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桐躺在床上,血和衣服已凝在了一处。 沈宁怕雨谷见到玄桐的伤不好解释,遂决定亲手照料伤患。 清伤口上药包扎,一定要除尽衣物的。 当她打好一盆清水,肩上搭着纱布,指尖夹了药膏瓷瓶走来,对上支身坐起的玄桐迷惘且无知的眼神时,却犯了难——谁给他脱? 虽说她眼下模样不过十四,但上辈子活了二十多年,男朋友谈过一个,对看男性不着寸缕身体的经历虽不算丰富但也不是没有。 何况上辈子所处时代还是个小男孩穿开档裤满街乱跑也不足为奇的时代。 眼下玄桐不过十二少年一个,虽早过了开档裤年纪,但却也还没到男女避嫌年岁,身子骨尚未发育,就算她上手去脱,也没什么好看的,怕就怕上面躺着的本尊不愿意。 她决定尊重玄桐的意思,问:“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过往十多年,玄桐哪里被人如此正经照顾过? 他受伤经历数不胜数,但他有一半妖血,自愈力极强,小伤不用管,大伤不过简单找点粗布捆几圈止止血,没那么讲究,只道沈宁是指给他隔衣包扎之事:“都可以,不过姐姐技术一定更好。 沈宁闻言拧眉不解:脱衣服还有技术? 难不成是暗示让她脱衣服的时候快刀斩乱麻,省得衣物粘连皮肉带来二次伤害? 她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遂将盛满清水的铜盆放在架子上,又将干净的纱布和瓷瓶在床头放好:“那你坐出来些,不然不大方便。” 玄桐依言朝外挪了挪。 “正过身子来... ...对,就这样。”沈宁一脸正色,靠了过来。 两人距离忽然拉进,让玄桐有些不自在,向旁边转过了脸去。 然后玄桐只觉身子一凉——身上衣物已全部到了沈宁手中,只留下一条里裤。 少年三魂七魄一时间四散而逃! 他双手环胸,眸色惊恐,将自己抱成了个“宁死不屈”的黄花闺女,赤足在床沿一蹬,一下往床塌里侧缩了进去,看向沈宁的眼神活像是妙龄少女见了色狼。 “... ...”色狼沈宁莫名其妙,手上的衣物还残留余温:“是... ...弄疼你了吗?” 玄桐先是摇头又是点头,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沈宁将血衫往地上一扔,卷起袖子,一膝跪上床塌,探出手臂:“那我给你脱裤子的时候注意一些。” 玄桐的惊慌转作难以置信,终于艰难地开口:“姐姐你... ...” 话音未落,他身子一抖,腰带被拽松了! 眼看就要早洁不保,玄桐急中生智,赶忙掀开被子像泥鳅般顺滑地钻了进去,裹紧了。 拎着腰带的沈宁:“?” 她放开腰带,又去扯玄桐的被子。 玄桐这下已反应过来沈宁究竟想做什么,早已不留一丝缝隙地将自己包成了个蚕蛹,只差在头尾上打两个死结。 沈宁好脾气哄道:“乖,不疼的,一会就好了。” 玄桐:“... ...” 这句话套在现在的情景下有些微妙。 “我、我自己来,就、就不劳烦姐姐了!” “可你说... ...” 玄桐知话里生了误会,却也没多余的心力解释了:“我... ...自己来便好,烦请姐姐先出去。” 沈宁:“真不用我来吗?” “真不用。” 沈宁叮嘱了他一些注意事项后,将门带轻轻带上走了。 玄桐一点点松开拽紧被子的手,重新坐了起来,满脸空白,先对着自己松松垮垮的裤腰出了回神,又对着被扔在地上的血衣和腰带出了回神。 吱呀—— 门又开了! 玄桐触电般,格外迅速地重新变回了个蝉蛹,对门外之人道:“姐姐可是落下什么了?” 沈宁摇头:“我忘说了,晚膳雨谷备好了,给你放在了食屋里记得去取... ...” 见她准备关门,玄桐手间力气一卸,露出一圈白皙的脖颈。 沈宁又探进脑袋来:“对了——” “... ...” 玄桐又是一惊,这回连带大半张脸也裹进了被子。 “——你身上的伤口得尽快处理,别拖。夏日伤口若是晾久了,容易发炎,只会更难受。” 玄桐听了这番话,心中五味杂陈。 过往十多年,比这严重的伤受了不知多少次,并不曾有人如此珍重,就连他自己也习以为常了。 反正伤都是会好的,只要死不了,难受不难受的,似乎也并不重要。 但沈宁是第一个会问他饿不饿,疼不疼,难受不难受的人。 门再次合上了,将悬在空中闪闪发光的浮尘,连同少年不为人知的心绪一并,隔绝在了漫漫无际的晦暗之中。
第12章 心仪 五年后。 苍穹门大门口,左右两名守门弟子对刚着地的两位女子点头示意,两位女子跟他们穿着一般无二的弟子道服,白衣翩然,如霜似雪。 左边的这位杏眼柳眉,不笑的时候有一股拒人千里的傲慢,笑的时候冰霜化雪,胜似骄阳。 右边的这位凤眼平眉,英气逼人,乍看之下有些女子男相的味道,举手投足皆显利落干练,是连男子见了也要自愧三分。 两位女子点头回礼,四人间就算寒暄过了。 “窦桃师姐,你说为何近两年这些邪妖又不安分了?”说话的少女正是沈宁。 “听说群妖在争妖王之位,便无暇顾及躲藏在人间这些偷鸡摸狗的小妖。算来先妖王故去已是十多年了,妖界也乱了十多年了。先妖王不理事也不惹事,治下有道,故凡间也甚少恶妖为祸。不知未来新妖王会是个什么性子。