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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落座，苏掌柜退到门外，关上了门。 赵云璟盯着唐老板，全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右手按在腰间，随时都准备拔刀。 一只微凉的手覆到他手背，轻轻拍了两下，赵云璟的身体便放松了一些，但还是紧盯着唐老板，一脸警告。 周慕娇冲唐老板微微一笑：“不知唐老板找我有什么关照？” 从进包厢，唐老板就在观察周慕娇。 十六七岁的黄毛丫头，长得倒是标致，但她最吸引人的不是她的长相，而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的那层自信的光彩。 刚才周慕娇和柳姐聊合作的时候，唐老板就在隔壁的天字房。他无意偷听，不过周慕娇的一些理念，让他大为惊讶。 他认为自己十来岁起便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识广阔阅人无数，别说是没见过这么自信这么有想法的姑娘了，就是男子，他也没遇见过这么会想这么敢想的，偏偏又能把自己的想法一步步规划实施下去。 唐老板对周慕娇起了兴趣，他笑了一下：“那日小马过来找我，告诉了我一个计划，有了那个计划，本人才能顺利并了鸿运酒楼，原以为那是小马自己的主意，追问了几句，小马才说出周姑娘来。周姑娘的魄力与心计，令唐某佩服。” “唐老板谬赞。那原也不是什么计划，无非是人之常情而已，便是唐老板不做，也会有别人这么做。我充其量只是起了个头，真正有魄力的，还是唐老板您自己。” 周慕娇不卑不亢：“如今鸿运酒楼客似云来，更是证明了唐老板的眼光与魄力无人能比。” 这一番说话，听得唐老板十分受用，原本脸上的两分笑容也变成了八分：“周姑娘如此人才，只呆在桃花县实在是屈才了，周姑娘，不如你跟我合作，在下让你的生意遍布整个大梁。” “谢唐老板抬举，不过我现在的能力还撑不起那么大的野心，我也还没成长到可以让唐老板为我投资的地步。”周慕娇很稳，“我现在只想和柳姐经营好那间成衣坊，借唐老板的吉言，希望未来能让成衣坊遍布大梁。” 唐老板被驳了面子也不恼，反而更欣赏她了，转眸再看旁边的赵云璟，他眼前也一亮：“赵家小哥一表人才，可识字，可会算数？” “略懂。” “鸿运酒楼缺个账房先生，赵家小哥要是有兴趣，鸿运酒楼的账，在下便交由你管理。” 赵云璟盯着唐老板，总觉得这个人居心不良。 就算是马大郎把并掉鸿运酒楼的计划全部成是周慕娇出的，那唐老爷那么大一个老板想要对她表示感谢，给些银钱或者吩咐下去让底下人多给他们一些方便就好，没有必要亲自来道谢，又主动要合作，现在还要让他来当鸿运酒楼的账房先生！ 哪会有人把账目交给一个外人而且是一个陌生人打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赵云璟立即拒了：“抱歉，在下志不在此，在下的能力也担不起唐老爷的信任。阿娇，我们该回去了。” 周慕娇站了起来：“唐老板，告辞。” 两人并肩出了门，唐老板的声音幽幽传来：“周姑娘，我很欣赏你这个人，哪天你要是觉得自己准备好了，欢迎来找我，我一定兑现承诺，让你的生意遍布大梁，让你成为大梁国最成功的女商人。” 周慕娇顿住，回头一笑：“唐老板，我若是成了大梁最成功的女商人，那一定是因为我自己本身的眼光与能力，而不是谁的提携与帮忙。” 唐老板笑容一顿，周慕娇下一句又来了：“如果唐老板真的欣赏我，真的想要与我合作，建议您这边先把我放到与你同样的高度，或是降低自己的姿态，并学会与我平等对话。唐老板，我很感谢你的欣赏，但机会我自己会去挣，我不需要谁的施舍。” 不等唐老板回话，周慕娇说完话拉起赵云璟就走。 苏掌柜走进包厢：“老爷觉得这周姑娘如何？” “小小年纪有胆色有计谋，又有一身傲骨，是个人才。”唐老板笑了笑，“你说她是底下桃花村的村姑？我看哪，这周姑娘比我亲自交出来的人还要精明几分，便是你，也未必及得上她的三分之一。” 苏掌柜也不在意，他只是没想到自家老爷会给出这么高的评价。 “那个赵家小哥，看着也不像是普通人，日后说不定会有好造化。小苏，你多留意着点，让小马多关顾几分，现在暂时不能合作，说不定哪天就合作上了。” 苏掌柜喏喏应是，主仆两人便站在窗口，看着赵云璟和周慕娇离开。 推着满满一板车布匹出城，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周慕娇是在复盘、推演成衣坊日后要走的路线，以后半个月之后的新品上市的活动方案。 赵云璟则是想着周慕娇今天与身份极度不符的表现，想法和手段，另外，她在唐老板面前一点也不怯场，还敢反将一军。今天这些桩桩件件的事情综合起来，表明周慕娇的心智至少是二十岁以上、并且走过许多地方见识很广的人。 然而面前的周慕娇，下个月才满十六，且在他把她救回来之前，她是在周家那坛苦水里泡大的小姑娘，性格怯懦，说话都不敢大声…… 难不成，她不是周慕娇，可她不是周慕娇，她又是谁？ 前方是一间书肆，赵云璟思绪一断，视线一扫而过，脚下脚步未停。 身边的周慕娇突然呀了一声。
