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徙年落地有声:“因守城之役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全大兴城共三千四百七十六户。” 沈尽欢听到他这么说,实在不明白吴徙年为何前后自相矛盾。 “我认为将这批金条全数上缴朝廷并没什么用处,不如取出一半交给受难的百姓,将军和少令意下如何?”邵尘毫不犹豫地说出想法。 众人同时点头赞许。 “吴徙年暂押军中牢房看守。”李忠乾挥手下令道。 李忠乾和他们还有军务商议,见着吴徙年被拖下去后,沈尽欢和邵尘也抖袖起身,恭敬作揖退下。 沈尽欢走在马场边上,那儿有太阳,晒的让人心安。 “我以为你要将他打一顿才解气。”邵尘跟在沈尽欢后走着。 “我有那么粗暴吗?”沈尽欢回道。 “要是像对付谢秉宴那样对付他,恐怕他连爬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午的阳光照在邵尘脸上,看上去温暖的紧,沈尽欢偷看了一眼又快速转过头去。营后的马场上有两支正在操练的长枪兵,空气里混着青草味儿,夏天的气息扑鼻而来。 “就算我要那样对吴徙年,他又不是姑娘,你心疼什么?”沈尽欢一听,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邵尘看向沈尽欢,眉间藏着笑意,心里透着光一样舒坦,“你现在倒是不怕我了。” 沈尽欢一愣,嘴硬道,“我何时怕过你?” 邵尘低头细想,东堂初见时、相逢朝堂时、他去司天司找她时、再到后来送她进刑司挨板子时...... 她确实不怕,连畏惧都没有。 是复杂和揪心。 他看她也是如此。 沈尽欢停在马场中轴线,迎面朝向太阳,又觉得刺眼抬手挡在额前。 “吴徙年有些怪。”她看了一眼邵尘。 “嗯。” 吴徙年贪污五万金,数百亩良田,挤压百余案件,却将饱受城役之苦的难户记得清清楚楚,良田也都租借给贫民,五万金在家中柴房下埋得好好的一分未动,在面对审问又是这样的回应,让人费解。 查了案子却不张榜贴告,为什么? “我在想,会不会和老鹤有关系?”沈尽欢问道。 “你这么好奇?”邵尘盯着她的侧颜道。 “总觉得咱们被牵着鼻子走,不舒坦。” 要是老鹤和王师又有关系,那沈尽欢对此最有发言权,上辈子那帮人就爱下套,还是连环套。 邵尘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人在牢里,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沈尽欢听后不语,放下手晒着太阳。
第117章 安能己 晌午后, 日头毒辣起来,慕轻寒差人来相约棠湖祛暑,就在马场外不足三里的地方, 景致特别,湖是人开的树也是人栽的,园径一路都被树荫遮着, 人走树下很是清凉。 沈尽欢到时, 慕轻寒倚在亭子里眯了好一会儿, 头发都睡散了。 她持一柄缂丝秀芳兰的团扇顺势坐在慕轻寒边上为她轻摇取风。 沈尽欢力道一重, 风扑在慕轻寒脸上把散乱的碎发都吹在眉眼处,看着她眼珠子咕噜一转就是不醒。 “再不醒太阳落了山我就走。”沈尽欢把扇子搁在她脸上,作势起身。 “哎哟, 你可真会治我。”慕轻寒打挺坐起来, 胡乱抹了一把脸。 沈尽欢转了个圈儿,裙摆细纱勾在石桌边上她也不管,直接往凳子上一坐,从袖中掏出一秀着火红山石榴映小山的荷包扔在她腿上。 那是沈尽欢早在年前就着手绣的荷包, 她手笨,准备这些东西都要提前上好久, 原本只想自己戴着玩, 没想到正好能装那一对藤镯。 除去那华而不实的锦盒, 用荷包装着还轻便些。 慕轻寒面上一喜, 拿起来翻看, “真好看, 那句诗怎么念的?‘火石榴映小山, 什么什么中闲’。” 沈尽欢将扇子又拿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 “是‘似火石榴映小山, 繁中能薄艳中闲。一朵佳人玉钗上,只疑烧却翠云环’。” “对对对,就是那句,你向来不喜欢做女红但这针脚看着还挺顺畅的嘛,”慕轻寒冲她扮了个鬼脸,手里捏了捏抬头一笑,“是镯子!” “打开看看吧。”沈尽欢无奈一笑。 慕轻寒迫不及待解开穗子,从里面掏出那对包浆饱满润泽,通身散着珍贵的藤镯。 “啊!” 沈尽欢听叫了一声,紧接着从前压过来一番重力,被慕轻寒紧紧抱住。 “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沈尽欢笑叹了一口气。 “你不知道,我头一次去大兴城就看中这镯子了,一百两呢你居然买下来了,还送给我!”慕轻寒高兴的嘴都在犯抽。 沈尽欢想起店家说的女军爷,当时就猜到是慕轻寒,试问还能有哪位女军爷会跑去首饰店相中一对镯子。 “逢诞日,赋虔呈,祝菁萍;青颜常驻,绝代芳娇,锦绣恒生。”沈尽欢看她欣喜万分的模样也笑逐颜开,缓缓道出贺词。 慕轻寒将镯子套在腕上就舍不得摘下来,“你真是将最好的话都给我了。” “我可不敢怠慢未来的慕将军。” 