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常安心里百转千回,这会子倒是没发作,抓被子的动作停了下来,沉默了片刻淡淡说了一句:“这话烂在肚子里,别让旁人知道。” “是。”芷儿的头低的更下。 沈尽欢从没来过东堂,上一世只是听沈常安和邵尘说起过。 本以为是装饰普通的私塾风格,却没想到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就两座主房,三座次间是学生的住房,一个院子,还有教书先生备案的大书楼。 整座东堂都是清白画风,一条五曲长廊走过去能看尽院里的景色,刚下过小雪院子里白花花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听说东堂里有株名贵的花,春分时定要来看看。 “姑娘别瞧着雪,仔细伤了眼睛。”之彤附上沈尽欢的眼睛,让她闭目养一会。 沈尽欢来的时候是授课时间,透过一排雕花窗,里面抱书朗读的声音十分大,为了避免富家子弟和普通人家的孩子相互攀比,所有书生的打扮都着布衣布鞋,不挂一件装饰,腰间挂一个刻了名的牌子,头发盘于头顶用一木簪子束住。 睁开眼正走着,迎面撞见了几个人。 走近了,带路的书童恭恭敬敬地朝对面一个年长的先生作了辑:“长师,尚书府的三姑娘来了。” 后向沈尽欢介绍道:“这位是东堂的长师,林阅抚大人。” 沈尽欢标准地行了礼:“沈尽欢见过林大人。” 这就是李靖瑶磨破嘴皮子请来的长师,沈尽欢大致看了一眼,就知其满腹经纶。 林阅抚抚了抚长须,听见是沈尽欢,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从容大方的姑娘,一点儿也不像传闻里的那般娇柔做作脾性暴戾,心里狠狠摈弃了一通俗恶的市井流言,遂拱手作辑:“沈大人和下官说三姑娘来协理东堂的事情。三姑娘要是有什么不懂,大可来问下官。” 沈尽欢又行了一礼,抬头看向林阅抚答谢,却被其身旁的人吸了目光,顿时目光一滞,话引子也卡在喉咙里。 这人的样子,直冲进沈尽欢最深的记忆里,搅得天翻地覆。 最想见的人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自己眼前,叫她措手不及。 邵尘从小就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细长的丹凤眼沈尽欢第一次就喜欢上了。 如今这份喜欢,带着一丝刺痛。 他站在那里,一身玄青大麾,乌发高束,面色清冷,宛如谪仙下凡。 邵尘身材很好,这拉人身段的大麾在他身上像是衬托,显得他身段更加修长。 本想来东堂巡视一番,没想被眼前这个差半头高的姑娘一下让他晃了眼。 方才听得“沈尽欢”时,邵尘脚底灌了铅似的,挪不动步子。 沈尽欢不喜欢繁琐规矩,所以周身总凝着一股灵气。虽然带着面纱,但邵尘一眼就看出了自己魂牵梦绕很多个日夜的姑娘。 当年拼尽全力想要保护,现在竟然不得不装作不认识。 真是造化弄人。 林阅抚见气氛尴尬,忙向沈尽欢介绍:“这是当朝太子殿下。” 沈尽欢只是觉得身上燥热,头有些发晕,缓缓上前福下身子:“臣女沈尽欢,见过太子殿下。” 不知为何,她心中绞痛。 邵尘一瞬间也感觉身体内部某处供血不足被撕扯的感觉,眉头微微皱起。 他不再看她,将目光挪到一边清了清嗓子:“难为沈姑娘来照看东堂。” 是自己看错了么? 他刚才分明有些动容。 这声“沈姑娘”让沈尽欢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再抬头,那人眼里除了漠然,就是陌生,完全是素未相识。 自己真是可笑,这个年份他左不过十五岁。 去年今时,本就未谋面。 或许真的多喝了三两孟婆汤,把我忘的精光了。 沈尽欢头上的珠钗瑶子碰在一起叮咚响着,有穿堂风过来将她耳边的头发吹在额前。 邵尘还没让她起来,她就不能起身。 沈尽欢强忍鼻尖酸意:“东堂是尚书府的心头事,臣女理应出份力。殿下着心民情,是北燕子民的福气。” 邵尘颔首,心里闷着透不过气,这种强忍的感觉一点都不舒服。 从前桀骜不驯、性子莽撞的沈尽欢,换了一世变得这么懂事,着实没想到。 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一切都重新来过。 也许这样也挺好。 “起来吧。” 邵尘从来没对沈尽欢这般陌生,就算他知道在这一世是第一次见面,心里还是难以掩饰。 他可能不知道,不光是沈尽欢还是他自己,在身边人看来都有一丝不自在。 “既然这样,那本王就回宫复命了。” 邵尘对林阅抚点了点头。 待他快步走到大门前,长舒一口气,跳动的地方还是被人攥紧的疼痛。 明明下了决心要忘记她,为什么忽然大脑一片空白。 邵尘转头朝堂内望去,还想着那个身影。这样看去,一点也看不见了,干脆挥了袍子钻进了轿子里。 泽宇很纳闷,总感觉他们认识,看见自家殿下的样子又觉得不是,反而是沈家姑娘见过殿下似的。 邵尘走后,沈尽欢才直起身。 初见也好,再见也罢。每次遇见他,自己都很狼狈。 沈尽欢藏在麾下的手抓上心口,硬生生将眼眶里湿润逼了下去。 “真冷。” 【作者有话要说】 沈丹霜是以我姑姑的原型来的,她真是一个特别可爱的人~