第34章 她不是周慕娇，她是谁？ 周慕娇一脸焦急：“赵大哥，我有急事，你到前边茶肆那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我陪你去！” “不用了！”周慕娇红着脸，“那个，我……肚子疼，可能是……葵水来了。” 说着一头冲进了后头几丈外的胭脂坊。 六月的下午，在云层里躲了许久的太阳突然冲破重重障碍露了出来，赵云璟站在太阳底下，整个人都快烧起来了。 他盯着胭脂坊的门口，只觉得脑子装满了毛线球，怎么理都理不清，而心脏砰砰直跳，快要破体而出了。 半刻钟后，周慕娇从胭脂坊出来，手里提着个布包，脸上汗津津的，也微微发红。 赵云璟下意识要去接她手上的东西，周慕娇先他一步将东西放板车上，脸更红了：“赵大哥，太阳太大了，我们赶紧回去吧！” 赵云璟赶紧缩手，推着板车步子迈得又大又快，一直到了城外，他身上那种烧灼感才散了去，脑子也能转动了，他微微转眸，悄悄看了一眼周慕娇。 周慕娇抬头，眉毛轻轻一挑：“赵大哥有事要问我？” “……没有。” “真的没有？” 赵云璟套上牛车，嗓音沉沉的：“没有。” 周慕娇爬上牛车，拍了他背一下：“既然没有，那就回去吧！” 赵云璟驾车的技术越发纯熟，稳稳的，周慕娇忙了一早上，身心俱疲，在有节奏的铃铛声中很快就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她被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吵醒。 赵云璟轻声说：“……不用谢，不管是谁，她看到都会救。” “天这么热，先进来喝杯水吧，要是连水都不喝，我实在是过意不去。” “她睡着了……” “秀兰，快过来帮六丫挡太阳！” 感觉到有阴影投下，周慕娇睁开了眼。 是早上的那对婆媳，两人见她醒了，正冲她笑：“六丫，你醒啦！渴不渴，饿不饿？快进屋休息一会！” 婆媳两人太过热情，加上那个小宝一直看着她，一副想要她抱抱但又不敢伸手的样子，周慕娇就跟着两人进了屋。 这家姓冯，冯大婶早年丧夫，唯一的儿子也在孙子出生一年后染病过世，目前只有婆媳两人带着个小孩子相依为命，家里没有男人，两人也只会耕田，但收成并不好，日子过得十分拮据。 秀兰话不多，有些紧张，就一直帮周慕娇添水。 周慕娇喝了水，和小宝玩了一会就要走，秀兰叫住她：“阿娇！等一下！” 秀兰奔回房，出来的时候拎着个小篮子，红着脸递给周慕娇：“六丫，我在娘家的时候，你娘曾关顾过我，早上你还救了小宝，我没什么能报答的，这些鸡蛋你，你拿去……” 周慕娇接了那篮子鸡蛋递给赵云璟，然后牵着小宝到门外，随手在牛车上拿了一匹布让小宝抱着：“娘给姐姐鸡蛋，姐姐给小宝这个，让娘给小宝做新衣服，知道没？” 秀兰和冯大婶哪敢要，赶紧夺了放回牛车，一个劲地让周慕娇快走。 周慕娇便摸了包饴糖和糕点：“这是我给小宝的，你们别再给我了。对了，婶子，你们会做衣服么？” 秀兰点头：“会。” “那巧了。” 周慕娇给她们看了自己的衣服样子，问她们能不能照着样子做出来，婆媳两人都点头，表示没问题，周慕娇仔细看了下小宝身上的衣服的绣工，竟然很不错。 她露出笑容来：“婶子，我在县里成衣坊接了些活，半个月内要做几百套衣服，我和赵大婶两个人做不出来，你们要是有兴趣，明日一早便到赵家来，一天工作五个时辰，我给你们算二十文一天。” “你救了小宝，我们哪能收你们的钱？做衣服也不费力，我们明天一早就去给你赶！” “做衣服不费力，但费时间呀。另外，光加上你们两个还不够，所以还得劳烦婶子帮我再找七八个会做衣服且绣工不错的，人一定要勤快，手脚要快，人品靠得住。 工钱也是一样的，二十文一天，中午包一餐，工钱日结，等这批货赶完，如果大家还愿意跟着我干，我会给大家提价，不过工钱一个月一发。” 二十文一天，便是只做十天，那也有两百文了，冯家如今别说两百文，便是五十文都拿不出来，而且中午还管饭！ 两人一口应了下来，答应马上就去帮周慕娇找人。 等周慕娇的牛车跑不见了，秀兰小声说：“娘，我们这都是第二回 接触赵家小哥了，不也没倒霉嘛？而且还找到了能挣钱的活！我看赵家小哥哪是倒霉鬼，分明是财神！” 冯大婶叹气：“我们觉得他是财神，可别人觉得他倒霉啊！” “娘是怕别人不肯去赵家干活？娘，你就放心吧，村里也不是只有一家像我们这样的，大家饭都吃不起了，哪还管倒霉不倒霉的？反正阿娇说了会给钱，还管一餐，有脑子的人肯定会去的。阿娇只要七八个，到时候只怕去的人不止七八个了。” 在县里做活的男人也才三十文一天，她们不用到县里去，能有二十五文一天，秀兰觉得这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牛车爬上山坡，铃铛的咣当咣当声将屋里的孩子全叫了出来，个个都尖叫，一时之间，天都快要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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