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琼看着床榻,又看了一眼白若松,涨红的面部一双琥珀色的眼眸中充斥着某种羞愤的情绪。 “放心,我说话算话,不会动你的。”白若松说着,还背对着他转过身来,“我不看你,换个衣服吧。” 云琼一点也不信任白若松。 她随意闯进他的帐子,坐他的床榻,还占他的便宜,现在又像个正人君子一样背过身去,能有什么信服力? 他又羞又恼,好几次都想直接发火让白若松滚出去,可临了到头还是咽了下去,咔哒一声揭开身上的扣子,开始往下卸甲。 在山谷中的时候云琼被一块尖锐的大石头撞了一下,侧腰有一大片淤青,严重处还破皮渗了血。 他胡乱拽下染血的里衣,弯腰从边上拾起干净的衣服的时候,在碳火的光焰中,看见了自己腹部退痂以后,弯弯曲曲,狰狞突起的伤疤——是他自己看了一眼,都会皱眉嫌弃的程度。 是了,其实根本没有人会觊觎一具这样的身躯。 白若松从来不会对他身躯突起的肌肉,和棱角分明的丑陋面容有所闪避,导致他居然有了普通闺中小公子的羞耻之心。 云琼面无表情地拢好新的里衣,说了句:“可以了。” 白若松转过身来,目光一扫,瞬间流露出惊艳之色。 少年将军虽说不如后头的体格来得健硕,可劲窄的蜂腰还是看得人垂涎三尺,配上略有些青涩的面孔,有一种年下系的诱惑感。 成熟的云琼是内敛的锋芒,是巨兽收起的爪牙,是宽厚包容的大山,而年少的云琼则是羽翼刚刚丰满的豹猫,是璀璨夺目的玉石,是清晨落在荷叶上的第一滴露水。 他根本不知道怎么掩藏自己,就这样大剌剌地,直勾勾地在白若松的面前,展示着自己的魅力。 “后悔了。”白若松又叹了口气,“不该放过你的。” 云琼身体一僵,刷一下把自己缩进了被子里,只留下一颗红彤彤的头颅,怒骂道:“不知羞耻的女人!” 对他都能说出这样的话来,这女人是不是这辈子没见过男人?! “话可不能乱说,我调戏自己的正夫天经地义。”白若松不堪示弱,反驳道,“妻夫两个你侬我侬多正常啊,晚上一起躺在一个被窝里,难不成还要遵守女男大防?” 云琼噎了一下,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反驳不出来,便说了一句万能公式:“你这是诡辩!” “好好好,是我诡辩。”白若松撩起袍子,坐到了床榻边上,给云琼掖了掖被子,“不是很累吗,眼睛里都是红血丝,别和我抢嘴了,快睡吧。” 云琼面对白若松伸过来的手,下意识缩了缩,可床榻很小,他避无可避。 白若松的手指真的很软,力道也很轻,抚在他的头顶上的时候,就像云琼梦里梦到的那样温柔。 她为什么对我这么温柔? 她……她是不是真的对我…… 云琼不知道,也不敢确定。 可这个想法就像是一颗种子,深深扎在他的心里头生根发芽。 他觉得自己肯定是中了什么精怪的邪术,才会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丑陋可怖的怪物,何况他现在还…… 男子七出,不顺为首,次就是无女。 没有女人会接受他如今身体的残缺,他早就做好了孑然一生的准备。 “睡吧。”女人轻呢细语。 困倦袭来,云琼进入了梦乡之中。
第308章 番外·小将军 春日宴,京中显贵们齐聚一堂,男女分两席而坐,贵女们饮酒颂诗,论策、论画、论棋,期间小声夹杂几句自己的风流韵事。 闺阁贵子们则小声讨论着绣花的样式,新学的琴曲,还有家中的婚事。 云琼格格不入地独自坐在一隅,面前的茶水早就凉透,他兴致缺缺,只能盯着茶水中映出的,面无表情的自己的脸。 “云小公子。”有人出声唤他。 一片随风飘摇的桃花花瓣恰好落在平静的杯面上,漾出一圈一圈的波纹,打散了他的倒影。 云琼抬起眼来,看着这个眉眼间略带得意的男人,冷声道:“你要做什么?” 男人微微福身,道:“虏家来给云小公子请安。”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小公子们的目光或是好奇,或是看戏,或是担忧同情,每个人的目光都像是针一样刺着云琼。 云琼知道眼前的男人。 他自小定下婚约,及笄之后照道理应当要嫁人了,可云祯担忧云琼去了佘府主持中馈,没法像在将军府一样自由自,怜惜他自幼丧父,便告知佘府,打算将人在身边多留两年。 佘府表面没说什么,一转头就先给佘文安排了侧侍,大大方方抬进了佘府。 而这位侧侍,便是眼前的男人。 将军府的女人都是从一而终的,云琼的母亲云泽便是将军府后继无人,也从来没有想过续娶。 云祯初初听说这事的时候,是暴跳如雷的,提笔给还在北疆的云泽洋洋洒洒写了十多页的家书,斥责佘府之人背信弃义。 但这也是云祯能做的最多的事情了,彼时将军府功高盖主,文帝早已有了打压的心思,大桓的女人三夫四侍又是平常,说到底其实将军府才是那个异类。 云祯和云泽都气得不清,云琼的心态却很平和。 他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在意佘文喜欢谁,和谁成妻夫之实。 佘文于他,比起未来的妻主,倒更像是平淡如水的点头之交,互相不理解对方却还是选择了尊重的对弈搭子,感情甚至比朋友还有再淡一些。 “我收到你的请安了。”云琼不恼不怒,声音很是平常,“你可以走了。” 男人一噎,实在没想到云琼会这么平静。 自小婚约,却先抬侧夫入府,那简直就是对正夫的挑衅和侮辱,他就没见过能忍下这口气的男人。