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天底下每个母亲都有个唠叨的毛病,沈宝惜怕了她了,也懒得多解释,两人之间有代沟,谁都说服不了谁。 两人走到了顾胜的马车前。 胡氏没有套近乎,脸上带着点他乡遇故知的惊喜:“顾大人是何时来京城的?” 顾胜是得知岳父出事后匆匆赶回,紧赶慢赶才到此处,还没来得及入城呢,他走的是陆路,原是想绕路去寻一个故旧,那个故旧和京城里的太傅大人有亲戚,他想让那人帮忙求情。忙活半天,路上耽搁了这么久,结果连门都没能进去,等了几天,也没见到人。 人到中年,顾胜看得出别人隐晦的拒绝,他也是想强求,所以才多留了几天,确定留下来也改变不了别人的决定后,就飞快赶往京城。 这一路,顾胜也见了一些同僚,算是体会了一把人情冷暖。一路顺风顺水走到如今,身边围着的人一直都很和善,如今才见识到了什么叫翻脸无情,什么叫人走茶凉。 此时看到胡氏和原先一般无二的态度,顾胜面色缓和了不少:“刚到此处,不知可否方便去家里拜访?” 胡氏面色尴尬:“这……” 其实不太方便。 如今众人对赵尚书是避之不及,尚书府现在还围着不少官兵呢,众人连私底下议论都不敢太大声。顾胜和赵明堂父子如此亲密,请他到家里,怕是要害了裴清策。 在胡氏心里,裴清策是自己亲女婿,是女儿肚子里孩子的爹,那是一家人,她再害怕得罪顾胜,也绝对不会将麻烦王女婿身上引。 顾胜将她的迟疑看在眼中:“我主要是想见一见清策,这样,一会儿我将马车停在你家附近的巷子里,他赶过来就行。” 避着点人,顾胜从头到尾不出马车,别人便也不能知道他们父子见上了面。 当然了,知道两人是亲父子的只有淮安府众人,大方点见面,别人也以为他们是顾旧。 比起新科探花被赵尚书拖累,新科探花是赵尚书女婿的原配儿子这个事对二者的影响更大。 胡氏没有拒绝,反正,到时候女婿去不去见亲爹,那是女婿自己的事,轮不到她来作主。 顾胜看了一眼沈宝惜:“有孕了?” 沈宝惜嗯了一声。 “好好养着吧。”顾胜一脸的怅然,“他比我要有担当,也比我更豁达,你比你婆婆运气好。” 沈宝惜扬眉:“顾大人还有其他事么?” 顾胜还忙着进京去打探消息,摆摆手:“你们也回吧,肚子里有孩子,别在外头多留。” 看着顾胜的马车离开,胡氏小声:“转性子了?以前很不喜欢你,今儿这态度倒像是接受你了……估计是因为你肚子里的孩子。” 都说隔辈亲。 这人年纪大了就想抱孙子,顾胜人到中年,儿子才刚落地,还不会走路。想抱孙子,就只能指望沈宝惜这个儿媳妇。 沈宝惜笑了:“他对我客气,是因为他儿子对我的态度。” 如今裴清策身份比以前不同,他是一甲探花,虽是最末,但能入翰林院,已经入了皇上眼中。只要不犯大错,多半能平步青云。想要拉拢裴清策的人很多,只是他不肯接别人的橄榄枝而已。 原先在淮安府时,父子俩一争执,裴清策就拿自己和顾胜的前程做赌……如今若是再暴露两人之间的关系,那毁掉的不只是顾胜,还会毁了裴清策这个探花。 胡氏乐了:“回吧!” * 裴清策得知亲爹赶到,一点都不意外。 自从赵尚书出事,他就猜到了父子俩会在京城见上面,听说人在巷子里等着,裴清策便去了一趟。 “顾大人。” 他站在马车旁边,虽身居下位,却姿态悠闲,神情很是自在,手中一把折扇,风度翩翩的模样。 顾胜掀开帘子看到这样的儿子,神情有些恍惚:“你和我当年很是相似,年轻有为,意气风发,众人眼中的前途无量。清策,有没有官员想捉你做女婿?” 还真有。 即便裴清策已经取妻,也有官员想让他停妻另娶,眼看他不愿意,还退一步想将家中庶女与他为妾。 裴清策通通都拒绝了,京城里的官员大多要脸面,即便心中不悦,也做不出逼迫他的事。主要是在朝堂上风光了半辈子的赵尚书都说倒就倒……这种紧要关头,没人想闹事。 顾胜瞅他:“男儿当世,没本事便罢,有本事只要做出一番功绩,日后好千古留名。你可要考虑清楚。” 第82章 凉亭争执“我考虑得很清楚。…… “我考虑得很清楚。”裴清策懒得多解释。 顾胜见儿子这般,心中很是无力:“你觉得赵尚书现在麻烦缠身,我赶入京也是为了救他,而实际上,岳父并没有牵连到我,我短短十多年从一介白身做到四品官员,除了我本身能力出众,也少不了尚书府的提拔……” 裴清策打断他:“没牵连上你,那是还没到时机。你自己也说了,靠的是尚书府,如今尚书府倒下,你们这些攀附在这棵大树上的枝蔓早晚会枯死!” 落在顾胜眼中,儿子不盼着他好,还在诅咒他。 “尚书府不一定会倒。”顾胜强调,“岳父在朝堂上多年,根基颇深,不会轻易倒下。” 裴清策偏要和他唱反调:“想要扎下根基,就得拔出别人的根,你猜朝中是帮他的人多,还是希望他倒霉的人多?很明显是后者啊,如果帮他的人多,赵尚书也不会有此一劫。” 顾胜气急:“我 倒霉了对你有何好处?我是你爹,只会帮你,绝不会害你,你为何不能盼着我点好?” 裴清策一脸莫名其妙:“我说的是事实。你凶什么?