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着的人好像只有赵盛一人。 在林亦依去世的第八个年头,丁厉就娶妻生子,有父母的陪伴与爱护,曾经的那份疼痛早就随着时间流逝而消散。 妻子是母亲好友的女儿,比他小六岁,还是校友。 她有着一双会滴溜溜转眼珠子的杏眸,看到宝石眼睛就会发光,娇蛮又可爱还有些婴儿肥。 月下美人古画画的就是过去,所以只能留在过去,它也只适合珍藏。 …… 流光易逝,日月如梭。 赵盛一直盼着和她再相见,可等得他两鬓斑白,垂垂老矣,他都没等到她。 他好像早就记不清她的样子,她的声音。 她的一切,他都记不起来。 可他还是日复一日地等着她。 要不是陈朗这个老东西死得早,他非把他抽筋扒皮了。 什么狗屁逆天改命,他现在老得躺在病床上用呼吸机都没等到改命的那一天。 他被他耍了。 某个风和日丽的清晨,港市叱咤风云近半个世纪的政界大善人钟嘉盛逝世,后事由家族后辈料理,享年七十七岁。葬礼这天,参加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观瞻仪容时,所有人都神色严肃,唯有不懂生死离别的小朋友像是瞧见稀奇。“咦~妈咪,这个爷爷手背上有个月牙耶?” “嘘!安静,不许乱说话。” “哼~” …… 2005年,华国某家儿童医院。 助产护士拎起一名刚出生的男婴倒吊着打屁股,可这男婴像是块石头,既不哭也不动。 不管怎么打愣是不哭一声。 “奇了怪了,还是个倔脾气。” 男婴出生手背就带着个印记,模模糊糊看不清,血渍呼啦的又好像是用了助产夹的缘故,戳坏了手背。 到底是没什么大影响。 转眼到了2009年。 年仅七岁的林亦依扎着两小揪揪,黑胖黑胖的不怎么招人喜欢,坐在板凳上也没人同她玩。 家里闹哄哄的,爸爸妈妈又开始吵架砸东西。 好在附近新搬来了一家人。 有个小男孩会经常来找她,就是白白胖胖矮小了些,同他玩个跷跷板都跷不起来。 刚想着小不点,矮墩墩的又跑来了,“姐姐,一一姐姐,你吃冰淇淋吗?” “吃啊,小月亮,你有钱买吗?” “有,给你~”小家伙说话奶乎乎地,比她小三岁,傻乎乎的总拿零花钱给她。 一块钱买了个小布丁,姐弟俩坐在楼梯边你一口我一口的“哧溜~哧溜~” “姐姐,你能亲亲我吗?” “小月亮,走开。” 吃完冰淇淋就不认账的林骗骗,蹬蹬地跑回家拿了两颗大苹果。 “喏,给你跟阿姨的。” 刚满四岁的小胖丁拿衣服兜住,又一脸讨好的靠着她坐,“谢谢姐姐。” 他好爱跟姐姐玩。 虽然姐姐不怎么喜欢他,总嫌他太矮了,不能推她荡秋千,不能和她玩跷跷板,但他一定会努力吃多多的饭,喝多多的牛奶。 很快就能和一一姐姐一样。 暑假过得说快也快,说慢也慢。 只是等到突然某一天。 一切都变了。 一个陌生的叔叔问话,林亦依傻乎乎地做好事帮着指了门,不仅得了棒棒糖还得到叔叔的夸奖。 是非观念还在萌芽状态下就被扼杀。 那个手背有月亮的弟弟再也没出现过。 被家暴带着儿子换新城市生活的母子,在她的好人好事中成了噩梦。 后来年岁渐长,林亦依才清楚自己曾经犯下的错。 她活在愧疚里好久好久。 好像也是从那以后,生活就没了甜,只有酸苦和眼泪。 她明明是人,却变成了屋檐下的流浪猫。 今天得一点施舍,明天偷一点馊饭馊菜。 原来的爸爸妈妈成了叔叔和大姨,她成了个被丢在门外的讨债鬼。 好在也就这样糊涂过了几年,等叔叔和大姨各自再婚成家以后,林亦依的生活就好了起来。 一个人住在旧房子里,寒来暑往,春去秋来,行李箱拖到那,那里就是家。 到了后来旧房子也没有了。 她的家就只有宿舍了。 因为困顿窘迫,少年时期的懵懂双向暗恋成了林亦依交换女学霸知识笔记本的筹码。 前途和当下,当然是选择前途。 好在林亦依时来运转,经过坚持不懈成功当上艺考生里面的佼佼者,破天荒地踩线填志愿被录取了。 因为学校是一本公办,很多人只超几分十来分根本就不敢报。 她反正无路可走,填民办估计没人给她交学费。 把心一横,大胆填了。 然后顺利录取。 十来年灰仆仆的穷人生活,好像到此戛然而止。 靠美貌挣些衣服差价,慢慢小有积蓄。 可命运好像总爱捉弄人。 林亦依省吃俭用没舍得花的存款,在她熬夜看小说第二天早起犯低血糖的时候悄然溜走。 “咚——” “快来人啊,有人掉进喷泉水池子里了!”扫地大妈提着大扫把嚷嚷着救人。 可等围过去的时候,里面除了层层涟漪,和一个沉底的背包,其余什么都没有。 “哪里有人?不就一个背包吗?” “阿姨,你是不是看错了?” “我……我没看错啊!” “那人呢?看花眼了吧。” “不会啊,我真的看到有人坐在这台沿边,你瞧瞧,这背包就是证据!” 几人来回争辩,反正是没在半腿高的水池子里发现人。 只有个装着手机和学生证的背包。 …… “咕噜咕噜!” 河水顺着口鼻一直往肚子里灌,林亦依又被呛了一大口水。 因为低血糖,她使不上力,渐渐快失去意识。 突然一道矫健的身影窜入河里,捞起河里的人。 林亦依被摁压醒,还没等看清眼前人又被他摁得胸口生疼,一口气差点岔了没上来。 周围闹哄哄的,七嘴八舌的人吵得她耳朵疼,恍惚间看着一堆难民打扮的人,她这是在做梦? 黑脸男人见她醒了,让她靠在自己腿上,又帮她把衣领拉好藏了些痕迹。 可没想到被她狠狠掐了把腰侧。 “呲!” 赵盛冷不丁地被掐,气得松手推开她。 “好死不如赖活着,大冬天跳什么河?思想不积极还耽误大家上工时间。” 这哪来的郎心似铁的混蛋? 谁跳河啊? 什么上工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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