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博就是个没长脑子的瓜皮,任何人和他都是有理说不清。 然而这样的瓜皮不只是东方博一人。 放眼高高在上坐在皇城安享富贵的皇族中人,东青就很难说得出有几个是长了脑子。 东青坐在马背上语重心长地说:“跟傻子呆久了,大概率影响脑子。” 他能在皇室这缸子大淤泥中浸泡多年而脑子不受损,属实是上天庇佑祖宗显灵。 但他现在不想跟傻子玩了。 过去的十几年间,东青名头上有皇室养子的尊贵,实际上却被困在四方天地的深宫中寸步不得出。 这种名为保护,实为监禁的囚牢生活,东青实在是过够了。 东青无视舒先生沉重的脸色,笑嘻嘻地说:“先生从前不是一直盼着我有朝一日能出皇城吗?” “这个机会终于到了,先生怎么又是这副脸色?” 多好的事儿啊,为何不高兴? 舒先生不想多评价东青的胆大妄为,皱眉道:“我是盼着你出皇城,可也不是用这种方式出!” “你本是老侯爷在世上的唯一血脉,生来就受三军拥护,是不用做任何事儿,光是靠着祖辈余荫就可以号令三军的人!” 舒先生为东青谋划多年,只盼着东青可以脱去身上的皇室枷锁,龙入深海一朝得志。 可现在东青居然说要放弃! 余家祖辈多年来用血肉之躯和英灵魂魄为他打造下的基石,旁人哭求好几辈子都求不来的好底蕴,他居然说扔就扔! 舒先生气不打一处来:“小侯爷!” “咱们之前就说好的,你先再稍加忍耐,等咱们设法将你送入军中,早晚会有军权回归的那一日,可你现在……” “先生是想说,我一旦脱身这个泥潭,就是功亏一篑?” 舒先生瞪着眼气得说不出话。 谁知东青却冷笑道:“可我怎么觉得,再不设法抽身出这个泥潭,才是真正的功败垂成?” “可是……” “军权的确是心向于我,可皇权呢?” 东青讥诮道:“皇权重压之下,所谓的军中民心所向又有何用?” 他战死的祖辈枉死的父辈,哪一个在军中不是一呼万应? 结果呢? 这些向着他的民心,究竟有什么用? 他就算是一直当好自己被安排的傀儡,始终坚持站在祖辈用尸骨堆叠起的余荫之下,他就真的可以做成想做的事儿吗? 东青眼底起嘲色。 舒先生反复张嘴后却怎么都发不出声音。 片刻后,东青敛去眼底多余的波动,又变成了往日笑嘻嘻的模样,不紧不慢地说:“我不需要那些至高无上的余荫。” “我活到现在,为的也不是站在尸骨累起的墙头上高呼我乃余氏后人。” “先生,前来安城平叛,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踏出皇城,这也会是我最后一次踏出皇城的机会。” “此时不走,那可就是真的来不及了。” 舒先生面色凝出冷色,迟疑许久小声说:“所以,小侯爷是担心假死脱身被人怀疑,索性就要切断所有与军中的联系?” “彻底切断可疑的联系,的确是会减轻被发现的可能,可是这样的话,断了的关系再想找机会续起来,就不是那么……” “为何要费心去续?” 东青好笑道:“先生,你在意的那些将领,他们认可的不是我,也不是我身上的血。” “就算你再怎么费心维系,人家会真的帮我吗?” 这样只能靠着血脉维系的关系,不维护了又能如何? 不等舒先生反驳,东青就轻描淡写地说:“话说到从前,这些人信服我的祖辈,也不是一开始就相中了他们的血。” 世道如此,理应是强者为尊。 余氏祖辈可以从微末起势,站稳脚跟,征得万千军中所向,靠的全是自己真刀实枪打拼下的战功。 同为乱世,祖辈可以,他怎么就不行? 舒先生被冬青话中的杀意震得一愣,下意识的:“小侯爷,你真的…… “我比起祖辈还强出许多,这不是还有你们吗?” 东青摇头示意舒先生不必再说,顿了顿笑道:“先生放心,大世将乱,不缺咱们起势的机会。” 照东方博这样的平叛大将继续折腾下去…… 流民,怎么就不能是兵? 与日俱增不断变多的流民,可比早就被养废了的酒囊饭袋强多了。 舒先生再度一震没了言语。 东青摸了摸马头,轻飘飘地说:“所以,当务之急不是考虑东方博会怒成龇牙的疯狗,而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舒先生下意识一顿:“什么?” 东青:“我死哪儿比较说得过去?” 舒先生:“……” 东青理直气壮:“好说歹说还是带了五百兵马,死在剿灭山匪的路上岂不是忒窝囊了?” “来个惨烈点儿的?” 舒先生:“…………” 见过说书人给自己写话本子。 但没人见过还能给自己策划死法的啊! 舒先生一时语塞,卡顿半晌艰难挤出一句:“那小侯爷觉得,怎么死合适?” “我请问呢,您是想怎么死呢?” 东青摸着缰绳唏嘘道:“那我必须得好好想想……” 两日后,宋武一脸绝望地冲进药庄大门,一把抓住牧恩崩溃道:“出事儿了!” “出大事儿了!” 牧恩深感莫名:“你这又是怎么了?我发现你这嗓门儿实在是……” “贤王被炸死了!” 像是生怕牧恩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宋武急道:“就是那个救了咱们的命,还去剿灭山匪的贤王,他发现了安王的藏身之处,被藏匿在贵安郡的逆贼伙同山匪,一窝炸死了!” 