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骑车回去的路上,林映羡和钟红看到一些知青在街头游行,他们举着“我们要回家”的标语,后面还有小孩子在凑热闹,一直跟着他们。 林映羡回到职工大院,看见余家大哥推着板车,板车上堆着东西,几个孩子跟在余大嫂身边。林映羡认得余大嫂,她每年都和余大嫂买鸡蛋和芋头,有时也会买一些山货。 “嫂子好,今年是来城里过年吗?”林映羡见自己骑车都快跟上他们了,就和余大嫂打招呼。 “是啊,娘,大钟和敬芬都喊我们来城里过年,听说今年过年很热闹。敬芬说要带我们逛庙会,看电影。我这辈子还没去过电影院看电影。”余大嫂说完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林映羡没看见展儿,和余大嫂问起她,余大嫂说她在冬月的时候出嫁了,当年被展儿背着的小妹妹现在上小学一年级。小妹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是唯一一个享受着坐板车进城的孩子。 林映羡看到钟述岑拿回来的春节福利比以往更加丰厚,同样也有一箱冰冻大虾仁,两人的过节礼品常常会相撞,制药厂和研究所的关系紧密,有时职工福利采购的货源都是一样的。 他们吃不完这两箱冰冻大虾仁,就觉得把其中一箱卖给三楼其他三户。林映羡过去逐一户问他们要不要虾仁,都纷纷表示要买。 吴英兰、彭婶和马敬芬都拿着盘子就跟着林映羡进屋,彭婶挑着这些冰冻大虾仁,说:“这么大的虾仁挺少见的,是海虾吧?河虾没有那么大。” 林映羡让她们把冰也装上,“是海虾。听后勤科的人说跟沿海的省份买的,花了不少心思来打通关系。” 马敬芬领的过节福利虽然没有虾仁,但也比以往丰厚,“后勤科的科长上任后挺用心的,不过听说他要调走了。” 吴英兰说:“不是调走,要离职了。他高考前就提离职。” “他居然去参加高考了,你怎么知道的?” “今天去领东西的时候,听到那两个仓库管理员说的。厂里有挺多工人参加高考,要是到时候考上了,是有不少人要离职。” 彭婶对于这个话题不感兴趣,认真数着大虾仁,要买多少个才够家里人吃。她数好后,就让钟述岑给她称。钟述岑给她看了斤两后,彭婶爽快地掏钱了。 吴英兰挑好后,马敬芬说剩下的她包圆了,今年过年家里人多,买少了不够吃,大哥大嫂一家都没吃过海虾仁。彭婶夸她大方,马敬芬说以前多亏大嫂一家给她看两个孩子,小慧还是大嫂喂的奶,将心比心,她也待大嫂好一些。 三人离开后,林映羡和钟述岑才开始做晚饭,他们简单做了虾仁蛋炒饭吃。今年春节格外冷,有零下两三度,虾仁放在厨房里不会冻化得很快。 吃饭的时候,钟述岑问要不要买一台电视机,还说今年电视台会播放春节文艺晚会。 林映羡劝他不要买,她觉得划不来,而且家里有了电视机,会来很多客人的,林映羡只是喜欢偶尔热闹,大部分时间都喜欢安静一点,家里只有一两个人在。 钟述岑还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觉得娱乐方式多一些,消遣一下日子而已。他和林映羡都喜欢安静一些,林映羡这个理由说服了他,他没再说要买。 ……… 很快就到了大年初一那天,在下午的时候,林映羡和钟述岑都穿上新衣服,搭公交去文庙街逛庙会。 大年初一这天很多人都出门,公交特别挤。钟述岑一上到公交就眼疾手快地给林映羡找了一个座位,林映羡坐了下来,钟述岑站在她身边。 她看向窗外的景色,年味很足。昨天下的雪还没有融化,除夕夜的鞭炮纸零星地覆在上面,街边挂起红灯笼。很多人穿上新衣服在大街上说说笑笑地走路。 这位公交司机开车特别快,有一种漂移的感觉,林映羡觉得这是七十年代版的速度与激情。钟述岑扶着林映羡身后的椅背才站得稳。 坐在林映羡前面的一位大爷觉得人多太闷,开车窗透气,一阵大风呼呼地吹进来,刮在大家脸上,出门前精心整理的头发都被吹乱了,引得大家对大爷的做法一顿抱怨。 大爷也觉得被吹得头晕眼花,又迅速把车窗关上,大家的抱怨声才渐渐停止。林映羡微仰着脸问钟述岑:“我的头发乱不乱?” 钟述岑眼里蕴着笑意说:“有些许乱。”他帮林映羡将头发捋好。 公交突然刹车,钟述岑迅速把林映羡扶住,她才不至于往前倒下。 交通信号灯突然变红灯了。司机拉开窗户,看向交管员破口大骂,说他谈对象谈到脑子坏掉了,徇私枉法,给对象开绿灯。这时交通信号灯是交管员手动变换的,交管员站在大马路中间的交通亭子里。 林映羡听到司机的骂声,猜她和交管员的对象认识,而且那位对象还可能也是一名公交司机。林映羡发现江城的公交司机里有不少是年轻的女同志,说起话来中气十足,面貌也精神饱满。公交司机是一份很体面的工作。 第194章 录取通知书 车里的乘客也伸长脖子,看司机是怎么骂交管员,他们也想看那位交管员是什么样的。 这位司机等到交通灯变绿,她才停止谩骂,开着车扬长而去。 售票员拿着水杯喝一口润喉,随即报站大声地说下一站是前进路路口。很快,公交车在前进路路口公交站停了下来,林映羡和钟述岑跟着人流下车,很多人都在这里下,然后走路去文庙街。 钟述岑走进文庙街,看见有冰糖葫芦卖,就给林映羡买了一串。 林映羡拿到糖葫芦后哄着钟述岑吃一颗,钟述岑禁不住她哄,低着头吃下一颗冰糖葫芦,非常酸。