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问—— “桓灵,你后悔吗?” 桓灵也问自己,“我也该后悔吗?或许吧。” 在办公室度过又一个枯燥的八小时时,她会恍惚想起转战于不同综艺、直播间、电视剧拍摄时的刺激与喧嚣。 看到娱乐新闻推送当红明星的绯闻时,她会下意识想和脑海中的系统兴奋讨论八卦的走向,正要快乐喊一声系统时才惊觉它已不在。 又或者,下班后局促在狭小宿舍里煮泡面时,舌尖会莫名忆起那个世界顶级餐厅的珍馐美味。 更重要的是…… 在无数个失眠的深夜,思绪会不由自主地飘回那片蔚蓝的天幕之下,忆起那拍打着洁白沙滩的层层海浪,与她说好要相约一生的男人,她剪下头发相赠的男人,身体与灵魂都在想他的男人…… 不知不觉,她竟已走到了租住公寓的楼下。 眼前这栋老旧的建筑,在某个瞬间,竟与记忆中那个世界的公寓重叠了。只是,与那个世界的公寓相比,这里实在破旧不堪。 她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属于自己那扇漆黑的小窗。 一种莫名的怅惘涌上心头,她怔怔地想:当初的经枕,是不是也曾这样站在路灯下,双手插在口袋里,在寒冷的夜风中抬起头,凝视着她所在的方向? 那时的她,心思又何曾放在过他身上? 桓灵闭上眼,很难再否认——她想经枕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掏出手机,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渴望的颤抖,想要拨通那个早已刻入骨髓的号码。 然而,听筒里传来的,只有冰冷而机械的电子音:“您拨打号码是空号……” 桓灵忍不住失笑。 笑声清冽,却带着散漫自嘲,散落在寂静的空气里,随同清冷的月色一起,逐渐隐没,消散如烟。 桓灵,这场梦,早就该醒了。 * 生活变得真正令人厌烦,始于母亲正式吹响对桓灵发起相亲的总攻。 母亲的注意力,终于从与父亲那场旷日持久的冷战、与当初那位初恋老师的纠葛中转移开来。弟弟的学习也走上了正轨,于是,她那过剩的精力,便全数倾注在了这个疑似不太听话的大女儿身上。 母亲在电话里下了最后通牒,语气不容置喙:“不是让你立刻结婚!只是去见见,认识一下男孩子!” “你现在工作那么忙,哪有机会认识新朋友?别听外面那些人瞎说,相亲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个认识人的渠道!” 桓灵只觉得可笑。 她太清楚了,如果在相亲这事上退让一步,下一步就会被推着在结婚上退让,接着是生一胎、二胎……顶不住社会和家庭的压力,最终只会一退再退,直至无路可退。 桓灵直接挂断电话。 桓灵妈妈也有办法,直接绕过她,把她的工作地点和联系方式给了几位据说行情相当好的相亲对象。 当那几个年轻人拿着鲜花,在公司楼下对她露出程式化的微笑时,桓灵强压着怒火,好言好语把人打发走了。 桓灵立刻打电话质问母亲,可电话接通,听着那头絮絮叨叨的抱怨和为你好的陈词滥调,她忽然又觉得无力。 母亲还在念叨:“……你看看你,长得这么漂亮,以前怎么就没交个男朋友?要不然我也不用催你。” 桓灵有些恍惚。 以前?如果是以前的她,那个身边有系统和经枕的她…… 系统大概会一本正经地分析人类社会婚姻制度和繁衍本能导致的社会性规训。 而经枕……经枕会如何? 他大概从一开始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经枕根本容忍不了任何可能让桓灵认识新男朋友的变故,这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不,应该说,相亲活动本身就不会存在。 对母亲而言,如果能有经枕那样的女婿,大概会喜上眉梢吧?当然,也可能会怀疑是杀猪盘,桓灵忍不住笑出声。 “你笑什么?难道我说的不对吗?”母亲明显生气了。 桓灵的笑意一点点蔓延开,“行吧,妈。你到底给我介绍了多少位?工作太忙,你把联系方式都给我,我自己安排。” 母亲立刻转怒为喜:“那太好了,你终于想通了!” 很快,十几个男生的信息就推了过来。 媒人问她怎么安排?挑几个先约会? “挑什么挑,直接都见吧。”桓灵回复。 她把所有人都约在了同一个时间、同一个地点——一家酒店的大堂,还包下了整个区域,拜托服务员按顺序叫号,一个进,一个出。 场面堪称壮观,像极了大型招聘会现场。 所有人都惊呆了,哪里见过这种海选式相亲? 桓灵甚至大方表示:“如果你们互相看对眼了,想牵手走人,我也绝不介意。” 好几个男生的脸当场就黑了。 不过,还真意外促成了一对——本是互相试探着找同妻的两人,竟意外找到了真爱。 这大概算是这场荒诞相亲唯一的功德。 只是事后,桓灵和她母亲几乎被媒人拉进了黑名单,痛斥她把好好的相亲搞成了同性恋速配。 母亲更是火冒三丈,直接从老家杀了过来,劈头盖脸地质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你到底还想不想嫁人了?!” “我当然想啊。”桓灵平静地回答。 “那你到底要找个条件多好的?眼光到底有多高?!”母亲几乎要抓狂。 “我眼光也不高。”