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黛愕然,却也不由自主感叹,才三月不见,他脸皮竟变得这么厚,谎话信手拈来。 她不信他听不出来她兄妹二人这番对话的意思,摆明就是装的! 偏偏宋穆就吃这套,他见魏玉年如此可怜,又将自己的伤心事剖开了讲,不由得立刻拍板:“不就是柴房么,那柴房的柴火随时可以挪走,魏兄放心,必不会叫你住得难受。” 魏玉年彬彬有礼,礼数端正:“如此,便谢过宋穆兄了。” 苏黛眼睛都快瞪出来了,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偏生二人一言一行竟颇为投缘,一来二去渐渐熟稔。 此番所幸大启将士来的及时,小镇没什么大损失,只是宋雪受了些惊吓,她本来拉着小阿枝逃跑,却被人撞开,便再无小阿枝身影,这番失而复得,宋雪真恨不得将好东西全塞给阿枝做弥补。 幸好,苏黛带着百姓种的农作物也没被毁坏,只是…… 苏黛站在田间,一手抱着酒坛,一手拿着绢布,绢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迹。这是她从那个名唤阿达的胡人身上搜出来的,绢布上一言一行,皆是大启高官私自联络外邦的证据,其中也包括此次突袭小镇的谋划。 魏玉年又恰好出现,苏黛摸不准他同李清元有几分干系,但可以确定的是,信上同外邦联络的人,八成是李清元。 苏黛认得他的字迹,化成灰也认得。 当年栽赃陷害阿爹的证据上,也是这样的字迹。现在看来当年那件事明明漏洞百出,却还是将罪名强加于父亲…… 一道温和声音打断苏黛思绪:“在想什么?” 苏黛将手中绢布藏于袖中,道:“没想什么。” 言罢,她皱眉:“你不要唤我阿黛,我同你不熟。” 魏玉年沉思片刻,厚脸皮道:“那我唤你黛黛。” 苏黛:“也不许这么唤我。” 魏玉年:“黛儿?” 苏黛:“不许。” 魏玉年:“小黛儿。” 苏黛一阵恶寒:“还是换回去吧。” 魏玉年果然一笑,眼中清澈明亮:“好,阿黛。” 还是这个称呼像个人,苏黛长呼一口气,也不知道他嘴里怎么能喊出那么肉麻的称呼。 “诶?魏兄我终于找到你了。”宋穆走过来,“魏兄见解独到,我想请教你一桩事。” 他这几日同军中告了假,在镇上陪宋雪和阿枝,这才抽了空深入了解魏玉年此人,这一了解便发现此人同他志趣相投,连喜好都同他相差无几,一时之间相见恨晚。 魏玉年微微一笑:“宋穆兄过奖,请教谈不上,分析倒是可以。” “诶?”宋穆诧异道,“不是同魏兄说了么,算起来你还比我大上几月,直唤我宋穆便可以了。” 魏玉年微笑不变:“好的,宋穆兄。” 宋穆见他改不过来,暗自摇头,也不知这称呼随了谁。 二人一番话毕,宋穆才发觉苏黛抱着一坛酒站在此处,问道:“阿黛这是做什么?” 苏黛回道:“这是我问沈伯买的奶酒,这酒比起华京城的酒更香醇,酒性更柔软,女子也喝得。我打听过了,别的地方酿不出来这样的酒,若这酒能走出这个小镇,也许便不会缺银子了。” 有了银子,还可以去购置粮草,现在粮食刚播种,要等收成起码还要等三个月,若是有了银钱便可暂解粮食稀缺这一燃眉之急。 只不过这酒这么多年没推出去的原因繁多。边疆太过偏远,不好运送,无论走陆地还是水路都需要花费大量银钱支撑,还要承担盗匪风险,一路危险重重,怕是酒还没到便没了。 宋穆摇头道:“之前不是没人行过此事,但华京口味毕竟同我们不一样,还是卖不出去。” 苏黛想了片刻:“可先通过样品去测试测试,让他们免费品尝提建议,再拿回来改良,无非是甜度不够,后劲太强。待改良后先特供给各大酒楼。物以稀为贵,待有了名气再大量往华京推送,只要华京做起来了,其他地方便会以华京为风向。” “到时候沿途设立站点用来贮藏,用官道骡马队和驼队的形式运送酒,成本可节俭不少。” “只是还需打通官府协助,阿兄这一点你没问题吧?” 苏黛眉眼亮晶晶,阿兄那日喝酒的时候她便有这个计划了:“我估摸不出三年,便能建立通往华京的商道,到时候还可输送玉石,茶叶之类。” 宋穆一合掌,夸赞道:“倒是好主意,我有个认识的乡亲,他们家有驼马,恰好要上华京城,我去同他打个商量,后续的事先交给我吧。” “不过,”他道,“你如何会想到这些?” 宋穆是真想撬开苏黛脑瓜子看看里面装的什么,他竟然觉着这计划有可行之处,之前倒是有商人来这地方打过主意,只是路途太远,密封性差,送过去便变了味,商人便不再打这主意了。 苏黛道:“是阿爹说的。” 阿爹带着她行了好多路,山河录里详细记载了地势风貌,并提出了妥善解决方法,其中搭建商道,粮食种植便写了半本多。她不过是照猫画虎而已。 苏黛道:“我会把方法整理成册给你。” 话落,苏黛突然发觉这两日二人走得太过亲密,她放下酒坛,拉着宋穆走远,见魏玉年没跟上来才忍不住低声道:“还有一件事,阿兄可知,他便是魏玉年?” 宋穆理所当然:“我知道啊。” 知道? 苏黛愣了片刻:“你也知道他便是魏国公府的世子?” 宋穆继续理所当然:“我也知道啊。” 