原本我就打算好了,即便你入京,咱们父子也装不认识……一见面就要吵,你不高兴,我心里也堵,为了咱俩心情都好点,以后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他转身就走。 顾胜看着他背影:“清策,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希望你好。” 裴清策闻言站定:“我是真心希望你倒霉!” 闻言,顾胜感觉自己胸口被掏了个大洞,还有寒风对着那个大洞猛吹,心里是又痛又冷。 “清策,你就这么恨我?” 裴清策微微侧头:“娘因你而死,你毁了她的一生,且你也没有吃过我吃的那些苦,所以你也不明白我为何那么恨你。日后你最好别惹我,若是哪天你落我手上,我不会手软。” 顾胜心中一凉。 何至于此? 哪怕他没有管过这个孩子,可裴清策到底是平安长大了,没有耽误读书。将心比心,如果他年轻的时候有一个从小就不管自己又身居高位的爹,他绝不会傻乎乎的把人往死里得罪,更不会毫不掩饰的坦露自己对亲爹的恨意。 即便恨,也会先瞒住。 “你在我面前放这些狠话,不过是仗着我疼你,不会对你下手。你有妻有子,家中还有长辈,你自己不怕死,难道也不怕牵连他们?” 裴清策呵呵:“你费尽心力才走到今日,绝对不敢惹我生气!除非我死,否则我的存在就会影响你的仕途,你这个人,以利为先,你不会做蠢事!” 原先在淮安府,顾胜算是当地的土皇帝,那时候都能被他威胁住,在这个遍地都能找到克制顾胜的人的京城,他只有更老实的。 顾胜心里特别憋屈,他也只能安慰自己,这能克住自己的人是亲儿子。 亲儿子克他威胁他,总比把柄落到外人手中要好。 裴清策从后门回到自家,进门就看见了岳父站在不远处的花树底下。看似在赏景,眼神却一直盯着门口。 岳父是生意人,因为沈家底蕴很深,从来都是一副儒商的模样,此时的模样,怎么看都有点鬼祟。 裴清策忍不住笑了:“爹,你不睡?” 沈大海听到他这亲近的称呼,面色一松:“顾大人没为难你吧?” “没有!”裴清策随口道。 沈大海最近和他越来越亲近,有些不好意思说的话也好说出口了,打量了他一番,问:“就没说一些让你娶高官之女好平步青云的话?” “说了,我拒绝了。”裴清策一乐,也算是明白岳父为何会等在这里,可怜天下父母心啊,他笑道:“当初我费尽心思才娶到了惜儿,有些事你们做长辈的不清楚,一开始我们能定亲,是惜儿她相看够了,实在不想见那些奇葩,所以找到了我做假未婚夫妻,酬劳就是她花金银供我读书。当时她一心想着等我前往京城就解除两人之间的婚约,我好不容易才把这假未婚夫妻变成了真的,美梦成真,我欢喜都来不及。让我放弃她,除非我死!” 沈大海:“……” “还有这事?” 裴清策提醒:“惜儿身怀有孕,您千万不要责备她。” 沈大海抽了抽嘴角:“我还什么都没做呢,你先护上了。”跟女婿谈过后,他随着的一颗心彻底落下,困意上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老了,年轻人之间的感情我也不懂,懒得管你们。” * 顾胜到了京城,先是去见了皇上,之后并不老实,到处登门拜访,试图找人帮赵尚书说话。 然而赵尚书所犯的罪人证物证确凿,辩无可辩,皇上一直压着没管,不是想找机会放了赵尚书,而是最近忙着科举,他还没来得及。 顾胜的动作落入了皇上眼中,皇上当即把人宣进宫中臭骂了一顿,还勒令他闭门思过。 与此同时,裴清策入了皇上的眼。 他新写的策论于恢复民生有关,还言之有物。皇上并非不知朝堂上的乱象,科举也并不能选拔到真正的人才,如今朝堂上三足鼎立,赵尚书一倒下,也还有两棵大树,一棵是柳尚书,另一棵是太傅大人。 皇上今年五十有二,在农家已是需要儿孙奉养的老人,但皇上自小养尊处优,感觉自己正是闯的年纪。 他留了裴清策深谈,半个月内见了他三次,后来更是将他招为御前行走,平时帮忙写个圣旨之类。 落在旁人眼里,裴清策是皇上面前新晋红人。 别人不知皇上到底看中了他哪里,却不妨碍众人讨好他。 这天底下几万万人,朝堂上也有大几百人,皇上日理万机,哪能认识每个人? 裴清策能够经常见着皇上,要是能得他在皇上跟前美言几句,那没有机会为皇上效力的人也有了出头的可能。 可是裴清策从不收贵重的礼物,明着送,暗着送,他都一律退回。 区别是明着送礼是明着丢人,暗着送礼,丢人只有自己清楚。 于是,找沈大海牵线的人更多了,他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却从不在外过夜,也不接受别人送的美人,天再晚也要回家。 沈大海赚的银子多了,心里也没底,在裴清策在家时特意找了他:“我这银子大把大把赚,到底有没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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