桓灵慢悠悠地说,“我喜欢英俊的,最好眉骨深,眼窝深,额头饱满,鼻梁挺直。笑起来淡淡的,远看像高岭之花不可侵犯,近看却能触到他温热的内心。外表像冰山,内里是火山,能把我整个人都融化的那种。” 母亲看她的眼神像在看疯子。 桓灵却越说越投入:“智商要高,能轻松掌握多国语言,top大学毕业。管理能力一流,最重要的是能解决难题,有让人信服的领导力和魅力。当然,他本人的特质也很重要:我不想做饭,他就得会做,还得做得好,能根据我的口味优化;最好还会裁缝,现在的春秋装实在难看,他能自己设计缝制就最完美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桓灵直视着母亲,眼神异常明亮,“他表达的爱,必须是炽热、唯一、轰轰烈烈的。只爱我一个人,一生都该如此。我要是死了,他也该跟我一起死。妈,我想要的是这样一个男人。” 母亲彻底怔住了,眼神复杂,久久无言,最后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闺女……你这是在找男人,还是在许愿呢?你觉得全世界能找出一个不?” 说完,母亲绝望而去,认定她就是为了搪塞而找的借口。 桓灵独自坐在公寓里,望着楼下被风吹得沙沙作响的树叶,仿佛也在嘲笑她的志向远大。 但桓灵忍不住笑了——她当真曾经拥有过这样一个男人啊。只是……她把他弄丢了。 偶尔,在繁忙的工作后,桓灵会想起经枕。 次数不多,但只要想 起了,都像是冰火两重天,不得安宁。 夜深人静。 舒适的床铺,恰到好处的空调温度,助眠的香氛,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和偶尔的蛙鸣……一切都该是安然入眠的好氛围。 但桓灵却怎么也睡不着。 加班和母亲的催促让身体疲惫不堪,渴望休息。但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疯狂地想念着一个人。 桓灵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爱他。 当初她质疑经枕为何能爱得如此长久、如此不顾一切,何尝不是在质疑自己? 怀疑自己是否能守着经枕过一辈子,是否值得为他抛弃一切留在那个虚假的世界?如今回到真实,她读懂自己年轻的心。 “经枕,你还好吗?” 桓灵蜷缩在被窝里,试图驱散那些纷乱的思绪,却徒劳无功。整个灵魂都在疯狂地呐喊,思念着那个被她珍藏在心底的名字。 “我很好,”桓灵凝视着天花板,“只是,偶尔会想起你。” 曾经她分不清,自己爱上的,究竟是那个世界高高在上的经枕所代表的金钱、权势、才华的光环,还是原著小说中那个被浓墨重彩描绘的惊艳反派?抑或仅仅是因为攻略任务的需要? 现在,当她彻底回到现实世界,经枕这个名字所附带的一切身份标签都已褪去。 没有了穿书攻略,没有了原著小说的真实与虚假之分。 桓灵才彻彻底底地明白:她喜欢经枕,喜欢得无可救药,喜欢得一败涂地。 不是喜欢他身上的光环,而是喜欢经枕的内核,喜欢他的灵魂,喜欢他完完整整、彻彻底底的一切。 “如果被你知道了,你应该很得意?”桓灵忍不住笑了。 “但应该也不会,你可能会说,你不应该喜欢我,你应当爱我,爱我一生一世,绝不分离。” 越是想起他,桓灵越是难受。 说不清是后悔、还是疲惫,抑或是丢失珍宝才恍然大悟的茫然。 于是,桓灵便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要不,再交个男朋友吧,再开展一段恋情,就能彻彻底底忘记他了。 就像一出戏,一个演员下台,总会有新的演员上台,只要观众不在意,不就行了吗? 只是,人,到底是欲壑难填。 在现实世界,追求桓灵的人其实不少。她长得漂亮,身上似乎还残留着那个世界大明星的些许光芒。 那位太子爷也对她颇有兴趣,两人在工作中配合默契。 就连那次荒唐的相亲海选后,仍有不少人执着地表达爱意——有说要结婚非她不可的,有报家底几套房开厂子的富二代,有留学归来的,也有独自创业的,家里是高干的……行情好得让那位拉黑她的媒人第二天又厚着脸皮来加好友。 只是,见过的男人越多,听过的表白越多,她就越厌烦,越想逃避,越想经枕。 想念和他即使一言不发,也能心意相通的紧紧相拥;想念他只需一个微笑、一个眼神就能读懂她的心思;想念被他捧在手心、含在嘴里的珍视…… 甚至,想念和他疯狂的每一个夜晚。 桓灵再也无法欺骗自己,她当真非他不可。 这场换人的戏码,观众说不认可。 可是,破镜不能重圆,是桓灵自己主动放弃了,是她亲手把他遗弃了。 就像一个不懂珍惜的孩子,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日子,把最心爱的洋娃娃丢进了大海,被洋流卷走,便再也找不回来。只能在长大后的无数个夜晚,留下怅惘的叹息,无可奈何。 确认自己再也无法爱上别人后,桓灵索性不再寻觅。 她已拥有过如此极致美好的爱情,便不再奢望上天再赐予另一段浪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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