牧恩:“……” 藏在贵安郡的安王逆贼? 还是在安王的藏身之地? 牧恩缓缓看向身旁的季凡,季凡莫名暴躁:“放屁!” 安王是他亲自藏的! 他怎么会不知道安王在哪儿! 那狗屎一样的安王根本距离贵安郡还差了几百里地,炸死东青的难不成是安王被吓飞的魂吗?! 季凡怒得摔杯:“通篇放屁!” 这些从皇城里出来的没有一个好的,嘴里全在乱喷屁! 第293章 我有自己必须要去的战场 宋武不认识季凡,也不知道季凡的狂言从何而来。 不过不等他开口问明白,牧恩就当机立断把人撵出去了。 牧恩关上门看向季凡:“你确定?” “废话!” 季凡没好气道:“人是我藏的,我怎么可能会说错!” 这是诬陷! 是无耻的栽赃! 是往粪坑里再摔屎盆子! 安王是无辜的! 牧恩被季凡的暴躁弄得无端沉默,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那是炸死?” “诈死?” 季凡和牧恩的声音同时响起,两道视线在半空隔空一碰,空气中泛起微妙的涟漪。 如果是诈死,那曾为贤王的东青,接下来会往哪儿去? 如此周折闹出一圈波折,只是为了往安王本就恶臭的名声上再扔一个炸死自己的屎盆子? “不可能。” 季凡想也不想地说:“东青不是无故费周折的性子,他的目的肯定还……” “你好像很了解皇族的人?” 牧恩看似闲聊地冒出一句:“你不是说自己是草莽吗?难不成是一时嘴误说错了?” 季凡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恨不得咬牙磨碎这个小狼崽子的骨头。 季凡再一次扪心自问,谢锦珠到底是有什么调教人的本事? 牧恩这样的愣头青居然也成了个不得不防备的祸害。 谢锦珠到底是怎么教的? 面对季凡眼底的冷意,牧恩像是毫无察觉,慢条斯理地说:“不过我姐姐有句话说得好,王权富贵都是上等人的倾轧,跟我们这样的小老百姓无关。” “所以到底是真死,还是假死,其实不重要,你说呢?” 季凡呵呵几声不说话。 牧恩笑笑说:“反正我是不在乎,我相信我姐姐也不在乎。” “我们还是说正事儿吧。” 牧恩言归正传:“我原本是觉得贤王的庇护只是暂时,不可长久,不如与你合作,换得长久的安宁。” “现在贤王还被炸死了,前情没有再提的必要,咱们说正事儿。” 季凡拿出这是你求我的姿态挑眉一笑。 牧恩从善如流:“条件你可以提。” “我有预感,从安城发起的乱况不会很快平息,所以不管是止血粉还是粮食,又或是瓷器墨锭,这样的买卖我都能做得很久远。” 只要季凡开出的条件不是过分到令人发指,牧恩都可以答应。 他需要季凡藏在暗处,且来路不明的势力为商队保驾护航。 季凡阴阳怪气:“这么大的事儿,你都能不跟谢锦珠商量,自己做主了?” 谢锦珠就那么信得过这小子? 牧恩失笑道:“姐姐当然信我。” “只要你也信得过我,那咱们很快就可以达成合作。” 季凡深深地看了牧恩一眼,提笔在纸上写出一行字迹。 牧恩低头看过,沉吟不到一刻,当即点头:“可以。” “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可以替姐姐做主答应你。” 季凡很快离开药庄,紧跟着季凡的脚步被送出的还有一封密信。 密信在五日后送达三洋村,谢锦珠看完后沉默了很久。 是她小瞧牧恩的野心了。 她原本只打算让牧恩守成,没想到牧恩一心想的是如何扩大。 从此凡是途经贵安郡水路上的商船,不管是香料布匹还是胭脂水粉,又或者是酒水药物,粮食盐巴,牧恩全都想插手。 这样的野心只要得到了合适的机会乘风而起,膨胀得出的果实,将会硕大到可怕。 谢锦珠慢悠悠地把信收起,对着谢红霞来了一句:“郭夫子果然看人很准。” “老爷子当初劝我把牧恩放出去,只说三洋村不是困得住他的地方,没成想这小子居然能争气成这样。” 谢红霞见谢锦珠也不瞒自己,想了想说:“他要是能走得到渭南地界,我或许能帮得上忙。” 谢锦珠抿了抿唇,微妙道:“你确定?” “我的红霞姐姐,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是个什么情形?都这样了,你还要坚持出村回渭南吗?” 谢锦珠知道老谢家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点轴,包括自己在内也是。 可她也没想到,谢红霞居然能头铁成这样! 谢锦珠语重心长地说:“不是我想困住你,而是现在村外的情况太复杂了。” “而且渭南钱家已经名存实亡,钱老爷当初设法把你们送出来,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全考虑,你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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