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是云琼已经厌倦了。 他起身,不顾周围人的目光,以出恭的理由,转身离开了这虚度光阴的春日宴现场。 春日宴过半,有喝多了的纨绔在后院的湖边醒酒散步,云琼远远听见人虚浮的脚步声,心中有些厌恶,侧身躲在了假山后头。 顺着风而来的是淡淡酒气,还有女人们微醺的声音。 “佘大人如今可是了不得了,照这个趋势,不过三五年,当个四品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啊!” “哎嘿,这还不是佘大人最了不起的地方,你今日没看见呢么,将军府那个在呢,佘大人把她那个侧侍带了过来!” “我没想到他会来,他往常也不喜欢参与这种活动。”佘文轻笑一声,开口解释道,“我可警告你们,万万不要出去瞎说,那位是将军府的,你们开罪不起。” 她嘴里说着警告,语气中却并没有多少责怪的意味。 “你还维护他。”旁边的女人掐着嗓子调笑道,“莫不是真喜欢那丑八怪?” “怎么会呢。”佘文的声音淡淡,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女人喜欢那种男人的。” 云琼从梦中醒了过来,一睁眼便是雪白的床帐顶。 他初时还有些懵,感觉头很疼,太阳穴上的血管在一突一突地跳动。 怎么会做那样一个过去的梦? 其实他根本没有在意过佘文,包括佘文轻慢他的时候,娶侧夫的时候,目光扫过他隆起的肌肉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嫌恶的时候。 他多少有一些尴尬,却并不伤心,并且认为作为一个并不喜欢自己的婚约者,佘文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会掩饰自己,也会阻止他人轻慢他,甚至在他听不到的时候,也会避免直接在众人面前说出“丑八怪”这样的侮辱性词汇。 云琼并不生气她说出那样的话,因为他从心里面也知道她说的其实是实话——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女人喜欢他这种男人的。 帐子外头有一阵一阵的脚步声,吵吵嚷嚷的,云琼知道这大概是士兵们在进行云血军的传统,胜利过后的庆功。 钦元冬在胜仗过后便带着人去围猎了,他睡了一觉醒来,估计篝火和吃食都已经准备好了。 云琼缓过这阵头疼,刚想从床榻上起身,一动,立即发觉自己的手臂被什么东西紧紧压在身下。 他目光渐渐下移,随即看见了去了幞头与紫色朝服,一身素衣蜷缩在床边的女人。 这个随时会来,也随时会走的女人这次居然没有消失。 她怀抱着他的手臂,整张脸都贴在上面睡得香甜,一只手掌还不安分地搭在他的腰腹间,黑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似细细密密的蛛网,将二人紧紧缠绕在一起。 云琼喉间一动,闻到了更加浓郁的白檀的香味。 她朝服下面的衣服明显是熏过清濯,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味道。 兴许她说的是真的,她真的是他的妻主。 云琼忍不住想,她知道他的字,也知道钦元冬的私事。如果这些都能提前知道了情报伪装,那身上的清濯要怎么解释? 御赐的熏香,整个大桓独此一份。 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她真的是因为心悦于那个未来的自己,才会同他成婚的么? 她知道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的吗?她知道他……知道他的伤势吗? 云琼僵硬着身体,慢慢伸出自己被抱拢的手臂的手指,去够白若松的缠绕着他的手臂的手掌。 二者的手指刚一碰到,睡梦中的女人就习惯性地主动抓住他的手掌,十指交缠,牢牢地固定住了他的动作。 柔软温柔的女人,到底也是女人,在这种地方透露出一种掌控者的强势来。 她被养得很好,除了写字造成的茧子,手掌柔软得简直就像是从来没有干过活的闺阁小公子,贴着云琼的掌心的时候,云琼都不敢使劲。 如果,如果他真的有这样一个妻主…… 云琼忍不住慢慢挪动自己的身体,贴近女人,把脸靠在她的头顶,让自己的头发和她的纠缠在一起。 算了。 云琼想,不管是不是真的,至少在这一刻,他可以认为是真的。 宁静温馨的时间只过了短短片刻,帐子外就传来了钦元冬的声音,说是庆功宴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云琼。 云琼向来不是能够和底下的人打成一片的性子,多数时候,他都不参与这种活动,也是想让兵卒们可以放松一些。 这次是钦元冬一回来,就听说有身着紫袍的大官进了云琼的帐子,而二人已经好几个时辰没有动静了,心存忧虑,所以才来叫上云琼。 白若松也被钦元冬的大嗓门给叫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情居然是把手掌顺着云琼的衣襟探进去,一边摸一边瓮声道:“怎么手感好像没以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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