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做女儿的,一年才跟父母见几次面,这种情况显然不正常。可自己亲爹对此都不说一句话,怪人家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继母做什么呢?况且她的境况也没有糟糕到极点,生父好歹是个官身。若是生到贫家小户,摊上这么个继母,恐怕早就被卖到什么糟烂地方了。她总是要嫁人的,嫁了人,还是有好好过日子的机会的。 很久以前,程嘉束便意识到在这个世间,女子生存何其艰难。身为一个废材文科生,她对什么化工,炼铁锻钢一窍不通。且又是出生在这样的家庭,有这样的父亲继母,她早就放弃那大杀四方,闯出一番事业,走上人生巅峰的幻想了,只求以后能平平安安过日子,已经是万事大吉了。 程嘉束不愿意再想这些烦心事儿,索性闭上眼睛开始在脑子里天马行空编故事。自己在脑子里编些故事自娱自乐,这也算是她为数不多的消遣了。 她如今的生活,真的是非常非常非常枯燥无聊。人都是逢高踩低的。她在这个家里的处境一望便知,爹不疼娘不爱的,便是待她不好,也没有人为她出头,反而是与她亲近了,会有些不可说的麻烦。 久而久之,丫环们自然知道,不能与大姑娘亲近。更何况,明知道在她这里做了一年就要走,连伺候好主子,以后好得主子信重依靠的价值都没有,那就更没有人上心了。 平日里,也几乎没有丫环敢跟她说话聊天。毕竟,谁知道会不会有些个爱攀高枝地,偷偷在主子面前搬弄是非呢?所以大多数时候,程嘉束只能一个人终日枯坐着。 就连针线活计,也是那一年伺候她的丫头好心,见她恳求,才敢在没人的时候偷偷教她。程嘉束学得很是认真,一来是真的无聊,不做这个真的就没有事做;再来毕竟艺多不压身,她这个情况,多门技能傍身,总不是坏事。 其实现在想来,另一个丫环未必不知道,只不过睁只眼闭只眼罢了。这世上,还是有好心人,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愿意为别人伸把手的。 只是过了一年,那两个丫环被换走之后,后头的丫头脾气不大好,她便又没了学针线的机会。丫环们知道她身份尴尬,除了有事之外,平时决不会与她说笑聊天。 因着都知道她的处境尴尬,遇上些个心性不好的丫头,欺辱她,拿她撒气也是常事。时间久了,她自己也习惯不主动与人说话。 她没有人可以沟通交流,又没有书本笔墨可以消遣,如果不给自己找些事情做,迟早是会憋出心理问题的。在发现自己情绪不大对劲时,程嘉束便强迫自己振作起来,开始尝试着自己在脑海中构思一些小故事,聊以消磨时间,纾解情绪。 只是今天似乎有意外的状况发生。 程嘉束听到院子里传来脚步,随即是她的丫环彩霞那惊异又谄媚的声音:“呀,是银珠姐姐!姐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们姑娘这里了?” 银珠?继母身边的丫头?这可稀奇了。程嘉束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的滂沱大雨,不自觉抿了抿嘴唇。 到底继母屋里伺候的婢女素质要高多了,只听银珠不疾不徐在外面说了两句话,只声音不大,却听不清说了些什么。 不过片刻之间,银珠便进了内室来。她先朝程嘉束行了个礼,笑问:“不知姑娘今日身体可好些了?”
第2章 生活有点小变化 银珠倒也确实是个素养颇高的丫环,并不因府里人都瞧不上她这大姑娘,态度上便有所轻忽。 程嘉束也是佩服这程家人上上下下说鬼话的本事。明明都知道她身体一点毛病都没有,偏能对着她红润的脸说出“身体可好了”的话来。 纵然她也早就接受无力反抗的现实,却早已失去同这些人虚与尾蛇的兴致。只是漠然答道:“劳姐姐挂念了,我现如今好多了。” 嘴里头说的客气,然而一张脸却是毫无表情。 多年来形同禁闭的生活早就让她认识到,她待人再客气,对自己的处境不会有半点改变;而她待人再冷漠,也不会让自己的处境再差到哪里去。总归不可能杀了自己吧,要害死她早就动手了。所以呢,干嘛还要委屈自己? 银珠倒不以为意。 任谁家姑娘从小被这样关到大,又没个人教导,脾性都好不了。然而主家的事,不是她们这些下人能置喙的。 她态度依旧和煦,抿嘴笑了笑:“太太心里挂念大姑娘,说是若是姑娘今天身子骨便宜的话,就叫姑娘晚上过去一起用饭呢。” 程嘉束一脸冷淡,又留心听了一下窗外的雨声,依旧是哗啦下个不停。 她顿了顿,道:“好,我知道了。” 银珠笑道:“见姑娘精神好,太太定然心里头也高兴!姑娘先歇着,我这就回去禀告夫人。” 叫丫头送走银珠,程嘉束不由陷入沉思。 赵氏不喜欢她这个继女,而以她的出身,也没有必要玩母慈子孝那一套。她与赵氏,差不多有两三个月没有见面了。今天外头下这么大的雨,赵氏也要把她叫去,定是有缘由。 程嘉束回顾了自己一个月的日常,并无特殊之处。稍稍放下心来,想来应该不是责罚,至少不会是明面上的责罚。 赵氏对她的态度就是不闻不问,除去每日三餐外,府里几乎感觉不到她的存在。一个理都不会理的人,赵氏更不会花心思责罚。 既然今日继母寻自己过去,想来一定是有什么与自己有关的事。自己在这个家里就是个透明人,能有什么事找上自己? 莫非是外头的事?可程嘉束在府里都没有什么存在感,就更不用说外头了。她出生到现在,便没有外出交际过。 唯一跟自己有关的社交圈子,除了程家,便是自己外祖家何家的。