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赶紧用办公室电话拨回去,然后那边就听到了谈逸的声音。 “池影,刘老师说你去单位报到了,让我看看有什么能帮帮忙,搬搬东西什么的……你那边手续都差不多了吧?” 池影估计可能是刘老师向谈逸说了一些情况,要不然谈逸不会上赶着问得这么详细。 策划中心离学校其实还是挺近的,坐公交车大约只要四站路。 而且他们在这片儿读了四年书,对周围的环境更熟。按照谈逸的说法,如果抄小道儿,比坐公交车要近得多。 所以在听到池影单位分了宿舍之后,连声恭喜。他打算向学生处借一辆三轮车,再带几个男生帮池影搬家。 既然有免费的劳动力,池影感觉也挺好的,只不过内心深处,对于使唤这位未来的顶级影帝,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的。 刘老师这番操作是留了心眼的,她并没有找导演系本系的男生。 一来是怕走漏了风声,因为之前池影还是说好了要跟男友回省台那边的,系里有些学生难免就开始蠢蠢欲动了,毕竟那是一个极其难得的留京名额; 二来是导演系都是些文艺男青年,体力不行,放眼望去戴眼镜儿的一大片,有的身材就跟小鸡仔似的,肯定没有这种表演系的男生孔武有力,干起活来使唤得上。 谈逸身高很高的,在这个年代都有一米八几,达到了影视男演员身高的极限,再往上拍电影就不好看了,和女演员搭戏也够呛。 而且刘老师主要是借着谈逸的嘴来看看池影那边是不是都落实了,小老太太心里还是有点七上八下的。 池影心里又感激又心酸,赶紧又打电话去刘老师家里了。 正巧是刘老师接的电话,她跟老师介绍自己已经安定下来了,户口已经迁进中心集体户了,宿舍钥匙也拿了,中午还在单位食堂吃了一顿饭,连办公室都打扫好了。 刘老师特别高兴,觉得一切都挺顺利的,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池影觉得刘老师真是自己的贵人,她回想前世,最后毕业前的那段时间,刘老师也一直这样追着劝她。 她当时被猪油蒙了心,还觉得老师烦,管得太宽,所以后来都是刻意地躲着她。 再往后她跟着男朋友回了省台卫视那边,紧接着又与渣男小三撕破脸闹翻,回了市级电视台,事业处境就是一落千丈了。 最开始的那几年,和刘老师断断续续还有点联系,后来实在是混得太差了,无颜面对师长,干脆就主观彻底断了音讯,现在想起来真是惭愧不已! 下午池影回到学校宿舍时,谈逸真的借了个三轮车来帮她搬家,还叫了几个关系不错的男生一道,都是表演系的。 之前池影行李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本来想着要回去的话,很多东西都是累赘,所以连扔带送人的,剩下的也没多少。 现在改变主意,要去不远的地方住宿舍,真的有点可惜,那都是带着满满的大学时回忆的,搞到最后还要全部置办新的了。 中心的宿舍也是电影局的,那边的老宿舍上上下下住的都是一个系统里的人。 这个时候京都还没有进入疯狂扩建的年代,好多单位宿舍都是老式的筒子楼。就是那 种南北两边是房间,中间是走道,很多家的煤炉,菜板儿之类的都放在走道里,一层楼公用卫生间的格局。 池影分到的这间房间还不错,是朝南的,冬天还能晒到太阳。前面住的人腾出来的,除了单位配的木质写字台和铁架单人床之外,别的都搬空了,连窗帘都没有…… 池影很怀疑,要不是写字台侧面和铁架单人床腿上打着电影局的红色标识编码,这位前辈估计连这个都搬走了。 没办法,这个时代的电影人都还是挺穷的,除了那些下海的,别的都是靠着那些干巴巴的死工资…… 谈逸还看了看周围的环境,觉得安全系数不错,都是同系统的人,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跑到楼下街边的小卖铺里去买了两个插销,在门锁底下装了一个,门顶上天窗又装了一个。 按照他的说法是这样更安全一些,毕竟是一个女生独居,后面又找来一个锁匠师傅把锁芯也换了。 男生们又里里外外帮她把一些杂乱的东西处理掉,地也拖了。 虽然只有一个房间,但是面积不小,能有十几个平方,池影总算在京都有个落脚的地方了。 一直忙到了快晚上,于是池影就跟同学们一起回了学校这边。虽然这会儿的池影身份刚转变,还没拿到工资,身上挺拮据的,但是让大家忙了这么久,一个个满身臭汗,她理应请几个男生吃个饭。 吃饭的地点就选了学校边上的小饭馆,里面人特别多,都是来聚餐的毕业生。 现在京城已经进入桑拿天,小饭馆里面也没有空调,只有墙壁上几个长年没擦过挂满烟垢的摇头扇在那呼啦啦地吹着热风。 条件实在太差了,池影觉得过意不去,又想着找下家能有个空调包厢的,被谈逸拉住了:“不至于,大家都是熟人。更何况现在正是饭点儿,肯定都没空位了……” 另外那几个男同学也都说有局儿,不陪他们吃了,要去赶场子,就借故都离开了。池影连拉带拽都没留住,他们走的时候,其中一个男生还特意拍了拍谈逸,被谈逸一巴掌反手打了回去…… “池影,我们几个都在京城呢。来日方长……”谈逸有点讪讪地替同伴们解释。 