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把石静拉到跟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背,不由蹙眉:“穿这么多,后背都湿透了,勾起热症可如何是好!” 不等石静说话,已然吩咐下去:“把昨儿个针工局送来的,给九格格新做的夏装拿一套过来,别拿缂丝的,又沉又闷,拿那套纱绸的来。” 九格格是德妃的女儿,才满月便由皇上做主抱到慈仁宫,在太后膝下承欢。 太皇太后养女孩,不是为了给皇上培养皇后,便是给太子培养太子妃。而太后养女孩,就是单纯地养孩子,给其无微不至的关怀,并不图有什么回报。 九格格与五阿哥一样,从小在慈仁宫长大,养成了一副温文有礼,却无欲无求的心肠。 九格格比石静小九岁,今年满打满算也才十一,而且九格格随了德妃,并不是高挑的身材,她的衣裙真能给自己穿么? 可太后也是一番好意,石静推辞不得。 谁知衣裳拿来,石静还真给穿了进去,不但能穿进去,还非常合身,仿佛为她量身定做。 要说这套衣裳哪里像是给九格格做的,那便是颜色了。 非常娇嫩的桃红。 拿来的应该是一件平常穿的袍卦,轻薄的纱绸面料,素色绣缠枝花暗纹,搭配同样鲜嫩的竹绿马蹄袖,皮肤白的人穿上显得更白,稍微黄上那么一点点,就灾难了。 最后缀上羊脂玉的压襟,总算把两种鲜嫩的颜色中和了一下,让石静穿在身上不会像刚才那样不自在。 颜色虽然过于鲜亮,胜在足够轻薄,足够凉快。 宫里熟人多也是有好处的。 与太后不熟,她就不能不请自来给太后请安,也就只能穿着最隆重的礼服参加六格格的乞巧会,谁热谁知道。 若她自作主张地穿了日常的衣裳,进宫之肯定会被人吐槽没教养,对宫里的贵人们不够尊重。 可穿着太后赏赐的日常衣裳,不但没人敢吐槽,还会被人追捧,里子面子和舒适度全有了。 “哎呀呀呀,保……琪琪格的眼光就是好啊,你们看这颜色多衬掌珠。”太后看向石静,抚掌而笑,还差点说漏了嘴。 石静含笑向太后道谢,太后摆手,故意打趣她:“明年你就要嫁进宫里来了,到时候记得孝顺我便是。” 石静红了脸应是。 这边其乐融融的气氛,很快被翊坤宫派来的小宫女打破:“太后娘娘,六格格问石家大姑娘什么时候过去,乞巧会就要开始了。” 太后恍然,对石静道:“看见你太高兴了,我把正事给忘了。赶紧去吧,等明年你嫁进宫咱们有大把的时间乐呵呢。” 石静恭敬地告辞离开。 赶到翊坤宫的时候,乞巧会的来宾几乎都到齐了,可石静还是去不了现场,因为她要给宜妃和郭络罗贵人请安。 宜妃面上淡淡的,与她没有交情,也就没什么话说。例行请过安,便让她离开了。郭络罗贵人倒是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话,直到六格格身边的人来催,才放她走。 请帖上写着乞巧会,真到了地方才发现,一根针线也没有,就是六格格出面请了女先生进宫说书。 说的还是历史典故。 六格格听说书,好像复习功课,一边听一边给石静介绍,出自哪本典籍。 石静年纪略大,还坐得住,可苦了被邀请来的其他贵女,简直是如坐针毡。 就在石静也听得昏昏欲睡的时候,有小宫女进来禀报:“太子爷和五阿哥来了!”
第21章 小欢喜 心中隐秘的欢喜如野草般疯长。…… 听说太子爷和五阿哥到了,屋中贵女纷纷起身,跟着宫女避去偏厅。 男女七岁不同席,更不要说在成年之后见面了。即便很多人打扮得花枝招展,想要邂逅太子,也不敢当众失了礼数,损伤闺誉。 可屋里的人委实不少,又有部分胆子大的贵女想要趁着躲避不及,与太子见上一面刷个脸熟,故意放缓了起身的动作,和脚步。 石静与六格格相熟,哪怕来晚了,还是被六格格拉到身边听书,座位比较靠里。 通报过去许久,外围的人磨磨蹭蹭,把石静堵在里面出不来。 好容易走出来,太子和五阿哥已然进门了,石静只得随着羞红了脸的贵女们加快脚步,匆匆往外走。 谁知才走到门边,忽然被太子挡住去路:“外人避我也就罢了,你跟着凑什么热闹?” 他在宫里不敢胡乱穿着,仍旧穿着她记忆中的石青色,绣四团五爪行龙的常服,腰间挂羊脂玉佩,显得雍容又亲和。 眼前的青年,与记忆中的少年重叠在一起,让石静一时分不清今夕何夕,反应慢了半拍。 见她对他的问话无动于衷,胤礽唇角的笑意渐渐敛去:“龙舟会上,你不是说七夕节要在家里同你的两个妹妹一起过吗?” 还不是你派人请了我来,石静回过神,仍旧不说话,只是抬眼看他。 对方有一瞬的心虚,却在她想要抽出手腕的时候,加大了手掌的力道,不肯放开。 “你今日的衣裳倒是鲜亮,很衬颜色。” 又开始东拉西扯,不分场合地说些有的没的:“你若是喜欢纱绸,我手头正好有一些,送你如何?” 他拦住她的时候,屋中贵女们全都避了出去,等他捏住她的手腕,跟着一起进屋的五阿哥和身边服侍的也都避出门去。 