莫非是自己外祖家来人? 程嘉束只知道自己父亲是苏州大族,而母亲是钱塘人氏,与父亲算是同乡。母亲在时,夫妻的感情虽然说不上伉俪情深,可相敬如宾还是有的。所以母亲故去后,程在沣对自己的忽视,应该不是因为不喜母亲。 也不必深究原因,程嘉束对这种情况很有经验:纯粹就是有了后娘便有了后爹。更何况,她偶而听到丫头们议论,也知道赵氏娘家 显贵,又比程在沣小了七、八岁。要借岳家的势,又是老夫少妻,岂有有不捧着妻子的道理。 继母愿意做面子情,这个父亲便也会捧个好。若是继母看自己这个继女不顺,还需要仰仗岳家的父亲,自然也只会顺着新妻子的意。 自然不是每个父亲都这般势利,可谁叫自己运气不好,偏就遇上了呢? 而自己外祖家应当也家势平平,甚至可能败落了,所以女儿过世了,与女婿家也就断了来往,对自己这个外孙女更是不闻不问。 所以,今天的事,有没有可能是外家来人?程嘉束并不确定。 除此之外,程嘉束又泛起一个猜想:莫非是跟自己的亲事有关? 不怪她这样猜测,实在是因为程嘉束很想成亲嫁人。 她日夜盼望的就是自己快快长大,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程家。程在沣现在做着户部侍郎,这样的官职,大概是不会叫女儿去做妾。 不是因为他疼爱女儿,而是赵氏自己还有个亲生的女儿。嫡长女做妾,赵氏的亲生女儿也别想嫁到什么好人家了。 只要不是做人妾室,程嘉束便无所畏惧。她甚至想着,哪怕嫁个望门寡呢,恐怕都比在程家强些。 赵氏不曾打她骂她,不曾饿她累她。她只是不理她,而且默认整个程府上上下下都无视她。偏就是这种无言的冷暴力,能把正常人逼疯。如果她真是个土生土长的小姑娘,恐怕早就被逼成精神病了。 没有人沟通,没有书读,没有字练,更没有玩具玩。程嘉束也只有靠着一遍遍回想现代的美好生活,不停地在脑海里自己编织各种故事,才能撑过一个又一个无言的日子。可她也快到极限了。 程嘉束觉得这个压抑的生活再过个几年,她离神经病也不会远了。庆幸的是她已经过了十四周岁,又早早来了月例,在这个年代,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年龄了。 至于年龄太小,不利生育?程嘉束表示,只要能离开程家,这些她完全不在意好吗? 自然,赵氏不会给程嘉束安排好亲事,程嘉束对此早有心理准备。赵氏既然不喜欢自己,又怎么肯给自己选个好人家?何况她还要防着继女得了丈夫欢心。报复不报复先不说,恐怕程嘉束过得好了,她就先不自在了。所以赵氏不可能让她嫁入高门,哪怕是继室,妾室都不可能,一定是低嫁。 可只要能成亲,离开这里,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呢?程嘉束这样想着。 晚饭时间,程嘉束便提前去了赵氏的主院。用过不尴不尬的晚饭过后,赵氏便一脸慈爱地告诉程嘉束:“你父亲给你说了一门亲事,便是熙宁侯府的世子。今年十八岁,与你年岁相当,又年少有为,真是难得的良配!” 程嘉束很冷静。天上不会掉馅饼,既然落到她头上,那么这个熙宁侯世子想必是有什么了不得的毛病了。 只听赵氏继续说:“那熙宁侯世子相貌堂堂,又在京郊大营做着统领,人品是一等一的好。只是他已经十八,不算小了。家里头也想早点抱孙子,所以既然定下亲事了,就早点成亲。现在八月份,两个月的时间过礼也是够的,大约十月底就能成亲了。” 她不知想到什么,脸色有些不好看。端起茶盏喝了口茶,这才又重新露出个笑脸,说:“既定了亲,就是大姑娘了。你呢,就在家绣绣嫁妆,等闲就不要出门了。嫁妆你放心,你父亲与我,都不会在这上头亏待你!” 程嘉束直到此时,整个人才开始懵了起来。 她原以为这个熙宁侯世子是病得起不来,或者是什么残疾,所以这婚事才能落到她头上。 可是听赵氏这话,他现在还有差使在身。能做统领,那身体相貌是没有问题的,不会是重病或者残疾。而瞧父亲继母这个态度,竟然是格外慈祥和蔼。 难道,真的是一门好亲事? 她记得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里头都说,古代封建家族,都是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如果一个女子在闺中名声不好,是会极大地影响到她的同龄姐妹们的婚事的。 所以,难道是因为赵氏尽管平时苛待她,可在婚事上,并不敢忽视,以免影响到自己的亲生女儿?赵氏或许并不担心程嘉束得了势会报复的问题?毕竟从道理上讲,一个出嫁女若是不敬父母,同样会被人指责。光是社会舆论便能叫她难以生存。 不,不会这么简单。程嘉束脑子飞速思考着。 若真的是诚心给她找门好亲事,正常人家都要先相看一番,便是赵氏不耐烦操这个心,可是寻媒、问吉,这些礼节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只要有行动,府里难免就会有风声,而自己此前没有听到一点点消息,且成亲时间又是如此急,定然还是有问题。那究竟是什么问题?那人是断袖?受了重伤,所以要人冲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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