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副官不想弄垮上峰自己上位?如今就有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等着他们,谁能保证他们不动心?且这回过后,他们这些采访使、太守哪里还敢信任自己的副手?只怕都会觉得对方已经投诚,成了陛下的耳目。 先前是他们小看了陛下,这位陛下年纪虽轻手段却不俗,轻轻一招便分化了地方的头两把交椅。 要说欣慰,还是王绰最欣慰:“陛下这法子极好,待他们回去后必能安分守己,朝廷要推行的政令也能方便许多。满朝文武搜索枯肠,竟不及陛下一计。” 裴杼都被夸得不好意思了:“这也没什么,不过借助前人的智慧罢了。” 他真的只是依葫芦画瓢,学的别人。 王绰还以为裴杼是谦虚,满心以为裴杼登基后政治手腕一跃千里。其实王绰一直担心陛下太过信任这群造反团伙,王绰是经历过梁国那些烂事儿的,知道这样极容易造成主弱臣强的局面,他可不希望陛下好不容易打来的天下又便宜了别人。 如今陛下治国有术,王绰便放心了,自始至终,他给自己以及江舟、沈璎等人定的定位都是辅臣,而非权臣。景国不允许有权臣,起码在陛下跟他活着的时候,不允许有权臣。 各地副官进京的档口,各国的使臣终于离开了。 这些日子,足以让他们了解这个刚建立的景国。毫无疑问,这是个棘手的对手。明君悍臣兼俱,各个都不好惹,且这里的百姓似乎也对朝廷极为信任。这一点根本毫无逻辑可言,梁国是被景国所灭,满朝文武加上那位小皇帝都被去了蜀中,留下来的百姓竟然能全无芥蒂地接受新朝,真是令人意外! 突厥人准备回去之后好好跟王廷上下商议一番,不能再像对待梁国一样欺负景国了,否则早晚步入东胡后尘。老实缩几十年吧,等到景国跟梁国一样,他们就可以出手了。 反正中原他们是舍不得松手。 蜀中的使臣也紧赶慢赶跑回去了。相比于万众瞩目的景国登基大典,他们梁国新君的登基大典便无人在意,尽管他们也给周边的邦国部落发了帖子,可少有人回应。景国根本自始至终没有给他们一个眼神,吐谷浑那边倒是找了个路途遥远的借口回绝了,想来还是瞧不上他们。长安离他们也不近,不是照样去了吗? 近日的糟心事本来就已经够让人不舒服,等使臣团从长安回来,竟又带了个噩耗。 先皇的皇陵被烧,里面的陪葬品还被卖了,若是景国日后再缺钱的话,说不定会将梁国历代的皇陵都给挖一遍。 真是,丧心病狂! 张戚耳边全是暴怒之声,他们在意的当然不是齐霆的陵墓,而是自己的脸面。自从梁国退居蜀中,唯一能支撑他们的便是这为数不多的脸面了。 “景国如此行径,简直是没有将咱们放在眼里,不行,必须让他们给个说法!” “就是,他裴杼还是先帝的臣子呢,若非先帝,他岂能走到今天这一步?先帝提拔了裴杼,他非但不感恩,还要掘棺烧陵,无耻行径真是令人发指!” 五岁的小皇帝露出瑟缩的表情,还是不适应这群臣子们动辄发怒,甚至不太敢面对他们。 原本这皇位是轮不到他来做的,哪怕梁国的领地只有蜀中一带,可这片地盘依旧是沃土,好好经营并不差,他的几位皇兄对此都虎视眈眈。但不过数月功夫,他们那些皇兄们都病倒了,只剩下他一个。 舅舅跟外公不知道同张戚还有其他大臣达成什么共识,一致将他扶上了皇位。小皇帝并非不懂,但眼下他已经不敢懂那么多,每日装聋作哑,不敢多听多问,生怕自己也跟皇兄一样“病了”。如今只是病了,病着病着,说不定就病死了或是意外死了,父皇当初不就是这样吗? 张戚则稳坐在旁,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他实在分不清送先帝去死跟烧先帝陵墓哪个更毒。 张戚也料定这些人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真要让他们就先帝陵墓一事找裴杼算账,保证他们溜得比谁都要快。 事实也的确如此,这事儿闹了两三天之后便渐渐没有了风声。裴杼再嚣张又如何,他们早已经得罪不起景国了。 各地距离长安路程不一,副官们进京也有早有晚。 早早入京的人没有那么长时间考虑,路途遥远的,有的是功夫仔细琢磨。琢磨陛下让他们这些副官赴京究竟是何意;揣测登基大典时,上峰是否说了什么,有无透露对他们不利的消息;斟酌这回面圣,他们是否要投诚,将地方衙门里的事尽数交代。 最后还真有几个副官告发了自己上峰。他们不知道上峰有没有先告发他们,为了保全自己,只能选择主动告发。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若是一时心软,可能挨罚的就是他们了。 陛下果然也十分重视,立马派人去查,轻轻松松便查明了情况顺带抄家问斩。 裴杼不喜欢砍头,但贪官污吏除外,斩了他们,也好给后来者一个教训。别的皇帝如何,裴杼管不了,但是在他这儿,贪多了就是一个死。 陆续接见了各地的副官之后,景国第一场恩科也如期而至。 考试分三场,各州一场,礼部一场,再有便是殿试。 官员们猜到了权贵世家子弟不愿意参加这次科考,但却没猜到,即便没有世家子弟,这恩科还能如此火爆。 那些平民百姓仿佛早已经知晓这次富贵人家不会跟他们争名额,于是铆足了劲要力争上游,考出个人样来。 