一天还需要换三四次内裤,说明她的白带已经多到一定程度了。 “她平时是不是经常感觉没力气,胃口不好,还老是一吃饱就想睡觉?” “啊对,还真是,小舒同志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乡下学过几年中医,黄阿姨这是脾虚,还是稍微注意些,不然……”今越顿了顿,不知道该不该说。 “我妈这是老毛病了,她觉得丢脸,不愿上医院。”即使是找女医生看,也羞于启齿。 在石兰省民间,白带是“脏东西”。 好吧,那还是要说,今越斟酌一下,“黄梅姐,你跟我进来一下。” 接下来要说的事更加隐私,她可不想再被谁听墙角,到时候传出去影响人黄阿姨的名声。 “那我就直说了,黄阿姨平时上厕所的时候,是不是会有肉球掉出来,每次上完厕所要很费劲才能再塞回去?” 黄梅脸一白,虽然不太懂,但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她从没跟我说过,这是不是肚子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呀?是肠子吗?” 今越苦笑,这年头的生理卫生常识普及还是不够,啥“肚子里的东西”和“肠子”,那明明是阴道啊! “这叫阴道脱垂,而且是比较严重的程度,你回去问问阿姨,要是有的话赶紧带她去医院看看。”虽说没啥生命危险,但也严重影响生活和心态啊,每次上厕所都塞回去,没多久又掉出来,换谁受得了? 而且很容易感染,女性生殖道本就特殊,长时间反复感染,也有诱发肿瘤、癌变的风险。 黄梅连忙点头,“好,我现在就回去问问,今天正好我休息。” 他们自来水厂也有夜班,她现在就是刚下夜班,回了趟家就赶过来了。 今越其实还有个疑惑,“如果阿姨真有这个情况,你最好问一下,她以前是不是月子没做好。” 按理来说,这个病是多产妇女才易得,农村里生过五六七八个孩子,天天干体力活的她确实见过,但黄阿姨只生过一个孩子,又在饭店当服务员,不是重体力劳动者,即使不幸脱垂,也不该这么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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