池影这才作罢,坐在塑料凳子上,一边用茶壶里的开水仔细烫着自己和谈逸的餐具,一边听他在那里和老板点菜。 谈逸点了三个菜一个汤就歇了,池影一见,一盘土豆丝、一盘肉沫茄子,一盘拍黄瓜,还有一盆紫菜蛋汤就没有了。 她连忙把老板叫回来:“这怎么吃,老板,把土豆丝和茄子撤了,拍黄瓜留着,再上个大黄鱼,一盘红烧排骨,一盘京酱肉丝,再来一盘爆炒腰花……汤等下再看,先来两瓶啤酒,要冰的!” “诶,得嘞!”满脸油光的老板连声答应着,“还是这姑娘实诚,这才是请人吃饭嘛!” 谈逸一个没拦住,老板麻溜地去后厨忙活去了。 “我们就两个人,哪里吃的掉这么多呀?”他无奈地劝道。 池影心情很好:“没事,等下吃不完打包回去,给你们男生晚上当夜宵。我知道你们这段时间晚上都要喝第二场、第三场的……” 谈逸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满面春风的池影,心里大约明白了七八分,于是试探着问道:“你这都定下来了,那张扬那边……” 张扬就是她那位渣男友的名字。 “狗男人当然死开些最好了!”池影冷笑着回道。
第4章 路这都是我们的选择。 一杯沁人心脾的冰啤下肚之后,整个人都像醒过神儿来一样,池影和谈逸在小饭馆角落里边聊天边吃饭。 池影这边算是彻底定下来了,但谈逸目前状况却一言难尽,难为他还这样热心肠地跑上跑下帮池影搬家。 本来以谈逸的专业课成绩和平时的表现,系里的想法是让他留下来先做辅导员,以后再进一步深造当老师。他今年也没有参加考研,但这些都是可以后一步讲的,只要在学校里,这样的机会多得很。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前几天突然接到学校的通知,说是有一个米国南加大的研究生过来了,然后谈逸留校的事情就黄了。 这说起来很让人气愤,因为之前都说好了的事,所以谈逸根本没有在外面找工作,连简历都没准备。 现在都已经要离校了,各单位该招的人都招满了,一个萝卜一个坑,根本没有回缓的空间。 系里几个关系好的领导和老师想尽办法去探了个底,好像是部里某个领导家里的孩子…… 表演系系主任本来还想去院里吵,来人就来人,也没必要把本校自家孩子路子堵死吧!结果院里也没办法,今年实在是巧了,好像是系统内别的单位机构变动,留给电影学院这边的,没有多余的编制和户口名额。 世事难料,有时候一个很小的巧合和变动,就改变了一个人的一生。就这样,本来谈逸都已经准备好要搬到教师宿舍去了,现在原定计划全都泡了汤,他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北漂。 “所以,池影,你知道——能留京,还进入电影系统有多难得了吧?” 池影看着坐在桌子对面,貌似风轻云淡的谈逸,心中突然特别难过:我当然知道,不过等我明白过来时,一切都已经无可挽回了,而且我搭上的是我的半辈子…… 她眼眶发热,装作不经意地低头抹了一下眼睛,然后又替谈逸把杯子满上:“谈逸,你是个特别优秀的人,有理想、肯努力、有坚持!有时候一时的蛰伏,只是为了给将来的一飞冲天积蓄力量!” 前世她是亲眼见识过这位老同学最后所达到的巅峰,但却压根不知道之前他所经历的那些低谷。 有一次,池影无意中在一档电影频道访谈中看到了谈逸,那时候她境况已经挺艰难的了,所以对熟人的“成功心灵鸡汤”并不感兴趣,只是作为干家务的背景音乐来看。 对于谈逸在节目中轻描淡写提到的“成名前的坚持和努力”,并不上心,隐隐约约好像听到一耳朵什么“住地下室”、“一天只吃一顿饭”、“面试了几百个剧组”…… 当时的第一感觉就是言过其实,甚至有可能是事先准备好的台本,毕竟在那时候的她看来,谁都没她惨! 现在回过头来再经历一遍,谈逸可能这时候就已经开始坎坷了。 “你放宽心!我们这么多同学都在京城,我也在策划中心,消息肯定比别人灵通,要是有什么新戏要上,我第一个通知你!” “我也好好努力,要是哪一天我能拍电影了,一定找你演男主角!” 池影也有点微醺了,所以脱口就是这些虚无缥缈的承诺。 她自己现在都还是个小卡拉米,谈什么拍电影,找人做男主角? 不过,谈逸好像是当真了:“池影,这可是你说的哈,到时候别不认账啊!” “就冲这,咱俩再来干一杯!”他拿过酒瓶,直接给自己和池影满上,然后自己先一口气喝干了。 池影也豪情万丈起来,“我说话向来算数!”然后“咕咚咕咚”,杯子也见了底。 两个人还在那儿喝酒絮叨,突然池影包里的BP机又响个不停,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一行字:“你怎么没在宿舍,速归。” 看这口气,明显领导对下属发号工作指令,应该就是她那位渣男友。 池影这时候才更深刻地感受到——年少时的自己,脑子真是被驴踢了! 就这种货色!这种态度!居然能让她放弃前途,死心塌地跟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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