虽然没人在屋中听他拉着她说闲话,可翊坤宫就这么点大,办乞巧会的还是郭络罗贵人生的六格格,所有人全都挤在偏殿,即便避出去也不可能避出多远。 石静顾忌着自己的身份,并没扫胤礽的颜面,哪怕手腕被他捏疼了,仍旧笑吟吟说:“这套衣裳是太后赏的,颜色太鲜亮了,我穿着有些不习惯。” 就是委婉拒绝的意思。 他们还没成亲,理应避嫌,面都应该少见,他送她衣料算是怎么回事。 石静觉得自己的话足够委婉,谁知还是一下激怒了对方。 “若不是太后赏赐,你是不是还要穿那些死了男人的衣裳来碍我的眼!” 他越说越气:“你不想嫁进宫就直说,没必要穿个衣裳还要诅咒我,咒我早死!” 这又是抽的什么邪风,再说下去她别说嫁进宫,今天能不能活着出宫都是未知。 顾不上尊卑和身份,石静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声音警告:“快住嘴吧你,多大的人了,还死呀活的!” 见他一怔,果然不说话了,又道:“这里是翊坤宫,你就不应该来!” 对面的桃花眼眯了眯,表情危险,石静赶紧放弃说教:“后宫人多嘴杂,有什么事咱们出去说。” 感觉他的脸颊在自己手心蹭了蹭,石静飞快收回手,任由他拉着自己出了内宫门。 站在夹巷里,听他问:“去哪儿说话?” 此时应该才下早朝不久,夹巷里也有宫人走动,并不是说话的地方。 准确点说,紫禁城就这么大,后宫住满了妃嫔,再加上身边服侍的,就没有一个地方清净。 再加上天热得要命,哪怕换上了轻薄的袍卦,也挡不住皇宫里人多树少造成的热浪。 石静被热得心烦,身体越发不适:“去西苑吧。” 虽然折腾,却凉爽宜人。 西苑在皇城内,坐马车很快就到,石静都准备上车了,才发现手腕还被胤礽捏着不放。 她想抽回来,没成功,只得带他上车。 宫里临时准备马车很麻烦,两人便坐了石家的车,进到车内才发现冰山早化成了一盆水,里面比车外还要闷热。 胤礽要下车,反被石静拉住:“天太热,我有点不舒服,别折腾了,忍一忍就到了。” 住在宫里时,她虽然是太皇太后口中最端庄稳重的孩子,却也有自己的小脾气。 胤礽不但见识过,还体验过呢。 比如那晚他闯进她的闺房,就被狠狠咬了一口,血珠当时就沁出来了。现在他肩头还有疤痕,细看能看出牙印。 可回家之后,她似乎习惯了忍让,脾气比从前不知好了多少。 按理说她脾气变好了,他应该感到庆幸,但他心里好像堵着一团东西,上不去下不来的难受。 “你家这冰山不行啊,才多久就化了。”胤礽打算从冰山查起,到底看看她为何回到自己家,反而转了性情。 宫里用的冰都是去年的湖心冰,非常耐用,堆成冰山可以清凉一整天。他知道她有热症,夏天不耐酷暑,每年都让内务府想办法送一些湖心冰给石家。 怕他们家人多不够分,他还特意叮嘱内务府多送一些过去。 石家人不知道冰是宫里送的,可他们应该知道掌珠的病。 石家大老爷的官是他靠自己的政绩堆出来的,他主动放弃了家里的爵位,把爵位让给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石家的二老爷。 石家二老爷这才有机会出仕。 仅凭这个机会,石家二房就应该好好照拂长房留在京城的三个女孩子。 明知道掌珠有热症,明知道她要进宫,却给她用劣质的冰山,与谋财害命有什么分别。 是了,掌珠把嫁妆交给他代管,二房谋不到财,就想要害命了。 早知道她的叔叔婶婶如此狼心狗肺,敢在要命的事上磋磨她,他就不该在皇宫办乞巧会,让她平白受苦。 石静并不知道胤礽心中所想,却也很想吐槽一下这个冰山:“家里的冰用完了,这是临时从外头买的,果然不禁用。” 比她在家里用的冰,差远了。 用完了?怎么可能!今年热得早,他让内务府送了双倍的湖心冰过去,别说用到现在,就是用到明年也用不完。 胤礽轻轻磨了磨牙:“你家有几个冰窖?长房有自己的冰窖吗?” 石静也烦隔壁房头的算计,但石家没有分家,中馈被二婶抓在手里。她的两个妹妹还小,阿玛又是个工作狂,暂时不宜与二房撕破脸。 所以能忍的,她都忍了:“我们家没有分家,冰窖都是共用的。出了这样的事,我打算回去挖个冰窖,自己买冰自己用。” 这几年她在家中守孝,除了今天,倒也没有被苛待过。 也可能是祖父仍在,隔壁不敢做得太过分。 历史上,她的阿玛在今年十一月返京途中病逝,转过年等她嫁进宫,祖父也去了。 石静不知道阿玛的去世,与祖父的病故有多大关系,但可以肯定的是,老来丧子,丧的还是最有出息的嫡长子,带来的打击应该不小。 如果阿玛能躲过这一劫,保住性命,相信以祖父硬朗的身体,还能多活几年。 有祖父庇护,有阿玛在身边,有她留下的那一笔钱财,两个幼妹的日子应该不会难过。 所以这一次的挑衅,石静不想追究。 反正她有银子,缺了什么可以自己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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