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晚月也不好评价这种事情,打着含糊道:“新的有新的好,老玩意自然也有老玩意的好,不过还是跟您说一声谢谢。” 周大爷垂眸摆了摆手,“谢啥啊,戏服毁了。” “毁了?” “可不是嘛,那戏服藏地下那么些年数了,老鼠啃咬了好几处窟窿,别的地方都不打紧,就当中间那一片的刺绣难补,我不是想着要借出去的东西就得先弄好点嘛,结果这家店说能修,可我来一瞧才知道给我修坏了。” 店老板这会儿也弄明白了,连忙赶过来,“同志,实在抱歉,老爷子说的没错,那戏服其他地方我们都补好了,可是没料到中间那个部分那么难修,怎么都弄不成一样的,而且当时是我们店员贸然接的单子,我今天就罚她!” 他口中的店员显然是周大爷身后那个低着头的女同志。 那女同志似乎是哭了,打从刚才沈晚月进门,就一直低着头,这会儿也在拿手指抹眼泪。 沈晚月想了想,“坏成什么样子了,拿过来我看看。” “孟婉!你怎么这么没有眼力见,还不把衣服拿过来给这位同志看看!” 孟婉? 沈晚月有些诧异的看过去,下一秒,正好就对上了孟婉那双哭红的眼睛。
第144章 如果不是碰巧遇到孟婉,沈晚月几乎都要把这个人给忘了。 三年前在二嫂郭兰的公租房见过一面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过孟婉的任何消息。 偶然有一次沈晚月去公租房接侄女儿一起出去玩,才听租房的人提起,说当时孟婉没住多久,就因为出不起房租搬走了。 再后来,孟婉这个人就好像在沪市消失了似得。 只是时过境迁,有时候路过从前的纺织厂,沈晚月才会下意识的想起自己初来沪市那年的事情,至于从前的人,她就没有多少兴趣去打听了。 不过在这里见到孟婉,细想一下也合理。 现在沪市的中心城区主要还是在浦西,西北远郊这边的稍微偏僻一些,房租也便宜。 孟家母女两个在这里生活成本显然更低,也更容易找到一些零活打工。 与此同时,孟婉也愣住了。 她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在这里见到沈晚月。 眼瞧着天热起来,裁缝铺因为位置偏僻,里面空间昏暗,只能打着几盏廉价的白炽灯提供亮度,里间比外面还要热上几分。 店面里因为平日招不起多余的店员,东西堆放杂乱无章,还有一股隐隐发霉发潮的味道。 因为怕热,孟婉只穿了件洗的发皱白色短袖,外面还套着裁缝铺的工作围裙,她那一头长发也因为怕碍事,被胡乱的团成了团在后面捆着。 再看沈晚月,三年的时光在沈晚月身上似乎并没有留下什么痕迹,那一身时髦的长裙西装搭配,反而衬得她更加年轻时尚,头发也烫了时下最流行的大波浪,挽成了半丸子头在后面,至于手里的包,更是看起来价格不菲。 从前,她是富家大小姐,沈晚月不过是一个刚来沪市的山村野丫头。 可如今,两个人掉了个,甚至沈晚月要比从前的孟家大小姐更加风光。 这几年,孟婉不是没有看到过沈晚月的消息。 电视上的报道,报纸上的采访。 沈晚月的早月华服跟她这个人,渐渐变得越来越高不可攀。 孟婉不是没想过去举报沈晚月,举报她当年讹诈顾清树一家钱财。 这样一个大老板,要是闹出来丑闻,一定对生意有影响。 可顾清树说过,他没有任何证据,孟婉也只得作罢。 但越是看到沈晚月的消息,孟婉就越是心里不平衡。 渐渐地,她开始尽量躲着那些报道,也尽量不去沪市繁华的地方,总之,她不想看到听到沈晚月的任何消息。 可就现在,她还是见到了这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甚至在对视的一瞬间,孟婉恍然觉得自己好像是某个阴暗角落里卑微求生的杂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也不想让沈晚月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孟婉,说你呢,没听见啊?” 孟婉回过神,手忙脚乱的擦拭着脸上委屈的眼泪,脚步匆匆过来,把戏服放到柜台上后,转身就要进里屋去。 店老板却不依不饶,“你赶着投胎啊,跑什么跑,这衣服可是你给补坏的,钱都从你工资里面扣!” 才要走开的孟婉这下脚步顿住了。 她忍着心里的羞耻,飞快的转头看过来:“凭什么扣我工资,可当时就我一个人在看店,老板你之前也说有单子就尽量接,我也不可能给顾客推走吧。” 店老板哼了一声,“我是说过有单子尽量接,可我说的是尽量啊,你自己没本事补的衣服,接了给人家补坏了,难道不应该你来赔?” 孟婉眼泪强忍了回去,咬咬牙,站在原地一定跟老板争辩清楚。 这戏服是老物件,肯定不便宜,要是赔钱,恐怕她这个月工资都不够赔的。 家里本来就日子艰难,之前还有母亲跟她一起上班,可是前年冬天母亲突发了脑梗,如今说话不清行动不便,只能在家里守着,平日还要吃药,俩个人只靠她这可怜巴巴的工资讨生活,是一分钱都不能少的。 “昨晚上我也给你看过的。”孟婉深吸一口气,试图跟老板讲道理。 “我昨晚就告诉你了,说其他地方可以修补,但是胸前这一块很难弄好,要是修补不好,还会适得其反,你说让我尽管试试我才动手的。” 店老板却丝毫没有心虚,继续道:“这话我也说了,可我说的是尽管试试,你要是那么肯定自己不行,一开始就别下手。” 