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 “这里是地脉。”江悬也抓紧了江竹野,他们一同向着水面的方向冲了过去。 就在这时,看似平静的四周突然出现了大片密密麻麻的轮廓,他们就这么平静着望着江竹野,问道:“你不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 “你不想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吗?我们同根同源,本该属于同一片大地的怀抱。” 温柔的呢喃响彻了四周,这些影子越靠越近,他们抓住了江竹野身体的每个部分,试图拉着她向下坠去。 而薛竹一声暴喝,用震荡的水流将这些影子震开了一边:“都给老娘滚开,我的女儿寿命还长着!” 他们抓紧这个契机,继续向上游去,可是身后又响起了一道犀利的女声:“你们两个太自私了!江竹野,你看看我,还记得我吗?” 那些影子又涌了过来,拉住了江竹野,让她迫不得已的低下了头,看着水底的那个瘦长人影。 那是当年在榕城来袭击他们的秃鹫精,她看起来比死之前柔和了许多,说出的话却是无情的:“如果当年我们的献祭成功了,你父母和我们这些人根本就不会死!你已经多活了这10多年,害死了我的孩子,还不够吗?” “你莫要血口喷人!我们的孩子凭什么要为你们牺牲,更何况一个人的死只会是饮鸠止渴,这其中安的什么心只有你们自己知道!” 那秃鹫瘦长的手臂又追了上来,在阳光的照耀下,没有影子,她直接掐住了江竹野的脖颈:“我的所有家人,包括我那么小的女儿,都为了巫族的兴盛献出了一切,凭什么你的女儿高人一等?!” 江竹野有些喘不上气来,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透明了,而面前这些模糊的轮廓越发清晰。 薛竹捂住了她的耳朵,试图隔绝这些话语,她焦急的说道:“仅凭我们的帮助是无法挣脱他们的,要靠你自己的精神,阿野,你不欠他们什么,快离开这里,你活下去,剩下的人才会有希望!” “她现在就死在这里才最有希望,地脉坚持不住了!”那秃鹫精发出了一声尖啸, “母亲!” 又是一道轻灵的女声插了进来,一个影子抱住了那秃鹫精,把她向水底拖去。 江竹野抓住这个缝隙继续向上游去,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父母,问道:“所以当年,你们是为了保护我,才使得联盟破裂的。” “你们还活着吗?” 江悬和薛竹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又遗憾的摇头:“我们只是地脉中残存的最后一丝念头,抱歉,时间太短,没办法再陪你,你的记忆就在这湖水之中。” 薛竹第一次这么温柔的把江竹野搂在怀里,她温声说道:“其实你也不在此地,现在的你仅仅是一道残念,把我们吃掉,然后离开这里。” 把她们吃掉。 江竹野看了一眼深不见底的水底,她深吸了一口气,正视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欲望。 水面震动起来,无数黑影从水底浮现出来,环绕在江竹野的身边,她们望着江竹野,也被江竹野所禁锢着。 江竹野闭上了眼睛,她的念力在一瞬之间蔓延开来,将这汪泉水都纳入自己的监控范围,她牵起一道道丝线,将那些黑影切割成纷飞的碎片,随后用自己的意识体侵吞了它们。 各式残念涌动在体内,相互碰撞着带来灭顶的撕裂感,她却从这最原始的吞噬中取得了更大的快感,无声地笑了起来。 巫族的历史痕迹,众人留在地脉中的残念,她们生前的喜怒哀乐,一点点融入她的身体,她想知道,她要全然掌控这一切。 江竹野看到了,年幼的她被巫族长老牵着手带入了圣地,扔进了这汪泉水。 那时候她好痛啊,浑身的骨头都要碎在姑母冷漠的眼神里,却听到她们肆无忌惮地交谈着:“这姑娘的血脉浓度很高,让她呆在灵泉里,接下来怕是百年都不用再牺牲圣女了。” “那她的父母找过来怎么办?我可打不过那两个疯子。” “不要紧。”那秃鹫精冷声道:“青云宗的人已经埋伏好了,你去告诉他,想要他女儿活,就别想要自己的命。” 那秃鹫精转过身去恨铁不成钢的掐了自己的小女儿一把,怒道:“若是你争气一点,怎么轮得到我算计那些外人?你给我记好了,能为巫族献身,是你们巨大的荣耀。” 那时小小的巫灵趴在泉水边,瞪大眼睛问道:“姐姐,为什么你哭了?” “因为她做错了事情,她的父母同青云宗勾结,想要毁灭我的族群。”懵懂的姑娘被拉走了,留下江竹野在泉水之中挣扎。 她好痛,自己的全身都像被这个世界透明的嘴巴一点点啃食,脑海中流过太多不属于自己的历史记忆,只能凭借着本能拒绝着自己被同化。 轰隆——远处巨大的门扉被轰开,两道人影飞了过来,欧阳询手里拎着萧岚,他看着江竹野仍然完整的身体,赞叹道:“好强的天赋,居然还能活着。” “她符合我们的计划,别让她死了。”小小的少年落了地,他伸出手来够住江竹野,无声地对她做着口型:“对不起,我来晚了。” 然后江竹野便被拉出了水,她同萧岚背对背坐好,眼前是一片冰蓝色的海洋。 她两眼一翻,意识被抽离了体外,被欧阳询拉扯到了意识海的边缘。那时萧岚用尽了所有的念力,在这海洋之中开出了一道漩涡,然后亲手把她送了进去。 “抱歉,请你忘了我。”萧岚在欧阳询看不到的地方亲了亲她的额头。 原来都是真的。 原来这里就是她的家,她本应有着幸福的一家,原来她早就同萧岚相识,她们本该青梅竹马。 