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尽欢摘去堵住他嘴的烂布,手指触碰到孩子细嫩的皮肤,才注意到他比寻常的孩子要黑些。 令她欣喜的是,他受了这么大的惊吓,看到陌生人竟一点不害怕。 “你叫什么名字?”沈尽欢藏不住笑意道。 “夏侯谦。”孩子正正道。 沈尽欢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现在的眼神有多温柔。 夏侯谦看着她手边的长弓和箭袋想了一会儿,竟跪拜下去,“姐姐救命之恩,夏侯谦定不会忘记!” 一个稚儿能这样沉稳,让在场的人都不自觉轻笑。 “你蒙着头,怎么知道是我救的你?”沈尽欢看他身上无伤,笑着问道。 夏侯谦一张嘴巴肉嘟嘟的张开,认真道,“我听的。” “你听的?”沈尽欢惊喜地看着他。 “军爷受过统一训练,力道手法都生猛之极,最后一支箭就射在我上方,刚柔并济定是出自女子之手,男孩子不能掌握那般力道。” 夏侯谦说话时一弯浓眉会跟着上下摆动很是可爱,说完这番话便知其他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懵懂。 “那两个人为什么抓你?”邵尘蹲下来摸着他的后脑柔声道。 “我当时被迷晕了,打斗的时候醒的。”夏侯谦道。 “你家在哪?”沈尽欢抑制不住对夏侯谦的喜爱,问道。 “军营马场。”夏侯谦朝沈尽欢一笑,将她的心都融化了。 到将军府的时候,太阳已落山。 终南山的黄昏景色比任何时候都要美,四散的日光变成黄金色照在大地万物上,人脸上都像镀了层金子,地上所有的东西都被包容在柔和中。 遇袭时军营望楼看的清楚,向西南山放了信号,李云储和李云渊带了支精兵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这时候正和李忠乾、蘅氏一块儿等在府门口。 沈尽欢将脏衣服换成了绛色的衣裳,外又罩了件对襟的云衫,从头到脚收拾妥当还是觉得不够端庄。 多年未见外祖父和外祖母,也不知等会儿会是什么情景。 这些年的书信往来大多是和李云储,和外公外祖母都是李靖瑶寄回去的家书里顺带附了她问好的话,这一世还未有过正式见面。 等马车停稳后,她都不知道怎么下的马车,只看见府门前站着一群人探着头在等他们。
第114章 将军府 沈尽欢望见立在正门下的李忠乾和蘅氏, 一时热泪盈眶。 “尽欢见过外公、外祖母。”沈尽欢行了大礼。 李忠乾伸出苍劲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外孙儿受累了。” 沈尽欢直起身,模糊的看不清他的脸, 只感觉到李忠乾也在笑,下巴上半截长的胡须杂着白色,再往上看是饱经边关黄沙飞尘的苍老, 这些都不影响李忠乾的风范——她的外祖父, 定远大将军。久经沙场还是雄姿英发。 “可有受伤?”李忠乾重声问道。 “没有, 有炎军师和禁军在, 都没事。”沈尽欢道。 “好!”李忠乾点头道。 李云渊拉过她笑得合不拢嘴,“臭丫头长这么大了,上次常安出嫁我都没见上你就回来了。” 沈尽欢咧嘴一笑, “二哥。” “欸!”李云渊应的大声, 一脸的少年气。 李云渊在昌吉之战上取了西山王的首级,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就被封了平西将军,势如骄阳,剑眉下一双明眸璀璨如星。 这样好的少年, 沈尽欢像看到终南山上的漫天星空,没有光芒刺眼, 没有皎月冷清, 星星点点安静快活地缀在深蓝天空上, 凝聚的晶亮如梦如幻地洒在人间。 “二哥让人连夜查刺客, 定给你一个交代。”李云渊道。 “只是探路, 抓不到了。”阿炎上前道。 李云渊压根不看阿炎, 满眼都是沈尽欢。 “嘁。”李云褚靠在柱子上故意不屑地看着李云渊的样子。 “大哥。”沈尽欢笑着喊了他。 “嗯。”李云褚温柔应下。 邵尘这时候也下了车, 李家众人心照不宣地朝他一拜。 李忠乾道:“恭迎元大人。” 邵尘回礼:“见过大将军、将军夫人。” 沈尽欢看他换了身辅臣官服, 扮起大臣来有模有样的。 蘅氏催促着进门用膳, 众人终于在沉下来的天色中围簇着入府。 膳后,沈尽欢和李家等坐在正堂闲聊,邵尘身份特殊,吃了饭就去了西厢房休息。 沈尽欢顿时少了约束,坐在那里聊得也多了。 说到入仕,又说到上任少府令掌山海税,李忠乾和蘅氏都含着骄傲看着她。 “嗯......比你两个哥哥出息。”李忠乾沉吟了一声,满意笑道。 “真是怪了,平日你说渊儿一句不是,他都要跳起来,今日说不如他妹妹怎么就不出声了?”蘅氏面上含笑,说完又真笑起来。 蘅氏一点儿也看不出究竟多大年纪,沈尽欢只觉得她笑起来极美,又想起阿娘笑起来也好看。 “别人是别人,妹妹是妹妹,我怎么会和妹妹相比较,巴不得好的都给她。”李云渊翘着二郎腿抚着一碗茶笑看着沈尽欢。 