话落,他兴奋道:“我已经将他打听清楚了。” 苏黛道:“那你也应该知道是他将我关在别院,那把火也是他府中下人放的了?” 宋穆愣了两息,随后怒气冲冲,做势要找魏玉年算账:“这我不知道,我去打他一顿。” 苏黛拉住他,见魏玉年面色奇怪的看着这边,苏黛压低声音道:“别去,我这不是没事么,害我那人也得到惩罚了,只是我不想看见他,找个机会将他赶走便是了。” 苏黛话落,宋穆身子僵了僵,随即愧疚道:“阿黛,我还真不能赶走他。” 苏黛诧异:“为何?你都不知道他来是何目的,他一个刑部尚书,不在华京好好待着,这么远来这里做什么?” “我已经知道了。”宋穆突然沉默,见苏黛不解地看着他,随即轻松了语气,“好啦好啦,我的好妹妹,有阿兄在,必不会让他欺负你。” 宋穆拍拍苏黛的肩,以示安抚,随即唤上魏玉年招呼他去了书房。 魏玉年慢悠悠跟上,向苏黛点头,微微笑道:“阿黛,很聪明。” 但方才他们两说的话全被他听到了,谁让他耳力极佳呢? 魏玉年扬长而去,只留下个早已经暴露自己是苏黛还装失忆的人原地呆愣! 晚间,宋雪唤他们来吃饭,宋穆搂着魏玉年,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将他紧紧揽着,招呼他吃菜,连吃饭都没松开手。 宋雪觉得反常,不由看向魏玉年,只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异样,唯有宋穆用力一紧揽着他的手时唇色便会白上两分。 宋雪看了看二人,又看了看苏黛。一面是两人弟兄和睦的景象,另一面是苏黛心不在焉往嘴里塞饭。 好似发生了些她不知道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宋穆张牙舞爪:“敢欺负我妹妹,我打!!!” 魏玉年(微微一笑):“不许打脸。” 56 第56章 ◎为什么阿黛姑姑的房间每夜都点灯?◎ 镇上这几日过得平淡且无趣,虽然家里多了个人,但苏黛丝毫没受什么影响。 这日苏黛照常去地里看新种的粮食,魏玉年跟在她身后,不近不远,一路赏花闲庭信步。 跟了一路,连周围同苏黛比较熟络的百姓都看出了什么端倪,不停向她张望。 苏黛终于忍不住回头:“跟着我做什么?” “阿兄明日便回军营了,你那手下还没过来找你么?” 二人心知肚明,苏黛没有失忆,只是不约而同都没提及那场火。 魏玉年不以为意:“这路宽敞,难道我走不得?” 话落,魏玉年自然而然接过苏黛手中的锄头,好似把玩什么物件一般。 魏玉年又道:“明日我便回去了,难道你不想知道我来这里是做什么?” 苏黛口是心非:“不想。” 得到这句话,魏玉年果然没多说,半晌,苏黛先沉不住气了:“你来这儿为什么?” 正值日头最晒的时候,苏黛仰着头看魏玉年,却看不清他的表情,她用手在额间挡了挡,魏玉年却先一步移了身子,将日头挡在自己身后,苏黛舒展开眉头。 魏玉年目光深邃,好像看一件爱护多年瓷器:“因为你。” 其实不用多说,苏黛也知道的。 魏玉年住进来这几日,她总能在夜里听到有人踩瓦片的声音,只是过会儿便没了,她猜测是魏玉年暗中解决的。 结合那时她从阿达身上摸出来的布条,八成是李清元派来的人,想要那册山河录。 她现在对魏玉年极为复杂,只觉得这个人对着她有太多秘密,若说喜欢,三月未见,在他打开棺材那一刻,心倒是久违地跳动了些许。 只不过,将她关在别院是真的,不同她解释是真的,要娶沈卓然也是真的。 纷乱复杂,苏黛一贯喜欢逃避,既然他要回去也好。 却听魏玉年道:“你想跟我回华京么?” 苏黛愣了片刻。 魏玉年又道:“母亲很想你,阿清也很想你。” 越说着,他又少见的沉重:“我还从未同你好好道过歉,对不起,同沈卓然成亲没同你解释清楚,我原本也没有打算同她真的成亲,若不是李清元非要找你的下落,我也不会将你关在别院,受尽委屈。” 他太贪心了。将苏黛关在别院后,他竟然贪心到只想让她满心满眼装着他一人。 他自幼在华京长大,见惯了亲人互残,兄弟反目这些戏码,可苏黛不一样,她生来就不是笼中鸟,她随她父亲游历过那么多地方,见过外面那么精彩的世间,怎么会甘心拘泥后院? 他眸中一暗。 这三个月守在她衣冠冢前倒是相通了一些事情,他该放她自由,该问问她的意见。 她想做一方天地的自由鸟,大不了,他便做这天地又如何,左右她还是他的。 只是,不能表现出来,要依着她些。 苏黛闻言,目光果然有些松动,转而看见百姓劳作,又坚定了目光,摇头道:“我不回去了。” 阿爹生前最想普及山河录,将里面所见所闻分享出来,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为温饱发愁,街巷上不再有叫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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