说实话,寻常读书人压根不知道这些富贵子弟在犟什么,不就是跟女眷一块考试吗,至于反应这样大?他们难道不是母亲生养的?他们家中难道就没有读书的姊妹?女眷之于他们就这样不能忍受? 而且如今朝廷用人之际,还缺人缺得紧,机会更多了不少。从前科举多难?便是辛辛苦苦考中,还有走后门的在他们头上压着,学识再出众也不会有什么好位置等着他们,但眼下不同,好位置可太多了。别说京中缺了那么多的官员,便是在县城里当一个县丞、县尉,与普通人家而言也是一步登天了。 不过他们不参加也挺好的,省得来跟自己抢。 地方上各州的考卷都是礼部直接定的,科考当日还有官兵把守。鉴于这回富贵子弟没有参加,倒也没有什么暗箱操作的。很快,各州应试的学子们便前往京城赴礼部试。 礼部试堪称迅速。 朝廷真的要用人,陛下也一直在催,华观复跟他为数不多的下属们没日没夜地阅卷,不到五日便批完了考卷,张贴好了红榜。 进士科录用的人虽然不多,但是其他科的人却满满当当。 一切都快得不可思议,本来还在等着裴杼后悔的老臣们这下真的后悔了。他们不该矜持,更不该按着自家子侄不许他们参加恩科的,谁知道这次能这般顺利,陛下甚至压根不是冲着进士科的人去的,他看中的是能力,而非学识。 只要有能耐,不分男女,都能被录取。 可朝廷录用的人数实在太多了,比从前梁国一次大考录用的人数还要多得多。之前陛下就已经交代过,殿试不刷人,只定名次。这也就意味着,这些出身平平的学子是真的可以借由一次考试便踏入官场! 这怎么行?他们将位置都占了,那权贵子弟们还有什么机会? 他们只是想稍稍拿乔一番,陛下怎么就一点都不惯着他们呢? 坐不住的老臣们火急火燎地进宫面圣,极力要求殿试刷掉一群人。 裴杼充耳不闻:“朕是天子,一言九鼎,说好的事情怎能轻易变卦?难道诸位私底下,都是不守信用,肆意妄为之人?” “自然不是……”翰林学士面容凄苦,“但陛下,这回录用的人委实太多了。” “多么?朕不觉得。朝廷处处都在缺人,诸位难道看不见?” 诸位老臣面面相觑,他们自然是看见了,但谁都希望这个缺能由自家人顶上,谁知道陛下直接将这条路给堵死了。 裴杼这回选得都是办实事的人才,能通过考试,足以说明他们有一技之长。如今的景国对于裴杼而言,跟百废待兴也没有什么两样,录用这些并不会造成冗官。 恩科的消息早早地放出去,裴杼从未拦着权贵子弟应试,是他们自己矜持,不愿意来,怪得了谁? 一时间,官员们追悔莫及。恩科结束后,常试起码要推迟到三年后。等他们家的子弟进士及第,朝中有没有好位置给他们真不好说。 但老臣们见陛下态度坚决,也不敢再多言,说得多了,幽州那群人骂他们可不会心慈手软。这次是他们自视甚高,其实女子参加科考本也没什么,他们为何非要别这个苗头呢? 不管这些人如何傲慢,殿试依旧如期举办。 裴杼压根不在意反对者的意见,科举取士只看成绩,不分男女。录用之后按照科目丢去六部,见习四个月,通过考核之后便正式授官。
第160章 土地 新一批科举入仕的学子们很快便有了差遣。 不过众人还顾不上高兴, 便被铺天盖地的任务给淹没了。 景国虽然是造反起家,但绝对不是推倒重建。因为裴杼的刻意保护,被他们收复的各州基本没有什么损坏, 要修缮的其实只有城墙罢了。不过裴杼并不满足于此,想趁着冬天来临之际做出一些改变。 譬如说, 组织京城以及各地官府疏通一下城中下水道。以长安城为例,长安的排水系统虽然先进,但是每年冬天都得大修一次。也只有冬日才最为适合, 这时候城中用水比较少,维修清理都不会影响太大。但因为这几年时局动荡, 下水道已经很久没有疏通了。 其他各地也差不多。虽然改朝换代了, 但是这种基础性的维修也得继续。这当然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项小举措,但光是这一项举措,便让这群刚入官场的新官们头疼不已。 京畿一带疏通下水道的活,他们每个人都要参与, 不是监工,而是亲身参与, 不论男女。 虽然他们之中有不少出自平民之家,但自从通过科举后, 便没多少人觉得今后还得做这种事了。真动手时,一个个都有些木然。还是幽州出来的新官动手迅速,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已问清楚了各自的分工以及领地。 等到他们后知后觉换上衣服,人家已经开始干活了,还因此得到了上峰赞许的眼光。 这下, 再没有人敢磨磨蹭蹭,甭管多脏多累都不再嫌弃。 一个幽州新人这样积极也就罢了,放眼望去, 一群幽州出来的都这么拼,难免叫人费解。 于是便有好事者跑来打探,梅燕娘等人哭笑不得,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解释。细想想,他们幽州的风格好像一直如此,只要是从前的太守大人、如今的陛下有了指令,所有人便会二话不说、坚决执行。雷厉风行是整个幽州官场的风格,各个工坊以及所有为陛下做事的人都是这样风风火火,若是稍微慢一些,都有可能跟不上陛下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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