沈尽欢心底一暖,“二哥这张嘴是被大哥抹了蜜么?” “他也就看见你才抹蜜,他带兵的时候,那张嘴简直抹了粪。”李云褚毫不避讳地揭穿了李云渊。 堂前一阵笑声。 沈尽欢好久没听见这般一针见血的粗话,更是憋都憋不住笑。 李云渊黑着脸望着李云褚半刻,不声不响地等大家笑完。 “这是哪里带回来的小孩儿?”李云渊下巴一抬让夏侯谦近身。 “从刺客手里救下来的,是马场里的孩子。”沈尽欢轻轻一推,引他到李云渊身边去说道。 “马场?”李云渊坐直身子,按着夏侯谦的肩膀打量他。 夏侯谦默默被他盯着也不害怕。 “你大人是谁?”李云渊直言道。 “回少将军,家父是夏侯峰。”夏侯谦站在李云渊面前才及到他胸口,说这般老成的话让李云渊挑了挑眉。 “是北场的总教头,”李云褚在旁对身后人道,“去请夏侯教头过来。” “是。”身后一个小兵领命。 沈尽欢走上前拉过夏侯谦,笑着问他道:“你多大了?” “八岁。”夏侯谦刚还对着李云渊没有表情,一见沈尽欢就眉开眼笑。 “八岁就这么懂事?”沈尽欢难掩喜爱之意,让之彤端来一盘点心,拿了两个大的给他。 “除了在马场看阿爹做事,还受很多叔伯的教导。”夏侯谦道。 沈尽欢站起来理着外衫重新坐回位置上,“我八岁的时候,还和慕轻寒爬树掏鸟窝呢。” 李忠乾押了口茶,慈爱地看着她:“你从小就活泼,对了,慕家丫头也在军营,你要乐意明日跟着你哥哥一起去。” “轻寒去东边巡防了,怕不会早回来。”李云褚道。 “不是放了信号?”李云渊问道。 “东边卡口有闹事的,抓了两个人在审问。”李云褚道。 沈尽欢借机问道:“轻寒这几年一直在边关?” 有几次她想问慕轻寒,总是会被其他事情占先机,到最后一拖再拖就忘了。 “嗯,那丫头是个带兵打仗好手,让她回京我还真舍不得。”李忠乾赞许地点头。 这必不用说,从小到大慕轻寒就在京街上打了天下,从南到北从东到西的街坊孩子都听她的话,连她的几个兄长都不是她的对手。 沈尽欢轻笑。 这会子说了几句,方才出去的小兵就带着一个穿教头服的中年男子进来,就是夏侯谦的爹夏侯峰。 只见他朝李忠乾拜了大礼,起身见到沈尽欢身边的自己的儿子,又朝沈尽欢拜去。 “教头这是做什么。”沈尽欢忙起身扶起他。 “在下听望楼兄弟说了,是少令救了犬子。”夏侯峰正色道。 上座的蘅氏脸色细微一变,含笑道:“这儿可没有什么少令,只有我的外孙女。” 夏侯峰身子一震,叩首道:“卑职谨记!” “你且坐下,有话问你。”李忠乾道。 沈尽欢得了李忠乾首肯才道:“你儿子丢了不着急么?” “着急,所以卑职黄昏时刻已经准备上山寻了。”夏侯峰道。 “上山?你怎么知道他会在山上?” 夏侯峰想了想,“半月以来马场失踪了好几个孩子,有两个尸体是在后山找到的。” 李云褚大惊:“好几个孩子?为何将军府不知?” 夏侯峰道:“此事上报郡守后就没了下文,那些孩子的大人都是苦役,报上去官府只收件不管也无济于事。” 沈尽欢远远和李忠乾交换了眼神,“失踪的都是孩子?” “是,都是八岁到十岁的男孩。”夏侯峰苦涩的看了一眼夏侯谦。 沈尽欢看见那个黑袍人了,有种莫名的感觉,那人和老鹤定然是有联系。老鹤在陈郡所言就是想让他们来终南山找他。 “也有二十岁到四十岁的壮年。”夏侯细想了一下又道。 “没了这么多人,郡守也不管?”沈尽欢皱眉,怒道,“要是夏侯谦今日没有被救,你准备如何!” 大兴城的郡守是吴徙年,官龄也有十年了,竟然瞒报这样人命关天的事。 夏侯峰面露难色,“卑职只是一个马场教头,除了和寻常人一样报官......” 李云渊道:“整个北场都归你管辖,你还怕吴徙年不帮你查?!” 夏侯峰道:“卑职却是总教头,但不能因此就比百姓多了道捷径,犬子是卑职的犬子,丢了没了是卑职的孽债。” 他说的很明了,一句话就将官僚做派的那层窗户纸捅了个稀巴烂。 “好一个刚正不阿的总教头!”李忠乾勃然大怒,“此事将军府竟一点不知,那吴徙年本事大了。” 沈尽欢觉得这事不简单,说不好那些失踪的孩子就和老鹤有关。 众人言之凿凿,只有沈尽欢和李云储低头沉思着。 大兴城在北燕是比较特殊的城郡,地方武装不是都督,而是定远军的三军将领配合郡守直管,这些事理应要让将军府知悉。 要么是郡守府有猫腻。 要么是三军将有猫腻。 “还请外公明日让吴徙年来见我,这件事看着不简单。”沈尽欢起身,不紧不慢地走到李忠乾面前。 “我和欢儿一起见。”李云渊道。 “二哥还是去军营,既然郡守不想让将军府知道,那咱们就当不知道。”沈尽欢道。 李忠乾微微颔首,私下和蘅氏对了眼。 蘅氏静道,“吴郡守糊涂平庸,他夫人恃强凌弱,欢儿不一定能镇住他,要不让阿炎跟着。” “为什么让阿炎啊?我去岂不是更好。”李云渊面上不高兴,吐出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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