玄门大会在即,只希望莫要出乱子才好。” 两年前同窦桃一起下山平乱,本以为最多三两个月就能把事办完,怎知那画妖狡诈,以傀儡为替,受了致命一击,自己则趁乱逃之夭夭。天大地大,找一只妖谈何容易,这一找竟找了五年。 “玄门大会?” “是啊。玄门大会二十年一次,以玄门五派掌门为首,各带六名精锐弟子,前往西海蓬莱岛相互切磋。不仅如此,还有全天下籍籍无名的散修或者隐居远世的高大能——” “隐居之人不是远离俗尘,两耳不闻窗外事,怎的还对玄门大会感兴趣?” “唔,我是想说那些大能的弟子。” “... ...” “总之是玄门盛况空前的大会,每每这时就会出现意图乱世之徒,趁五派精英都聚岛上之时,搞些小动作,但大多不成气候。只是此番正逢妖界内乱,只希望一切都能安然过去吧。” 沈宁微底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眸光暗了暗。 窦桃见沈宁这副样子,宽慰道:“不过也别担心。为防不测,届时五派长老都守在门派内。” 沈宁抬起头来,冲窦桃笑了笑,话锋一转,语气已然有捉狭之意:“窦师姐还没告诉我是如何就同尉迟峰师兄私定终身了?” 窦桃六年前为情所伤,愤然决意下山游历。怎料阴差阳错,造化弄人,她第二年便巧遇同下山游历尉迟峰。 窦桃双颊染上一层绯红,结结巴巴道:“什、什么私、私定终身?只、只是暂且答应他结伴修行罢了。” 沈宁玩味地抬了抬眉,故意拖长尾音,意味深长得“哦”了一声。 “尉迟师兄为人老实一根筋,这样的人定不会像世间纨绔般心绪不定的。窦师姐,你们喝喜酒的时候定要叫我,即便我在天涯海角也定会回来赴会。” 窦桃的脸更红了,嘴上却不松口:“谁要跟他这根木头结为连理... ...” 沈宁同窦桃上极天殿回过话后,便各回住所。 沈宁上翠竹峰第一个见到的便是得到她今日归门之讯,翘首以盼的雨谷。她简单同雨谷寒暄了几句后,有意没御剑,不疾不徐像踏青似的,走在曲折的石径小路上。明明五年于修士而言只是弹指一挥,她却觉得好像过了许久,眼下倒生出恍若隔世的朦胧感。 此刻沈宁万分庆幸当初没将那个不知底细的少年捡回门派,不然指不定又掀起什么风浪来。 但说来也奇怪,此次下山捉妖,本以还怀揣侥幸,说不定能再碰个男主,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一路系统竟比她还咸鱼,悄无声息。 任务二就这么没着没落的挂在任务栏中,也没提示失败。 若是一个任务不完结,另一个任务便不会发放,莫非就这么挨到男主自行到苍穹门拜师那段剧情不成? 还未至沁芳苑,沈宁便闻见饭菜的清香。 她脑海中浮现玄桐那张爬满倔强、稚气未脱的脸,心想也不知她离开这两年,这小崽子如何了。 跨入沁芳苑院中,饭菜香更是浓郁,虽说沈宁现已完全至辟谷之境,但在飘香四溢中,腹中馋虫难得被勾出来几条,可见此人厨艺精湛。 “雨谷,你何时练就了这么好的厨艺?” 雨谷笑道:“不是我——” 话音未落,只听得一声清越的少年音,甜甜的叫了一声:“姐姐!” 简短无奇的两个字,却被少年喊得无比亲昵暧昧,沈宁生生被叫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五年的时光中,玄桐长开了些,脸上轮廓分明,身量欣长,已比沈宁高出小半个头,脊背挺直,清瘦却又不失力量,气质与先前已变了许多。想当年,刚来翠竹峰时还是个动不动龇牙咧嘴的小崽子,如今却出挑成了掷果盈车的少年郎。 沈宁看着一桌尚未动筷的饭菜,心里大约也猜到了几分——没白把小妖王抚养成人。 她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饶是心里宽慰,顶着玄桐毫不遮掩的目光也生出几分不自在来:“你怎么不吃?” 玄桐笑道:“特地给姐姐做的,尝尝看?” 原先以为玄桐喊他姐姐,不过是报复她那时借着蝴蝶酥有意无意的捉弄,没料到他就如此喊出了习惯,简直比吃饭喝茶还熟稔。沈宁先是在心中暗暗骂过一道自己,随后叹了口气,放下筷子,努力正了正脸色,对玄桐道:“玄师弟,今后还是以师姐——” “姐姐是嫌弃我了吗?”玄桐语气带了三分委屈两分幽怨,仿佛被负心汉抛弃的良家女:“五年未见,姐姐就对我如此生分了,那以后若是再因事分开个七八年,姐姐岂非连我的模样都不记得了?” 沈宁忙解释:“不——” 玄桐低头用手背一抹眼稍,再抬头,眼角已染上几分薄红,情绪转换比川剧变脸还快:“我年幼不懂事,修炼之外除了帮雨谷哥打打下手,做些杂事,也帮不上什么忙。想来姐姐归期将至,才花半个月的功夫学了几道菜,想讨姐姐开心开心,没想到姐姐竟是早已嫌弃玄桐了。” “也不——” “既如此,玄桐待在此处也只会惹姐姐心烦,不如今日就离苍穹门罢了。以后四海为家,若此生能有幸窥见大道,再来报答姐姐和沈掌门的收容之恩。”言罢,玄桐揣着满眼可怜兮兮的失落,起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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