孟婉气得握紧了拳头,“老板,我在你这儿也工作一年多了,你不能这么坑人啊,你知道的,我家母亲还要吃药,我工资一点也不能少。” “那我也不能吃亏啊,店员补坏的东西,总不能老板来赔吧,要是都这样,那天底下的裁缝店都别开了。” “可你是老板,你得负责好不好。” 周大爷再旁边听得七七八八,只以为是裁缝铺这俩人在互相推卸责任,也吵嚷起来。 周大爷:“我这戏服少说也得值个一百多块钱,不管你们谁弄得,反正你们店要给我赔钱,不然我今儿就不走了!” “大爷,您听我解释……” 店里吵嚷着乱成一团。 一直低头看戏服的沈晚月手指在刺绣的龙纹上反复摩挲着,过了会儿,才皱着眉抬起头。 “行了,先别吵了,听我说一句。” “啥?你要找玉帝?小姑娘,你找玉帝也不成啊,这戏服我看是补不回来咯……” 沈晚月:“……” 沈晚月深吸一口气,单手掐着腰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随后等安静下来,她这才又大声道:“这戏服上的龙纹用的是盘金绣,一般没学过的人确实难弄好,不过好在这修补的针脚比较小心,修剪的线头也整齐,没有破坏太多,我拿回去看看,找合适的人还是可以重新修补好的。” 说完,沈晚月累得叹了口气,“玉兰姐,你来喊一会儿。” 楚玉兰忍着笑意,跟周大爷把他没听清楚的话又重复一遍。 “真的?”周大爷不可置信的看过来。 店老板也狐疑的看了眼沈晚月,“你懂这个吗?瞧你也不像个裁缝啊。” “没有人比她更懂了。” 楚玉兰横了一眼店老板,“每年从我们公司经手的服装什么样式的都有,现代的古典的,会各式各样针法的裁缝,我们公司都能找来。” 店老板再定眼看看这两位女同志的打扮,气势瞬间弱了下来,“原来是大老板来了啊,我这不是没见识嘛,不过……” 沈晚月看出了他的顾虑,淡淡道:“有话直接说。” 店老板嘿嘿笑了笑,眼神瞟了瞟那件戏服。 “我虽然做得不是大买卖,不过也开了快十年的裁缝店,这上面的绣活儿一眼就知道是苏绣,你说的盘金绣也属于苏绣的一种,这可不是那么好补的玩意,不过老板你既然发话了,我也不是不相信, 只是事情咱们得提前说好,衣服你拿走,后期再有什么问题,可跟我没关系,钱嘛……” 沈晚月只想尽快解决问题,直接答应了下来。 “没问题,这衣服我拿走,后面跟你自然没关系,至于现在赔不赔钱,看老爷子怎么说。” 周大爷凑近了两步,在旁边听了一会儿,“要是能修好,赔钱就不用了,不过这戏服毕竟出了问题不是,我也不为难你们,把之前交的钱退给我就成了。” 孟婉在旁边松了口气,连忙点头。 可店老板却瞪了一眼孟婉,“你着什么急?我的针线布料不要钱?还白瞎了一单,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孟婉一听,气得才要发火,却一想自己还得靠老板吃饭讨生活,紧了紧拳头低下了头。 她手艺其实一直都不算好,之前只能在这种小裁缝店当个打杂。 后来跟着学了点东西,才从打杂晋升到开始正式接活儿。 就算是现在,她手艺也依旧没有好太多,要是离开这里,工作就更难找了。 “这事儿跟你家店员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吧。” 孟婉低着头,眼泪打转着,突然听到了这句话,猛地又抬起头看向了正在替自己说话的沈晚月。 沈晚月小心翼翼的折叠着戏服,一边淡淡说着:“老板,你刚才可是自己说的,说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这是最难修补的苏绣,那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让店员上手呢?” “我只是想……” 店老板一时语塞。 沈晚月笑着接话,“想碰碰运气,看有没有冤大头?” “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不就是你的意思吗?老爷子年纪大了,你想着虽然难以修补,但是说不定补成了,能把老爷子糊弄过去,就算是修补不成,也可以把锅甩给店员是吗?” “你!”店老板登时急了,瞪大了眼睛,“你瞎说什么,我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那你明明知道苏绣很难补为什么还点头让店员补?而且你刚才的话也不对,客户的订单出了问题,店员要负责,但你身为老板更应该负责才对,更何况修补之前店员还询问过你,这更是你的责任了。” 店老板咬咬牙,直接梗着脖子哼了一声,“我店里的事情,跟你没有半点关系,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沈晚月挑挑眉来了兴趣,也是许久没有人跟她这么说话。 她示意了一下,楚玉兰立刻把拎着装好的戏服又放了回去。 沈晚月:“这戏服算是古董了,真要折算下来,差不多得值个一千五百块左右,你要这么说,我就不管了,要么你给修补好,要么你就赔老爷子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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