慕轻寒眼中一热,二人默契一笑。 慕家人丁兴旺儿子最多,且都在帝京都担着大小官职,慕轻寒一介女流在帝京那般大费头脑的地方断然没有用武之地,所以她来边关跟着李氏也是一个不错的出路,女子以功绩更能堵住悠悠众口。 如今慕轻寒已是能带一支冲锋军的校尉。论起战术、布兵比她的亲兄弟们老练了不知多少。 “你知道上官家出了什么事吗?”慕轻寒定睛看着她道。 沈尽欢被问住,疑惑地摇头:“我出宫一月余,不知道什么情况,怎么了?” 慕轻寒原地兜转了两圈,确定周围无人才道:“你来那日我在东边卡口抓到一个要逃出边境的人,你猜是谁。” 沈尽欢:“......” 慕轻寒蹲下和她平视,“上官文。” 沈尽欢手中摇扇一停,沉思许久后摇摇头:“不会的,我出来时上官家好的很,定是上官文自己偷跑出来的。” “那他怎么嚷着要逃出边境?到底什么事儿能让他背井离乡?”慕轻寒直言道。 “......” “我的傻尽欢,当年白氏半月不到就灭了个干净,独子白纪的尸首到现在都没找到。”慕轻寒道。 沈尽欢目光一凛,见慕轻寒的头发散乱着几缕落在额前。 “这件事有多少人知道?”沈尽欢起身扶她坐下,替她将头发解开以手做梳顺着。 “大将军、你大哥二哥还有阿炎都知道,我上午和他们说了,营中也只有我两个心腹知道。”慕轻寒歪头想了想。 上官家能有什么事? 沈尽欢手中盘了个高束,戴好冠后从发上拿下一根素簪帮她固定住,“那他现在在哪呢?” “我把他关起来了,一点不听话,抓了还要跑,真是气死我!”慕轻寒夯着头埋怨。 沈尽欢“噗嗤”笑出来。 将上官彦扒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这事儿还没多久呢,这会再见上官家的人,慕轻寒倒是一点不别扭。 沈尽欢忽然想起慕轻寒和上官文在上一世修成正果的事,背后猛一惊。 莫非上官家真的出事了? “怎么了?”慕轻寒扭头问道。 “将军怎么说的?”沈尽欢隐约猜到上官文这时候跑出去兆头不太好,平静问道。 “今天晚上在将军府碰头,到时候你见到他问个清楚。”慕轻寒拉她坐下,开始聊一些她在终南山的见闻。 沈尽欢不知道上一世慕轻寒是在什么情况下被指婚给上官文的,也忘了当时她为何那般顺从。 上官家要是真出了事,定不会是因为姻亲上的问题,不然慕垣墉也不会在上官家落魄后还遵圣旨将慕轻寒嫁过去。 上官彦那件事后,上官家和沈家就不大有联系了。沈尽欢想,沈丹霜肯定会念着有施氏在,还不至于全心帮着夫家。 慕轻寒也不管她有没有在听,说的滔滔不绝。 沈尽欢轻摇着扇面,思绪飞的老远。 军营大牢 军牢下三层有一处密室,四面石墙围堵,密不透风,要进去只能用一个铁笼子从上往下吊。密室内只一张桌子四张座椅,桌上摆着茶具,看样子李忠乾提前让人进来安置了。 “太子殿下请。”李忠乾在前引路。 “念在殿下身份特殊只好在此相谈,还请殿下委屈一番。”未等李云褚说完,邵尘已拉着李忠乾和自己上座。 李家父子受宠若惊,忙恭敬作揖方才坐下。 “这次来是皇上密诏调查一些事,从陈郡来的时候遇袭的刺客,将军可查到?”邵尘顿了顿道。 “有少令提供的线索,加上暗卫身上的伤可以断定,那二人是炼毒高手。”李云褚拱手道。 沈尽欢让他们不去追,是故意让那两人放松警惕,也是为了防止二次冲突,暗中派人追踪过去,那些人的活动区域可以控制在北山。 李云褚展开一个深景蓝色的小包,里面放着两类从受伤的暗卫身上取下的毒器。 邵尘用镊子夹起一根眼熟的箭头子。 四棱倒刺虽说比老鹤的小了一号,但构造相同,四个凸起的棱边里面有毒液,箭头前有一个针眼,刺穿人体毒液就会顺着空流进体内。 “中此箭的人怎么样?”邵尘问道。 李云褚沉默了一瞬,对他道:“目前来看都没有什么异样,倒是中了针的人皮肤上都有不同程度的溃烂。” “溃烂......”邵尘夹起一根长针仔细端详。 “军医验过针上有毒,至于何种药剂还在查。” “箭头验过了吗?” “里面有毒液,但军医也推测不出是什么东西炼成的。”李云褚叹了一声。 邵尘眼神一利,“受伤的兵卫都要看护好,时刻记录反应。” “是!” “大将军常驻终南山,可听过一个有挂铜铃起彩番习俗的宗族?” 邵尘白皙修长的手指点着桌子,“哒哒”的声音回响在密室里像水声。 李忠乾陷入沉思,在邵尘不注意的时候和李云褚对望了一眼。 “大将军但说无妨。”邵尘回了他一个笑,李忠乾却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 “这......是有宗族有挂铃起番的习俗......末将知道殿下和少令在陈郡已经碰到了,所以收到密报后便着手查办不敢耽误。”李忠乾正纠结着要不要说出来,又忌惮地看着邵尘,“太子殿下,当真想知道?” 邵尘往后一靠,作悠闲状:“说不得么?” 李云褚也是知道的,此时他看邵尘已不是温文儒雅,如潭双目后是捉摸不定的猜疑。 李忠乾当下领着李云储拱手跪下:“末将忤逆君上,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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