第25章 素心 沈尽欢走在路上一言不发,之彤和吕岩跟在后面。 她早早让马车先回了府,自己却走回家。 街上摆摊的人们映在黄昏里,沈尽欢也不着急。 冬日里天暗的早,之彤看着天色,上前道:“姑娘,我们......” 沈尽欢抬手让之彤住嘴,语气生硬:“说了,让我自己走回去。” 之彤只得距离她两步走着。 到了南街口,突然听见一阵官兵的声音。 之彤忙拉着沈尽欢靠边走:“是朝廷缉拿重犯。” 前边果然走出来一帮官兵,左右张望闹哄哄的在找人。 沈尽欢走在前面看的清楚,并不是朝廷的亲兵,而是工部尚书的下属侍卫罢了。 沈尽欢嘴角一扬,今日真是个好日子,不想碰见的碰见了,想碰见的也碰见了。 工部尚书就是少府监陆生良,也就是沈尽欢上一世的师父。 这浩浩荡荡的估计是糟了贼人,按陆生良的脾性,随便乱放一通是高兴,一旦找不着了,就怨声载道恨不得叫皇帝派人给他找。 亏得他功勋多,又是皇帝幼时的伴读交情好,否则他三头六臂都不够砍的。 经过官兵的时候听见带头的喊了一句:“是个女跛子,陆大人下令抓住有赏!” 一声令下,官兵纷纷响应,随后分组到各个街角巡查。 女跛子? 沈尽欢想了想,印象里是有这么一号人,还真不是好人。 拐了街口直走,就能到尚书府,这时候天还没全暗下来,之彤打了灯在前面走着。 祖母和李靖瑶今日肯定会拉着沈丹霜唠嗑,不会顾及其他人,所以沈尽欢一点不担心。 还没走两步,吕岩就提剑护着沈尽欢。 “怎么了?”之彤紧张起来,拿着灯不敢动。 “有声音。”吕岩回道。 沈尽欢余光瞄到一家破废铺子的间隔里有影子,径自上前。 之彤相阻不及沈尽欢已经拉开了扇门,看见门槛边上真的坐着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连忙上前拿身子挡住沈尽欢:“姑娘,咱们回府吧。” “家就在前面,一会儿功夫的事情,这人要是方才官兵找的人,我们还能拿去邀功呢。”沈尽欢耸了耸肩。 之彤犹豫了一下,沈尽欢趁机绕过她走了进去。 隐约看见了这人身上的大块血迹。 而这张脸,真的是她! 沈尽欢的瞳孔被放大一阵一阵苦味翻上来占据了她的舌苔。 “真的是你,素心。”沈尽欢冷言。 被唤素心的人吃力地睁开眼,欠着头看站在眼前的陌生女子。 “你是谁?” 素心失血过多,说话轻飘飘的。 沈尽欢缓缓走到她跟前蹲下,取了素心头上的银簪子下来,拨开她遮住小半张脸的头发。 细软的发丝黏在额角,舒展的眉眼让人捕捉不到她的美,穿着少府下人的衣裳,衣角一块勾破了还是用一块深颜色的布补的,针脚粗笨拙劣。 果然还想在陆生良心里保持一个素净的形象。 沈尽欢轻哼了一声。 素心是少府里的药娘,陆生良精通药材,制药的时候少不了助手的帮忙,没收沈尽欢为徒之前,他都是让素心做事。 她是陆生良在山里采药的时候捡的。当时素心摔断了腿昏迷不醒,陆生良把她带回来医好后也没听她会说话,对自己的家事更是决口不提,所以没人知道她的出身。 沈尽欢对素心,可不是一点半点的讨厌。师父那么看重她,夸她有天赋,要把所学传授给她,到头来却频频将机密文书送到梁侯府,让他们成天上折子参陆生良,不给少府好日子过。就连死的时候,也要将皇帝秘密处决梁侯府的消息传出去。 “果然是上等的细作。”沈尽欢嘲讽了一句。 之彤不解,烛火照应下,能看见她嘴唇惨白:“姑娘在说什么?” 沈尽欢起身,对之彤道:“搜她的身,看她偷了什么东西。” 吕岩沉默片刻,道:“将她交给外头官兵就好了,姑娘没必要。” “这阵子王公贵族都不安生,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谁知道有什么企图,你只管在外面守着。” 看素心的样子,肯定和官兵发生过冲突死里逃生。 沈尽欢想知道是什么东西,要她舍了性命偷出来。 吕岩低头不语,乖乖去门外把风。 话里挑不出毛病,之彤顺势下去翻找,素心下意识护住胸口,之彤直接从衣服里拉出了一张牛皮图纸。 “天宫策”三个大字赫然入目。 沈尽欢身子一震,天宫策?不是燕帝修建陵园的总图么? 上一世她上任少府令后做的第一件功劳就是修补天宫策,为燕帝规划了一座规模宏大可容百万人的地下寝宫——钦天帝陵。 说好听了是修补,其实就是陆生良留给她的烂摊子。整个总图跟闹着玩似的漏洞百出,沈尽欢一直以为是陆生良故意刁难她。 沈尽欢端详着这份一模一样的错图,想都没想就拿过之彤手里的灯,点着了这张牛皮。 “姑娘,这可是宫里头的东西!” 之彤惊呼下这张图迅速燃烧着,火光刺着素心清醒过来,撑着身子要抢。 沈尽欢望着同样惊愕的素心,轻蔑一笑:“拿着张假图要去送信,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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