他把冰糖葫芦吃下后,看见大街上的一些年轻男女很大方地牵着手,毫不避讳。他也牵起林映羡的手。 庙会人山人海,很热闹,耍杂技,一些传统游戏也出现在文庙街,如套圈、射击…… 愉快的初一度过后,林映羡和钟述岑开始忙碌的人情往来,到别人家拜年,别人来家里拜年,拎着什么礼物拜年合适,又要怎么回礼。 新年过去没多久的一个工作日,天空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色灰蒙蒙的,身穿雨衣的邮递员骑着自行车进到职工大院,大喊谁谁的通知书下来了,赶快来领。 家中有人高考的住户听到邮递员,瞬间把窗户打开,探出头问有没有某某的大学录取通知书。 彭婶和彭大嫂都大声喊住邮递员,邮递员停在丙号楼的窗户下,仰着脸问:“你们家孩子叫什么名字?” 彭婶大声说道:“彭制善和林映羡,有没有他们的录取通知书?” 邮递员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看上面的名字,“有!”他笑着说:“大娘,你家是文曲星下凡啊,两个孩子齐齐考上大学。” 彭婶笑得合不拢嘴,谦虚地说哪里哪里,彭婶小小的虚荣了一下,没有否认林映羡是她家的孩子。林映羡拜托彭婶如果邮递员在工作日送录取通知书,麻烦她帮忙收一下。楼下的信箱渗水了,她怕录取通知书放进去会被浸湿。她也不想邮递员再把通知书拿回去,免得夜长梦多,出什么意外。 彭叔也在家,他和彭婶、彭大嫂下楼来拿通知书,彭婶高兴得给年轻的邮政员塞几颗糖果,让他甜甜嘴。 钟述岑先回到家里,刚进家门,就被彭婶叫去三零三,说有好消息告诉他。钟述岑看彭婶笑得很开心,屋里有欢声笑语的,他猜应该是录取通知书到了。 钟述岑进到屋里,彭婶就把一封信给他。他们等到林映羡和彭二哥都回来才把信封拆开。 林映羡被燕京大学的财政系录取,而彭二哥被江城师范学校化学专业录取,他们还不知道自己的分数是多少,只知道自己被录取。 林映羡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看了几遍,通知书的开头是“某某革委会转交林映羡同学……” 录取通知书迟迟不来,她也会害怕自己时运不济,比不上别人,在复选中名落孙山。她拿到通知书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激动情绪,有种心安落定的感觉,她的努力没有白付出。 林映羡和钟述岑回到家后,开始筹划去首都的事情了。 去年首都总所那边就计划要把钟述岑调到首都,首都的科研条件更好,他更能发挥自己的所长。钟述岑收到通知后回家和林映羡林映羡商量,林映羡认为他去首都是一个更好的选择,她也打算报首都的大学,如果她考上,两人就一起。如果她没考上,需要再考一次,她让钟述岑自己先去,安顿好,等她过去。 林映羡看着录取通知书上的报到时间,“四月左右就要到首都了,学校是四月中旬开学,我们可以利用中间的时间来安顿。总所那边调你过去,有没有安排住所?” “有住房需要的可以申请住所,不过我还没申请,要等到调任通知正式下发,我才能申请,应该是这个月下发通知,现在才过完年没多久。” “有住所就好,要不然我们得分居一段时间。” “你的离职申请是不是也要开始着手了?” “嗯,我今晚就着手写,明天交给领导。” 林映羡看着家里一些带不走的物件,准备转手卖掉,赚一笔路费。她看着这差不多住了六年的房子,心里有些舍不得,她在这套房子上花了很多心血。等过两年市场开始活跃,她就把这套房子租出去,增加自己的收入。 这套房子是她目前唯一的固定资产,也是唯一的长期投资。有朝一日落魄或者走投无路了,她手里还能握着这套房子作为最后的资本,寻找新的出路。这是林映羡执着于有自己一套房子的另一个原因。林映羡在很多事情上都做悲观打算,然后尽量为自己安排后路。 钟述岑见她一直看着这套房子,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靠近自己,两人相互依偎着。 ……… 办公室里的人对林映羡离职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当林映羡和大家说她即将要离开生化车间时,大家不惊讶,只是心里有些不舍,祝福她前程似锦,有一个美好的大学生活。他们凑钱一起给林映羡送了一支钢笔和一册最早出版的毛选,当离别礼物。 虽然这段时间樊书记把林映羡当竞争对手,但彼此共事这么久,一起解决种种难题,他们也是契合的好搭档,他真心地祝福着她。 秦副主任为了能在车间改组成厂后他升上一个好职位,走动了不少关系,他才明白他的对手不是林映羡,他的敌意给错了人。 秦副主任回想他和林映羡做同事这么多年,林映羡也没有害过她,她并不是什么心胸狭小的人,知道自己对她有敌意,她也没有对自己做些什么。所以秦副主任知道林映羡被大学录取后,他主动和大家建议给林映羡送一个离别礼物,大家都很惊讶是他先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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