愤怒到极致的人反倒笑出了声,江竹野几乎笑得破了音调,她身体的每一处都在这一刻发生破损,融入更加汹涌的灵泉,随后弥合壮大。 十年前她差点被这泉水吞噬,而十年后,江竹野活生生汲取了这泉水的全部灵气,她怒吼一声,所有水滴顷刻间蒸腾,弥散在秋日薄暮的阳光之下。 下雨了,暴雨阴云之下,一个身着青衫的女子从暗沉的水雾中现了轮廓,眉目清俊,眼神阴翳。 江竹野全都想起来了,她在呼吸间扰动这片圣地的风和雨,聆听在这之上,陆地上所有长老的心跳声。 她握紧了手,让那些心脏集体停滞了一拍,唇边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欧阳询为什么要把自己送到异世界,他和萧岚的计划是什么? 萧岚从没有对自己说过。 从,来,没,有。 江竹野心想:“他最好是不记得。” 如果当年萧岚不是为了救她而出此下策,江竹野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地面上去打断他的腿,用铁链锁起来留在自己身边,至于青云宗那群踩在自己血肉上声色犬马的东西,一个都不用留。 江竹野这次不再凭借任何事物,弹指间同天地共鸣,整个人飘了起来,向最后的雪原飞去。 那里一定有萧岚送她离开这个世界留下的锚点,也许是他的分身,也许是他的最后一部分灵魂。 “最后再忍耐片刻。”江竹野对自己说。 ------ 萧岚突然心里一跳。 他皱眉感受了一下同江竹野的契约,发现她的气息突然间消散了。 怎么可能?!这种深层次的契约,哪怕是她去世了,只要身体还在,自己都能追索到她的残魂。 萧岚不再犹豫,他悍然飞向洞穴,准备去一探究竟。 在即将到达洞穴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钩住了他的脚踝,硬生生把他拖了回去。 萧岚一转头,发现以商丞为代表的各位长老在不知不觉间排列成了作战队形,他们一改方才的懦弱神情,阴恻恻地盯着自己。 “萧长老,不要深究,牺牲她一个,我们都能得利。” 商丞冲着他伸出了手:“虽然你在最后选择了青云宗,但现在局势不同,我们十年前的契约依然算数。” 萧岚什么也听不懂,也不想去追问,他的脑海里只存在着一个词汇。 牺牲,谁? 萧岚的第一次正眼看向了这群人,他举起了右手。 商丞只来得及看到那双偏执而可怕的眼睛。 眼前的青年嘴里在说什么? 第66章 记忆 他听不到了。 诺大的血花在石壁上描摹出鲜艳的壁画,很难形容那一瞬间发生了什么,空气细小的分子都发生了扭曲,秀美如画的风景变成了万千碎片,随后是炼狱。 萧岚猛地咳出了几口鲜血,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掌。 明明他的身体已经修复了,为什么动用能力还是会伤成这样?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问题,萧岚心急如焚,他转身朝这洞穴内部飞去,留下一批横陈的伤员——他有预感,如果自己杀了他们,恐怕会伤得更严重。 他穿过春秋,觉得心底翻起了一股诡异的熟悉感,随后在灵泉面前心神激荡。 这片天地好像全是江竹野的气息,又好像哪里都没有江竹野的气息。 萧岚的心脏抽痛起来,分明他的灵魂已经完整,此时却有一种强烈的空虚感。 他望向了那片雪原。 -- 江竹野推开了木屋的门。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气,院子外也是一片荒凉,但江竹野的直觉告诉她,这就是她刚到巫山的时候进入的村落。 巫族一事在方才已然明了,那么接下来...... 江竹野看着面前的空气,说道:“萧岚,出来,现在的你记忆不完整,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没有任何回应,寂寥的风吹过破旧的门窗。 江竹野如今已经可以轻松地进入意识之海了,对她来说这片小空间被夹在两个异世界间,时间定格在了当初她被送走的那一刻。 那么萧岚一定还留了什么东西在这里,只是他现在不愿意见自己,或者说时间还没到。 那么那道残念藏在哪儿了?以萧岚的性格,他会在那道残念里留下什么? 江竹野思索着,在这片木屋唯一的矮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的手还在颤抖,竭力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当年在巫山的生活。 “嘎吱——” 有什么人深一脚浅一脚地从雪地里走近。 江竹野站起身子想去窗口看个究竟,却已经在意识之海里提前认出了那个身影,他看起来还停留在七八岁的年纪,眼神却是老成的。 看着开门走近的萧岚,江竹野笑着弯下腰冲他招了招手,谁知那人面无表情,就这么冲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想干什么?”江竹野一愣,却发现萧岚就这么从自己的身体中直接穿了过去,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抱起了膝盖蜷缩成一团,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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